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你身上的味道是什么?
L:什么味道?
Su:木质香混着柚子味,你自己闻不到吗?
L:你说那个啊?
梁颂配了个哈士奇笑的表情包,苏乐生几乎能想象到他在网络对面的表情。
L:地摊香水而已。
香水?
苏乐生看着梁颂的回复一怔。
也不知道这香水里都有什么成分,这么让人上瘾。
还是说他当时被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味道冲昏了头,稍微闻到一点好闻的味道就会觉得舒服不少?
不过仔细想想,这种味道的香水应该蛮多的。回头上网查查最便宜的多少钱,下个月自己咬咬牙攒一攒,也许能买一瓶。
毕竟被信息素折磨的感觉太难受了。苏乐生撑着额头看向窗外,一片乌云挡住原本明媚的阳光。树叶上漾着的金光消失了,看上去一点生机也无。
他不知道,在好几公里外的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平层里,梁颂正看着自己一片空白的朋友圈。
苏乐生的朋友圈里没有任何内容,更遑论与母亲有关的东西,这倒也在梁颂的意料之中。他按灭屏幕,耳畔回响起郑霜不久前说过的话。
“我教了乐生快两年,从来没听说过她妈妈的半点消息……平时开家长会,其他孩子都和家长坐在一起,只有他从来都是孤零零的自己给自己开……”
第11章 贤妻良母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一周,三月初的南城已经有了初春的味道,只是偶尔还会透露出寒冷的讯息。一周来,梁颂来学校上课的时间屈指可数,也没怎么在微信上找过苏乐生。
除了有时候会莫名地靠近苏乐生以外,基本就像是一只邻居养的、看上去有点吓人却没什么攻击性的大狗。
因为那天苏乐生打拳的钱直接被老八拿去抵了赌债,讨债的人连着几天没上门,苏乐生难得不用东躲西藏。这几天沙县刘姨的伙计刚好有事请假,苏乐生就每天放学以后去那儿帮着洗洗碗、收拾收拾桌子,顺便借店里的灯光把作业写了。刘姨包他一顿晚饭,再多给报酬,他就说什么也不要了。
“你来啦?”
这天晚上郑霜留堂,苏乐生到店里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店里早空了,刘姨一边拿围裙擦手一边从厨房走出来:“放学晚了吧?来先坐会儿,看你一头汗。”
【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洗碗。】
苏乐生下车以后是跑过来的。他一边喘一边往厨房走,却被刘姨笑眯眯地拦住。
“没事儿,厨房里有人干活了。”
有人干活了?
苏乐生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看见油渍麻花的墙边有一个身晃动的身影,碗边碰锅沿的声音叮咣一阵响。
他立刻明白了。
【我明天还要来吗?】
“什么?”刘姨愣了一下才明白苏乐生什么意思,她笑了,“你别多心,人家就是刚巧碰到了帮个忙。阿姨还是继续用你,啊?”
【不好意思。】
苏乐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替刘姨把餐桌下的垃圾桶收拾起来、套上新的垃圾袋。
干活的间隙他看了眼墙上的告示,还是没有更新。反倒是边上贴了一大张宣传海报,说郑氏集团的长公子、副总裁郑飞近期亲临互助协会送温暖,洋洋洒洒至少有大几百字。郑飞和协会会员们的合照印在正当中,不知为什么,他明明在笑,那双眼睛却总让苏乐生觉得不寒而栗,像被阴鸷的兀鹫盯着。
苏乐生轻颤着眼睫移开目光。
“没事,也怪我没说清楚。”
刘姨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一直笑呵呵的:“垃圾在墙边堆着呢,帮我扔到后门吧,小心别踩着臭水。”
苏乐生应声提起两只半人高的大黑垃圾袋,往后门的垃圾堆走去。他熟练地跨过地上横流的、臭气逼人的污水,不小心惊起几只觅食的野猫。
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刘姨从厨房里端了碗酱大骨盖浇饭出来,搁在黏乎乎的木头桌子上。
“吃吧,跑这么一趟肯定饿了。”
苏乐生在裤腿上蹭了蹭沾灰的手,看看那块又香又油的大骨又看看刘姨,没动。
最近猪肉的价格高得吓人,连带着店里的荤菜都涨了好几块。
他吃不起。
“吃吧,刚才有个客人点完外卖,我都做好了他临时退单,给我气够呛。”刘姨把碗又往苏乐生面前推了推,“你不吃也是浪费,白糟蹋了好东西。”
她说得不像是看苏乐生最近脸色苍白、想给苏乐生加个餐,倒像是苏乐生在帮她大忙。
苏乐生推辞不掉,只好假装看不出她的良苦用心。低头去抽一次性筷子的时候,他的鼻子莫名有点发酸。
但是不得不说,酱大骨真的很香,刘姨给他挑的这块肉又特别多。苏乐生舍不得吃,先解决掉配菜和混着酱汁的米饭,才开始啃骨头。
被炖得软烂的肉在唇齿间化开的时候,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姨,碗都洗好了,还有什么要我干的?”
苏乐生连嘴里的肉都忘了咽,抬头看向厨房门口。
“没别的了,你先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儿。”
梁颂的声音里好像都带着温柔的笑意。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现在沙县小吃因为灯泡快要坏掉而闪烁明灭的灯光下。
苏乐生看见他身上围着自己这几天围过的围裙。下摆卡在大腿根的位置,看起来莫名有点好笑。
苏乐生忍不住牵了牵唇角,亡羊补牢地低下头啃碗里的骨头,在心里祈祷梁颂把自己当成一个无辜的食客。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乐生 。 ”
梁颂熟络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径自走过来坐到他对面:“你也在这啊?”
苏乐生有点手足无措。
他放下碗点了点头,权当打招呼。
【你怎么在这?】
“我有段时间经常来店里吃东西,今天路过,顺便进来帮个忙。”
“哎哟,我还想给你俩介绍呢,原来你们认识啊。”
刘姨跟在梁颂身后走出厨房,看看两人一模一样的校服,笑了:“同学?”
“同班同学。”
“这样啊。”刘姨“哦”了一声,“对了小梁,这会刚好有空,你校服脱下来,阿姨帮你补一下。”
她说的是梁颂袖子上那个大大的豁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过这么多天他还舍不得补。
苏乐生忍不住从碗边上抬眸,偷看了梁颂一眼。
“没事阿姨,我就这样挺好的。”梁颂若无其事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子,从豁口那儿扯出一根散掉的线头。
“那像什么样子。”刘姨不理解地“啧”了一声,“乐生,你说是不是?”
苏乐生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了点头。
余光里梁颂的眼睛立刻垂下来,露出那副委屈巴巴的小狗神情。
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苏乐生又赶紧摇头。
“你这孩子,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刘姨笑了,没办法地摆摆手,“算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自己穿得来就穿吧。”
“说起来,既然你们认识、俩人经历也都差不多,以后正好互相扶持照顾。”
梁颂“嗯”了一声:“乐生很照顾我的,还帮我买过感冒药。”
他没事说这个干什么?
苏乐生差点把自己给呛着。他走也走不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红着耳根埋头啃大骨,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这样啊?”刘姨唇畔的笑意扩大了,“乐生这孩子是不错。成绩好、又爱帮助人。这几天店里伙计请假,你来之前碗都是他帮我洗的。又干净又省水,我跟你说,就可惜他是个Beta,要是个Omega绝对贤妻……”
“咳咳咳!”
苏乐生这回是真被呛着了。火辣辣的感觉从肺里、喉咙一路蔓延到脸颊。他捂着嘴背过身,恨不得墙上那道裂缝再大点,好让自己钻进去。
“哎呀你这孩子,慢点吃呀。”刘姨赶紧欠过身子替苏乐生拍背,“饭呛到鼻子里了吧?我去给你倒点水。”
白开水很快递到苏乐生唇边。他条件反射地凑过去啜了一口,冰凉的感觉从喉头漫开,把火烧火燎的感觉稍稍压下去了点。
他抚了抚胸口,抬起头来才发现给自己倒水的不是刘姨,而是梁颂。
自己刚才还没伸手接杯子,是就着梁颂的手喝的。而现在梁颂的脸离自己不过咫尺,他低着头,高挺的鼻梁离苏乐生的锁骨和脖颈很近。
看起来就像是在……嗅着什么。
苏乐生往后瑟缩了一下。
“怎么了?”偏偏梁颂似乎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他抬起头,上目线显得人一脸无辜,“还难受?要不要再喝一……”
【我先走了。】
苏乐生腾地站起来,打断梁颂的话。
“这就走了?不在这写作业了?”刘姨怔了一下。
【在教室里写完了。】
苏乐生扔下这句话,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红着脸对刘姨补了句话。
【谢谢您,大骨饭很香。】
【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夜已经挺深了。铺得凹凸不平的水泥马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孤零零地照着两旁的行道树,和就着路灯灯光、拿着小钳子剥电线皮的老夫妻。苏乐生走了挺长的一段路,忽然发现自己脸上的热度半点都没有消褪的意思。
他发现自己还在想梁颂。
看刘姨和梁颂相处起来的样子,他们的关系挺好的。刘姨还说他们“经历相似”,怎么相似?
难道梁颂家里也有走失的亲人?
可他不是父母双全吗?
一阵“呼呼”的夜风吹过,打断苏乐生的思绪。他放慢脚步拢了拢校服的领子,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和自己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苏乐生警惕地停下脚步,侧身闪到高大的行道树背后。
脚步声跟着停了下来。
半残的月亮隐在云层里,一行夜鸟呼啸着掠过头顶的暮色。苏乐生的心悬到了心口,却在这时听见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我。”
苏乐生松了口气,从树后转出来看着梁颂。
【去五步亭不走这条路。】
“我知道。”梁颂勉强地笑笑,眉眼低低地压下来,“但是我今晚回不了家了。”
苏乐生疑惑地看着他。
梁颂说没说话,苏乐生的视线下移,逐渐落在他那深深锁骨处,两道深紫色的、巴掌长的淤痕上。
【怎么弄的?】苏乐生的眼睫颤了一下,移开目光。
“没事。”梁颂的声音很低。边说着边把校服的拉链往上拉了一点,正好挡住那处伤痕。他没明说打他的是谁、又为什么打他,但苏乐生直觉是那批讨债的人。
苏乐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无论梁颂给自己的观感再怎么像一匹狼、一个经验老到的猎手,他也终究是个不到十八岁的高中生。
而那帮讨债的,苏乐生太了解他们了。一旦他们看不惯梁颂、或者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把他逼得毫无退路。
【你父母呢?】
“他们在外地,管不了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乐生问完这句话才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因为会问别人打算怎么办的人通常都有帮助对方度过难关的能力,而他自身难保。
“就……找个地方凑活一宿。”梁颂强打起精神看着苏乐生。
苏乐生的羽睫颤了颤,直觉他还有后半句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明说。
苏乐生垂眸,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梁颂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一长一短地交叠着又分开。从沙县小吃到筒子楼下的路程不过十分钟,苏乐生却好像觉得过了很久。
“晚安。”
走到楼道沙发边的时候,梁颂忽然对苏乐生说。
苏乐生怔了一下。
【晚安。】
他打字回了梁颂一句,开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看见梁颂把书包枕在脖子底下,高大的身子像上次一样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收购:旧冰箱、旧彩电、旧手机、纸皮废铁、元宝糊……”
老李蹬着循环播放收废品广告的三轮车在附近盘桓,他破锣似的嗓子伴随着《可可西里的牧羊人》的歌声凄凉地响彻云霄。
苏乐生叹了口气,捡起楼道里不知谁扔在那的饮料瓶,关上家门。
夜里的风很大,“呼呼”地从走廊外灌进来。不知哪户人家的窗户被吹坏了,室内传来几声暴躁的脏话和一阵叮叮咣咣修理东西的声音。
不一会儿那声音平息下去,208的门开了。
苏乐生抱着一床旧毛毯走出来,替梁颂把被踢到地上的校服捡起来,把毛毯搭在他身上。
梁颂睡得还真死,他动静这么大都没醒。不过这样也好,苏乐生松了口气往回走,家门“喀哒”一声关上时,躺在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毛毯很柔软,还带着属于小哑巴的茉莉甜香。苏乐生的发情期过了没贴抑制贴,身上的味道没了阻碍,几乎浸染进毛毯的每一丝纤维。
梁颂把鼻子埋进毛毯之间深深地嗅。
第二天是周末,清晨天一亮,苏乐生出门买菜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张元气满满的笑脸。
“早上好。”
梁颂站在楼道里,漆黑的眼睛亮亮的:“谢谢你的毛毯,很暖和。”
【什么毛毯?】
苏乐生窘了一下,想从梁颂身边直接走过去。
“啊,昨天晚上不是你给我的毛毯吗?”梁颂一怔,眼里亮亮的神采黯淡下去,“我还以为是你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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