皇帝点点头,“去把人叫过来。”
凌犀见?太监总管亲自来寻,料到是皇帝叫他去,立马起身同总管到了圣前。几句话使得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赐了御酒。
“谢皇上。”
皇帝丝毫不吝啬惜才之情,不仅赐酒,一张口便是黄金千两,布匹绸缎等更是不用?说。
凌犀再?次谢恩,皇帝未发话让他回?去,他只好先站在一旁等候。余光不经?意扫向身侧,感觉到同样的视线,凌犀转过头,正瞧见?也在看自己的翼王。
皇帝举起酒杯,所有人跟着举杯共饮,山呼万岁。
头一出戏落幕,紧跟着便是风竹贺寿舞。台子上张开六扇空白屏风,舞姬翩翩起舞的同时,抓着沾了墨的笔往屏风上挥洒,不多?会儿便有了竹节的影子。
“此舞为何名风竹贺寿?”
凌犀颔首,“回?皇上,此舞乃是画画和舞蹈相通,舞如风,而下笔为竹,青竹意为长寿,故此得名。”
“好,说的好。”自从杭州回?来,因遇刺的事,皇帝已?经?多?日没有这样畅快笑过了,“凌犀这个礼部侍郎,朕果然没有封错。”
“凌大人自然是才高八斗的妙人。”沐王举着酒杯,眉宇间带了些许醉意,笑呵呵说道?,“本王总想找大人讨教学问,可?总是找不到适合的时机,偏偏三弟一找一个准儿,你们?说这上哪说理去。”
凌犀但笑不语,一旁的轩王倒是突然插话,“皇兄今日怎醉的这样早,还与?弟弟们?吃起醋了。”
沐王嘿嘿笑两声,本想继续调笑,却突然没了声音。手上一抖,酒杯掉落在地,碎的清脆。紧接着,云沐像是中邪般揪住自己的衣襟用?力扯开,一把抓过旁边的随侍胡天胡地起来。
“放肆!”
皇帝厉声呵斥,沐王身边的侍从赶忙上前拉扯,岂料沐王就和发了疯似的,推开众人,最后所幸把桌案都?掀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衣衫不整,步履蹒跚,目光一瞬不瞬的定在凌犀身上。
沐王冲过来的刹那,突然被另一股力量带倒,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凌犀眼瞧立于自己身前的翼王,只见?对方?回?头时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皇兄喝的太醉了,怎可?如此惊扰父皇圣驾?”云翼凝眉道?。
云沐找不到人疏解,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宽衣解带,嘴里还念念有词。
皇帝脸色铁青,一拍桌案,大声道?,“来人!把沐王拖下去,酒没醒就想办法弄醒,丢回?他的沐王府去,即日起禁足三月,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侍卫们?迅速上前,七手八脚将沐王重新裹好抬了下去。底下人不敢出声,特别是德妃,更不敢在皇帝气?头上替儿子说情,只好咬牙忍耐。
凌犀回?位子前,与?席间的云音公主对上眼神,双方?略一点头便互相移开了视线。
回?想方?才开席之前,云音公主悄悄来找过他。后宫自然不得与?朝臣多?有接触,可?云音公主急色匆匆,直奔他而来,必然是有要?事。
凌犀避开其他人耳目,同云音躲到假山石后,“公主殿下何故如此急切?”
云音看看四周,确定无人才小?声道?,“我刚才不小?心碰见?大皇兄的随从在宫中鬼鬼祟祟,就跟上去瞧了一眼,看见?他们?混进御膳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我一时好奇就继续跟着他们?,结果听说大皇兄吩咐他们?在凌大人酒里下药。”
“下药?什么药?”
云音摇摇头,“后边我没听清,想着赶紧过来告诉大人一声,千万小?心,大皇兄这个人心眼儿小?,大人要?是得罪过他可?就难了。”
难不成是因为几次拒绝邀请,记恨上他了?
凌犀拱手拜道?,“多?谢公主相告,臣会小?心的。”
待云音离开后,凌犀遣开众人,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直接去了御膳房。他找到自己席间的酒壶,并?没有寻到哪里不对,可?再?看酒盅时却瞧出了端倪,酒盅内侧附有一圈细小?的粉末,如果不仔细看定然察觉不了。
虽然无法断定粉末是何药物,这样偷偷摸摸放进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凌犀转头将自己的酒盅与?送给沐王的对调,于是便有了圣前的这一出闹剧。
原来那沐王是想他在御前失仪,好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为了办他,堂堂亲王连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沐王席上的东西早就摔的七零八落,惨不忍睹,被宫人草草收拾下去,再?也寻不到痕迹,无人知沐王是因为中药才会如此。且其素来名声在外,醉酒至此也不会被人怀疑。沐王自己本就做贼心虚,更不会主动要?求调查,此番闹剧沐王府必定哑巴吃黄连。
只是这样一来,他算是把沐王得罪透了。
凌犀饮下一杯酒,摇头失笑,早晚都?得得罪,不在乎这一时。
“神仙哥哥。”
凌犀放下酒杯,抬眼就见?六皇子站在跟前,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自己。
“六殿下,你怎么不陪着你母妃?”凌犀左右瞧瞧,见?其他人都?在观看台上表演,低声问道?。
云瑾傻傻笑着,“我刚才看见?神仙哥哥了,可?是神仙哥哥身边的人脸色都?好差,我没敢过去。神仙哥哥,你什么时候有空陪瑾儿玩啊?瑾儿想出宫玩。”
凌犀抓了一把栗子给他,“等六殿下再?长高一点,臣就陪殿下一起出宫游玩,还有你三皇兄和皇姐,好不好?”
“好,我们?一起去!”
凌犀见?把人哄住了,趁着别人没注意到这,三言两语将云瑾哄回?田采女身边。
身边刚清净片刻,阿九突然绕过重重屏障跑到他身边,俯首低耳传了几句话,令他脸色大变。
“公子,扬州出事了。”
第43章
凌犀拿到手里两封书信, 一封是沈瑞寄送来的家书,上面同往常一样交代了沈家和福姥的近况,称一切安好。而另外一封是将军府派人在扬州探查的急报, 扬州城突发瘟疫, 将近半城的人都染上了病症, 高烧不退,重者?昏迷不醒, 当前因瘟疫身亡的百姓已经超出了百数。
他小时候遇上过瘟疫,深知这东西的厉害,如果不是那场瘟灾,母亲也不会离开他。沈瑞信中隐瞒不报, 对瘟疫的事只?字不提,应该是怕他担心。
直至寿宴结束,凌犀再没有半分心思想?其他, 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想?对策上。
扬州城灾情如此厉害,应该马上就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到时候一定会派人去扬州放粮赈灾,稳定民心, 这正是他上书请命的好时机。
大哥和姥姥都在扬州城,他怎能安心待在京城中。
次日上朝,凌犀已经准备好奏本, 前有户部提报扬州灾情,他在后方等候,只?要户部尚书禀报完他便将文书呈上, 主?动请求前往扬州赈灾。
皇帝听完扬州的事,眉宇微皱,“从太医院调人, 许太医对瘟疫有经验,传令许太医,再挑选两个医仕。此行……”
正当皇帝在满朝文武中寻觅时,云翼突然上前,拱手拜道,“父皇,儿臣请命,前去扬州城赈灾,请父皇恩准。”
凌犀闻言怔住,他方才已经要上前递交奏本了,没想?到被翼王横叉一脚。
这人怎么……
皇帝沉吟道,“皇儿心系黎民百姓是好,但?此行凶险,瘟疫可?不看人,你确定要去?”
云翼颔首,“正因为此行凶险,更应该彰显父皇皇恩浩荡,儿臣此去正是代表父皇稳定民心。百姓们见到皇子前往,必然会信心大增。儿臣愿意担当此任,为父皇解忧。”
“好,阿翼用?心良苦,也是扬州城百姓的福气。就由你协同许太医前去扬州城,记住凡是不可?冒进,不必事事亲为,注意保护自身。”
云翼再行一礼,“儿臣遵旨!”
扬州城赈灾一事已成定局,凌犀捏紧掩藏在袖子里的奏本,目光始终不离翼王。
待到早朝一过,百官散尽,凌犀快步赶上翼王,对方走的很慢似乎有意在等自己。
“殿下,你何必……”
云翼转身,同他的目光对上,“扬州出事,我知道你必定要去。”
翼王一句话成功让凌犀问不出后半句,他本想?说翼王殿下何必以身犯险,可?答案已经如此明显,都是为了他。
“但?是殿下此行若是出了事……”他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放心,我不会出事,沈府不会出事,扬州城也会安然无恙。”云翼抬手,停顿片刻还是落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凌犀,信我。”
凌犀沉默片刻,心里明了翼王主?动请缨的心意。他怕自己体弱,前往扬州城会被瘟疫染上。他本可?以找其他人前往,可?知道自己不放心别人,故而亲自前去,所?有一切都照顾周全,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在京城等待消息。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够交到如此挚友。
“我当然相信殿下。”
圣旨下来的当日,翼王便收拾行装协同太医一起即刻启程。凌犀答应要留在京城等消息,每日除了早朝,就是待在将军府,哪里都不去,为的就是怕错过任何回音。
凌犀坐在案前,书册摊在他手边,停在第?五十六页再没有动过。离着翼王离京已经过了好一阵子,虽然每隔几日就有书信回传,但?瘟疫一日未控制住,他便一日不能安心。
他这边正兀自出神,忽然感觉有团毛乎乎的东西在脚边拱来拱去,低头一瞧原来是雪球。
凌犀俯身把自家小雪貂抱进怀里,轻轻抚摸,“怎么了?饿了?我叫小仲给你拿食吃。”
雪球自他怀里抬起头,趁着脖子愣是把自己从一团抻成长条,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瞅着凌犀,一动不动。
凌犀点点它的小脑袋,“你是不是也担心他?”说罢也不管小家伙听没听懂,揉着雪球的软毛,自顾自的继续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等他。”
“公子,公子,来信了!”阿九急匆匆跑进屋里,深知他家公子有多?在意扬州近况,一刻不敢耽搁,才进门就将书信呈上去。
凌犀展开信纸,从头到尾细细读过,欣喜之情顿生?。
“找到扼制瘟疫的药了。”
阿九一听也跟着大喜,“太好了!早一天控制瘟疫,福姥和大公子他们也能早日安全。”
只?要瘟疫控制住,再把染病的人医治好,翼王殿下回京的日子也就有了盼头。
凌犀摇了摇雪球的爪子,“你听见了吗?马上就要雨过天晴了。”
雪球歪过脑袋,也不知道懂没懂他的意思,忽然低下头凑到信纸上胡乱嗅。
“公子,奴才看您近两日都回来很晚,是不是有什?么事啊?”阿九一边收拾书册一边问道。
“科举将近,圣上要广选人才,安排考试的事也归礼部管。”如今好了,得到好消息,他便有更多?精力去操办科举考试的事。
考试临近,京城各大客栈都住满了赴京赶考的学子们,尤其是京城最大的客栈,藏龙居。
藏龙居为历届科考举子们的佳选,只?因其牌匾是当今圣上亲自赐名,故而学子们就算是为图好兆头,也会削尖了脑袋争抢藏龙居的房间。即便是里面的柴房,价格也比寻常客栈的普通房要高出一番。
凌犀是头一次介入科考事宜,上头的事要安排好,下头的事他也得了熟于心,而体察民情则是了解学子现状的最佳方法?。
他换上常服,与礼部孙员外郎一起扮成普通客人,前往藏龙居吃饭。这时候想?要在藏龙居定一间客房是不可?能了,但?吃个饭只?要有钱就行。
为了近距离观察考生?们,凌犀没有选雅间,直接挑了大堂的位置,只?不过两人的桌子靠墙,算是隐蔽一些。
他们稍坐片刻,这里的氛围确实与其他酒楼不同,没有说书唱曲,也没有人拼酒划拳,全都是一些文人墨客,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或讨论朝堂,或吟诗作?赋,颇为风雅。本是一派祥和,却突然有人打破了平静。
“公子,那个人长相好凶。”小仲低声说道。
凌犀去看从楼上下来的那个人,果然眼尾往上吊,满脸横丝肉,打眼一瞧就不好相与。
“穆公子,您来了。”
“穆公子好,您坐这。”
打那姓穆的公子一来,不少书生?点头哈腰,纷纷让路,似乎对其唯命是从。
凌犀不由道,“难道学子里也分三六九等?”
孙员外郎笑笑,“您想?啊,朝廷里分官职大小,江湖中分门派高低,学子中当然也有等级,只?不过这等级有时候是按学问,但?大多?数时候按的是家世。”
穆羽往椅子上一坐,下巴微扬,目光掠过,最终定在角落里,“去,把那个人给我请过来。”
他这个请字用?的极重,身旁的人得令后,三步五步将那人架了过来。
“欧阳公子,巧了不是,又见面了。”穆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蔑的睨他一眼,摆摆手让手底下人松开。
任其如何耀武扬威,欧阳然却是不分给他半个眼神,“穆公子大驾,我等怎敢同您巧合,岂不是冲撞了穆公子您这个文曲星?”
此言一出,那些看热闹的学子们纷纷掩面偷笑。他们这一行人中都知道,穆羽素来学问不过关,能中举都是一件新鲜事,何谈文曲星下凡。这彻头彻尾的讽刺当真是半点面子都不留,旁人看不惯穆家行径,可?又畏惧他家里财大气粗,不敢做声,也就这个愣头青欧阳然敢挑战他。
穆羽喘着粗气,一拍桌子,“来人,给我教训这个没爹的杂种,让他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底下人上来就要动手,欧阳然嘴上逞了强,可?到底一届书生?,哪能比得过那帮野蛮家丁。
凌犀朝孙员外郎使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上前三两下便将动手的家丁制服,引起不小骚动。
“我家公子今日在这里用?饭,不想?被打扰,如果有人生?事,可?别怪我们惊动官府。”
穆羽打眼相望,看见凌犀,再打量其穿着气度,素来看人下菜碟的他立马换了嘴脸,“叨扰公子了,不好意思,没什?么大事,都是误会,散了吧,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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