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南疆此战,因国师身灭而扭转乾坤, 第?二层蛊阵不攻自破,凌峰等将领更是大获全?胜,赶回来时本是个个意气风发,想要庆贺一番,却不想瞧见军营中到处都是死气沉沉。
凌峰登时就觉得不对劲,一把揪过凌杰,“发生何事?了?”
凌杰咬咬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兄长出事?了。”
凌峰松开手,二话不说就往王帐里闯,却被帐前守卫拦下。
“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军中所有军医都守在王帐当?中,一同会诊。四周寂静如斯,军医们屏住呼吸,只敢互相对眼色。
“如何?”
听翼王突然开口,军中最有资历的医师硬着头皮禀报道,“回,回殿下,凌大人经脉俱损,恐怕非一半药物能医,臣等力不能及……还请……”
军医偷看一眼翼王的脸色,立马闭口不言。
“本王要他活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云翼守在塌边,替床上的人擦拭脸颊上的血迹,“只要方?法,其?余的不必开口。”
军医们面面相觑,皆露难色,却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云翼擦拭的每一分都无比轻柔,目光片刻不离凌犀左右,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能不见了,“李太医可在?”
“回,回殿下,李太医伤了腿,行动慢点,已经派人去请了。”
话音刚落,李太医终于在士兵的搀扶下进了王帐,刚要行礼就被云翼打断,片刻不再?耽搁,赶忙上前替凌犀诊脉。
稍沉片刻,李太医收回手,表情凝重,“殿下,臣有一法可试,但……并不能万无一失。”
云翼抬眼,“你说。”
“需要有人用内力护住凌公子的奇经八脉,臣再?以银针行九转之?力,期间不能有片刻被打断,不然回天乏术。即便成功,凌公子到底能不能苏醒还需再?观察。”
很快,其?余军医都被遣出了王帐,帐中只余下云翼和李太医守在榻前。李太医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银针,下针前他看向云翼,犹豫少许还是说道,“殿下,您身上的伤……”
“撑得住,不会妨碍行针。”放眼军中,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选,如果?他都不能坚持到施针结束,便更没有人了。
李太医不再?提及,手上执起一枚银针,“殿下,开始了。”
内力源源不断的注入凌犀体内,一根接着一根置在他身上各处穴位。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李太医终于结束施针,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银针下了,需得三个时辰后才能取,在此期间,云翼的内力依旧不能断。
放在以前,云翼身上无伤,尚要费一番功夫,如今身负重任,仍旧强行施内力,令其?负荷骤然加重。
他紧握着凌犀的手,两人掌心相对,数九寒冬,仍旧是出了一头汗,即便有钻心蚀骨的疼也止不住他为凌犀输送内力。
“殿下,殿下!”李太医急急的喊道,“银针已撤,您快将内力收回。”
云翼听后立时脱了力,身体向一侧倒去,意识完全?消失前,他只记得自己还抓着凌犀的手,以及耳边貌似还有李太医的呼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重新睁眼时,入眼依旧是他的王帐。
他还活着……
云翼猛的坐起身,胸口传来一阵钝痛,然而他已经管不得这些,忙翻身下榻去寻人,转头一瞧,心中惦念的人就躺在旁边的榻子上,这才定了神。
他走到榻前,只见床上之?人面白如纸,毫无生气。他想伸手去碰,举起来半天又?放了回去。
“殿下,您终于醒了。”林寒大喜道。
“李太医在哪?”
“臣在!”
帐子立马被掀开,阿九扶着李太医摇摇晃晃走进来。看到榻上的人,阿九强忍着抽泣声不敢吵到人。
李太医颔首,“臣等一直守在王帐外。”
云翼坐到榻边,探了探凌犀的额头,温度比寻常人低了不少,“本王睡了多?久?”
林寒拱手道,“两日。”
“他何时能醒?”
李太医斟酌着开口,“凌公子的经脉受损,若不是有殿下内力配上施针,早已……现在虽暂时稳住,但要凌公子醒来还需一定时候,可能几天,也可能……就算公子醒来,重塑经脉也是长久的事?,难以一蹴而就。”
云翼替人将被子角掖好,“你们都出去,有事?本王会传召。”
王帐中再?次安静下来,云翼紧盯着凌犀,连眨眼都已经忘了,凌犀身上还是那件沾了血的衣袍,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挪动凌犀,就算是他也不敢。
“你要是真的……”云翼沉默片刻,还是没能说出后面的话,忽而他笑了笑,“罢了,你可要听好我?说的每一句话。凌犀,要是你不好了,我?就去陪你。”
他自幼失去母妃庇护,意外与凌犀结识,却阴差阳错以为自己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原以为他终究会孤身一人,不曾想上天似乎意外的关?照了他,让他重遇小贵人。
人若未曾得到,便不在意失去。可若是重新有了希望,便不能再?容忍失去。
云翼对着人自说自话,他也不知道凌犀能不能听见,但还是讲个不停,“我?拿你没办法,拿自己还是有办法的。”
自南疆国师歿后,南疆兵将有所收敛,全?军严守戒备,凭借最后一层蛊阵死守防线,一连数日未再?贸然行动。谁都知道南疆受挫,一时恢复不了元气才会如此安静,这只是短暂的平息。国师被灭的仇若是一同清算,南疆反扑会更为猛烈。若是不能让其?甘心俯首称臣,过不了多?久南疆就会卷土重来。
云国同样在抓紧时间修生养息,以应对接下来的战事?。大部分事?宜都由?凌峰和副将在处理?,军中士兵勤恳训练,谁也没有胆子在这个时候生起别的事?端。
云翼每日行于主帅帐和王帐之?间,大多?时间都守着凌犀,非不得已时,才会去主帅帐与众将领交代兵事?。擦身、喂药,云翼从不假手于他人。长此以往,不止昏迷不醒的人日见消瘦,照顾的人跟着瘦了一圈。
“我?早就该知道,不能听信你的保证。”但他却没有立场责备一二,如果?异地而处,他亦会奋不顾身前去救人。
云翼无奈的笑道,只是笑容慢慢凝固,终究是僵在了唇边。
他从凌杰那里听闻凌犀出军营前后的经过,不止一次后悔将令牌交给?凌犀。他原本是想给?他一个护身符,最后不得已时可调兵遣将以求自保,没想到却成了催命符。
与南疆国师交手是早晚的事?,国师一日不灭,南疆一日不肯消停,云国百姓便会因此而长期饱受战乱之?苦。这些在出征前他统统设想过,所做的调配也是目前能将损失降到最低的做法。他将所有人的退路掐算好,唯一有风险的一条路留给?了自己。
报仇之?前先是卫国,即便他在此役中不幸未能全?身而退,他也不悔。但凌犀是他最不愿牵扯进来的人,如今事?与愿违,他最想保住的人此刻却昏迷不醒,生死难料。
“殿下。”林寒走进来,小声禀报,“有一支队伍自北方?来,押送两车粮草,为首的是名女子,说是要见殿下和凌公子。”
云翼抬起头,“问清楚是何人了?”
“回殿下,她说是来自秃凤山,愿在殿下麾下效力,抵抗外敌。”
云翼忽然有了点印象,“可叫冯桃?”
“正是,她说是带人来投奔的。”
云翼点点头,“收下便是,让凌将军去安排,就说本王现在走不开。”
“是!”
待林寒退下后,云翼再?次执起凌犀的手,放在掌间捂热,“凌犀,你听,你当?初还说冯姑娘有大将之?风,非寻常姑娘家。可是让你说准了,她现在来投。军,可是等着见你我?,你向来重视待客之?道,怎么能让人白等。”
就在这时,原本紧阖的眸子缓缓张开,云翼一时愣住,再?瞧时,那双眸子又?重新合上了。
“凌犀?”
长睫轻轻颤动,眉宇微蹙,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云翼垂眸,掌间的手缓缓动了一下,手指勾住他的手掌,似是在回握。
第71章
凌犀隐约中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一声比一声真切,他?想睁开眼看看,奈何眼皮太过沉重, 好不容易张开一道缝隙, 又重重阖上, 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济于事。
可?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声音太过熟悉, 即便如此意识不清仍旧能识得。
他?要是再不睁眼,这?人恐怕要急坏了。万一急哭了怎么是好,若是让旁人瞧了去,那?人亲王的面子往哪里?摆。
“阿翼。”
一道近乎听不清的声音成功让云翼怔住, 他?瞪着一双眸子,不错眼珠的盯住,直到凌犀张开双眼, 这?一回没有再阖上。
失焦的眼眸重新恢复清明,凌犀第一眼望见的便是云翼微红的眼眶, 以及刚好落下来的一滴泪。
他?就说,这?人怕是要急哭了。
凌犀想要抬手替他?把眼泪擦掉, 可?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云翼察觉到他?的眉宇微蹙,忙抓住凌犀的手,“李太医说你经脉俱损, 短时?期内是要卧床修养的。没有力气?也是正常现象,只要好好养着,按时?喝药, 还会慢慢好起来。”
这?消息他?倒是一点?都不诧异,毕竟以前他?重伤后被救回,大哥同他?说过差不多的话。
这?感觉好比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但是看到眼前人安然无恙,他?失的值。
凌犀发?不出声音,只得以口型道,“别哭。”
云翼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落了泪,眼泪这?东西似乎离他?很遥远了,就连凌犀生死不明的时?候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现在人醒了,他?反倒是忍不住了。
自母妃亡故后,不管是被野兽追咬,还是被人鞭打,他?都没有再哭过,因?为他?知道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没有人会在乎。被寻回后,俞叔亦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特别是在皇室这?般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但如今不一样,他?是有人在意的人了。
“你别动,我给你倒水。”说着,云翼抹掉脸侧泪痕,赶到案边去拿水壶,“来人!”
林寒立马闻声赶来,见到醒过来的凌犀,大喜过望,回应都慢了半拍,“殿下吩咐!”
“把李太医叫来,然后把煎好的药端来,再有,让阿九准备细软的食物,等凌犀有胃口的时?候用。”
交代完林寒,云翼回到床榻前,小心翼翼的给凌犀喂水,虽说在人昏迷的时?候他?已经日日喂药,按道理凌犀是不会感到疼的,但他?依旧陪着小心。在他?眼里?,凌犀现在就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怎么轻都不为过。
温水润过喉咙,凌犀咳嗽两声,震的心口有些闷痛,他?刚一皱眉,云翼便有如如惊弓之鸟。
“是不是哪里?疼?”
凌犀缓缓摇摇头,因?为这?简单的动作,额上竟是布了一层细汗,“不是大事,我很有经验,就是咳嗽带的而?已。”
他?不提经验还好,一提这?两个字,还一幅习以为常的样子,让云翼更是心疼不已。
“我让李太医开止咳的药。”
凌犀弯唇道,“好,不过,我还是有账要和?阿翼清算的。”
见云翼愣住,他?眨眨眼,故意冷下脸,“阿翼明知其?中风险,替所有人都想好了退路,唯独把自己置入险境,是不是不该?”
他?之所以不顾一切赶去救援,也因?为知道想要打赢这?场仗,南疆国师必除,早晚是要直面的。如果对方的实力远远超出,唯一的方法就是同归于尽。
他?自然晓得云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这?一条路,可?若是到了,他?等到的可?能只剩下翼王以身殉国的消息。
“不该。”云翼斩钉截铁的接道,“等你把身子养好了,想怎么清算就怎么清算,我任君处置。”
凌犀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莞尔道,“这?可?是阿翼亲口认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消多时?,李太医被匆匆传召来替凌犀诊脉,仔仔细细的为凌犀检查一番。
半晌后,李太医长舒一口气?,“公子已无生命之忧,接下来需要好生调养,只是要调理成先?前那?般需得费上一番功夫了,几?年都说不准。”
接收到翼王的眼色,李太医顿了下,再开口已然换了口风,“不过公子大可?放宽心,只要按时?喝药,保护的好,臣敢保证用不了多久公子就能行动自由了。”
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太过瞩目,凌犀想不看见都难,见李太医如此为难,他?出声打断,“有劳李太医,费心了。”
李太医朝着凌犀投来感激的眼神,“公子言重,臣分内之事。”
“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阿九扑到榻前,鼻子一抽一抽的,早就哭成个泪人,“您吓死奴才了。”
凌犀转危为安后,云翼撤了禁令,凌峰父子俩这?才有机会得见,翼王等人守在榻前,父子俩当下只能红着眼眶远远看着。
“是啊,兄长,你可?,可?吓死我们了。”凌杰抹了把脸,还不忘替自己找补一句,“我是风太大迷眼了。”
凌峰沉默半晌,终是哑着嗓子道,“没事了就好。”
凌犀也是见不得他?们这?样,一时?不知该从何安慰,求助般的望向云翼。
“好了,凌犀刚刚转醒,还需要好好休息。”
翼王发?话,众人顾不得伤感,简单说几?句后纷纷退下,好让凌犀得以修养。
凌犀这?一醒,军营中重新恢复了生气?,将领们都放宽心,底下的士兵们自然好过。
他?记得在扬州的头一年,他?是日日卧床,如厕都是需要人搀扶去的。现下的情况比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倒是省了别人搀扶的麻烦,都是云翼亲自抱上抱下。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他?连脚都没有挨过地。
云翼不在王帐的时?候,便有阿九寸步不离,可?谓是全天候有人守着他?。似乎是怕他?觉得闷,二?叔竟然还抱了几?本兵书来给他?打发?时?间,原因?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实在买不到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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