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难临头仍然不知轻重的张扬轻狂,让他不禁怒从心起。
“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家主已经下了死令要取你的命。隐逸阁真正的杀手不是以前你见过那些江湖草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低哑:“你快走吧……别逼我亲自对你下手。”
“别担心,你又伤不了我。”迟肆俊艳的眼梢情思满溢,笑得更加肆意张狂,“你不是我的对手。不过你要是想赢,我可以让着你。”
“迟肆!你……唔……”未出口的话全被堵了回去。
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心中那股早已汹涌澎拜,却不知其名的情愫,真名为“深爱”之时,迟肆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若是齐季迟迟不愿向他开口述明心迹,那就由他自己来说。
可对着心尖上的人,他总是难以抑制的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平日所有的油嘴滑舌能言善道,在对方面前都被心头的灼热烧成面红耳赤词钝意虚。
但他一生随心随性恣意妄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便到处兴风作浪也无人管束得了。
若是紧张到笨嘴拙舌,那就跳过这一步,将心中情意身体力行地直接剖明。
他依样画葫,学着齐季刚才的招式,一只手扣住对方肌骨匀称的手腕反扭在身后,另一只手指尖穿过发丝,轻柔又稳狠地禁锢住对方的头。
唇齿相依,初触是一股冰冷,内里却是融化人心的温热。
对方并未挣扎抗拒,他更加肆无忌惮,无师自通地轻噬啃咬起来。
光辉和暗影本就相伴而生,不需要任何言语,两颗初见便互相吸引的心早已魂牵魄萦生死相依。
呼吸逐渐加重,迟肆专注于眼下,心中没有一点妄想的浮思游念,但被春风吹起的星火已经燎原。
他缓缓放开了对方的头,将反扭在身后的手拉下。
齐季的手一直很冰,却能勾起更为滚烫的灼热。
(审核姐姐求放过。这一段真的没什么。)
齐季无声叹了口气,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已然被捅破,所有违心负愿的拒绝话语,再说下去也如院中残雪一般苍白无力。
竭力藏于冰面之下的情潮汹涌,至此终于涛卷着冲碎冰层,覆水难收。
“老四,外边冷,有什么话进屋再说。”
“好!”
迟肆春风满面一摇三摆,屁颠屁颠跟在齐季身后进了屋。
“下雪天只穿一件单衣,你即便内力深厚,也不该不好好照顾自己。”齐季驾轻就熟打开衣柜,本想找出一件棉衣。
然而衣柜里空荡一片,孤零零地挂着几件布袍,都是薄的。
他沉默着站了半晌,只得取下一件稍大的递给对方:“房中也不燃炭盆,不冷吗?”
“这样就不冷了。”
迟肆一把抓过眼前的手腕,将他拉至身前,随后软若无骨地往床榻上一倒,两人相缠相拥陷在高床软枕之上。
他在心上人风华绝代的脸庞各处温柔轻咬,让对方感受自己急速有力的心跳:“阿季,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二人之前跳过了谈情说爱的步骤,如今正好耳鬓厮磨,温言软语地补回来。
齐季揽过他瘦削劲健的后腰,翻了半圈将人压在身下,居高临下轻笑道:“我原本姓杨,单名还是一个季字。不过我在隐逸阁多年,和凌陆舟他们不同,原名早就不用了。”
迟肆被那双清润澄澈,却有意无意全是引诱的眼眸盯着,魂都快被勾离了体。他硬着身将人紧紧搂住:“那我以后,还是叫你阿季?”
“随你。”齐季话语轻柔,眼角眉梢全是半显不显的浓情笑意,“隐逸阁的事,你大多都已经知道。我很早就加入了他们,从二十三开始一路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一个杀手的一生,无非就是那些深藏在暗影之下,见不得光的勾当。
只是其中火中取栗虎口拔牙,伤痕累累命悬一线的次数,连自己都记不清。
他顿了顿,问对方:“你呢?”
嗯……
迟肆沉思片刻,他该怎么向对方说明自己的来历?
要如何才能委婉含蓄优雅风趣的告诉对方,自己那惊世骇俗的真实身份?
如果贸然出口,以齐季的性子,恐怕……
……半个字都不会信?
思前想后了半天,还是决定慢慢来,一点一点朝对方言明。
刚说了几句话,忽然感觉齐季从小训练,几近于无的细微呼吸变得明显了一些,轻长而平稳。
他静静压在自己身上,心安神泰地睡着了。
迟肆嘴角上扬,心暖意洽地傻笑出了声。
他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对方何尝不是一样。
或许还因为隐逸阁要杀自己,多日来愁山闷海,就没好好安睡过一夜。
他在心上人脸上又温柔轻蹭了几口,拉过暖裘,紧紧搂住他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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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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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酣畅美梦被怀中的轻动扰醒。迟肆睡意朦胧,下意识将双臂揽得更紧。
“你要赖床就自己睡,别拉着我不放。”齐季笑得无可奈何,用力挣脱出去,“要是醒了就起来。”
他本想彻底叫醒迟肆,让他不要成日虚度光阴。可看到他嘴角挂笑好梦正酣,还是作罢。
算了,这人即便身世离奇,但也是长在富贵之家,好吃懒做了二十年,恶习难改。以后还得靠他来照顾。
想想自己摊上了这么一个小祖宗,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迟肆醒来的时候,鼻尖一动,闻到了房里多出的一股微弱香气。
他衣衫凌乱睡眼惺忪走出卧房,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碗筷。
齐季坐在窗边看书,冬日暖阳染上风华绝代,勾得人魂动魄荡。
“起来了?正好,趁热吃。”齐季放下书本,轻叹一声,帮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
“在看什么?”迟肆在桌边坐下,斜瞅了一眼书背。
也不知里面的内容能不能看……虽然他十分想看。
昨夜虽没有机会共赴云雨,但他俩同床共枕,已是名正言顺的比翼连理。
可如果涉及隐逸阁的机密,也不知阿季愿不愿意给他看。
要不……找个机会偷偷看一眼?
“账本。”齐季自然看得出他心中所想,轻笑一声将书摊到他面前。
上面井井有条地记录着各种款项,柴米油盐钢铁铜银。
迟肆看了几行,除了能腹诽一句不是借贷记账法,其他也没多大兴趣。
于是他将注意力转到饭菜之上。
清淡的三素一荤,和以前吃的没什么两样。
想到几个月前,他们一同吃饭,自己还要同对方争抢荤食……
他替对方夹了一块肉。不知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齐季眼含戏谑看了他一眼,心安理得地接受。
虽然这一顿吃到的荤食没有往常多,却比以往更有风味。
如今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心中甜蜜乐不可言。
吃过饭,他想问问下午时间怎么打发。
不知阿季平时是怎么过的?
不过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阿季看书,他都能在旁边坐着看他一整天。
忽然听见对方道:“老四,有件事我想了半日,还是打算同你商量一下。”
“还用什么商量?”迟肆眉语目笑,“你说,都听你的。”
他爱眼前人爱得无可自拔,怎么可能说半个不字。
齐季眼色微沉,薄唇轻抿:“我想了想,关于你的生死令……”
虽然如今两人关系转变,但他们面临的困境却毫无改变。隐逸阁派出的杀手,像尖刀一样悬在迟肆头上,让人日夜不得安宁。
“若是你愿意交出道藏,以后再不涉足江湖事,我或许可以劝服家主,让他再放过你一次。”
放过我?迟肆暗自心诽,若是隐逸阁阁主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是谁放过谁。
可若是齐季夹在中间进退维谷,他愿意退让。
何况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痛痒。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是道藏。”迟肆笑意张扬,“最初的传言,不是隐逸阁为了引那些江湖门派自相残杀,编造出来的吗?”
就算雷厉风隐姓埋名真藏了什么东西,那也和他无关。
“我让知薇姑娘帮我再次散布谣言,也是为了引你出来。”他佯怒轻哼,“谁叫你不来找我。”
“不过,”没等对方说话,他继续道:“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把毕生所学都送给你。至于你拿去给你们家主还是别的什么人,你自己高兴就好。”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昨晚没来得及……”他从袖兜里拿出六枚铜钱,和一根细长红线,动作熟练三两下就编成一根手串,浓情蜜意地系在对方手腕上。
“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个,”他生怕心上人嫌弃,“若是以后见着合适的,再另外换一个。”
“这个就挺好。”齐季抬起手腕,弯起眼梢细看了几眼,“为何是六枚?可有什么特殊含义?”
“传说六文钱,是渡黄泉之时给摆渡人的买路钱。”迟肆将那只苍白冰冷的手拉到嘴边,温柔轻吻,
“不过我们也没怎么在乎它原本的含义,纯粹是因为铜钱过手的人多,沾染的因果机缘也多,用来练习法阵方便。”
“若是都用金银,”他无赖一笑,“布阵需要的材料很多,尤其初学的时候,那都是在烧钱。”
似有言下之意:自己穷也穷得明明白白,理直气壮。
齐季眉眼微弯,不置一词。
“走吧。”迟肆拉起他,“我们去写道藏。”
行至书桌边,他盯着空无一物的干净看了半晌。
“笔墨纸砚都在桌下的抽屉里。”
齐季无奈轻叹,帮这个小祖宗把文房四宝整齐摆放在案,连墨也研好。
迟肆嘿嘿笑了几声,将人揽入怀中,握起对方的手,一同在纸上龙飞凤舞笔走龙蛇。
过了小半个时辰,写过的白纸七零八落杂乱的铺在桌上,占满了桌面。
迟肆意兴盎然,甚至哼起了不知在哪儿学来的,曲调奇怪的小曲,没注意到怀中人的声音有几分冰寒。
“老四,你这是写的什么?”
第85章
“嗯?哪个?”迟肆停下笔,一一朝对方解释。
“这一页是心法。不过这已经是高阶的,若是修行,还是得从那篇引气法练起。”
“这篇是剑法。我对剑之一道,学得也就那样吧,炼出剑意后就没再刻苦钻研过。”他信口说着“就那样”,语气却仍处处透着轻佻狂妄,“有一次师门试剑,我就排了个前十。”
他轻轻嗯了一声:“这套剑法难度是挺高。玉泉……我师门传承的都是高阶功法,不是旷世天资拜不进来。不过你天赋不错,要是想学,往后我手把手慢慢教你。”
“这个呢?”齐季声中寒音更冽。
“这是符咒。符咒数量众多不可胜数,我只画了常用的几个。”迟肆似乎才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些品级太高,初学应当从入门的开始。等下我重新画几个……可是那些太简单的,我从来就没看过一眼。”
若是要教齐季,这样是不是显得过于卖弄?在心上人面前是不是应该表现得谦逊一点?
“这个,”他赶忙拿过另一张纸,“这个你见过。”
“其他的我不敢自夸,”已经句句自夸的某个人口气顶了天的狂妄,“但论阵法,三千世界没几个比得上我。从入门到入土我全都精通,你们家主要是看不懂,我画个最最简单的给他。”
“老四,”齐季松了手,毛笔掉落在桌,纸上晕出一大团氤氲,染花了龙飞凤舞的字迹。
“你让我拿这些东西回去交差?”
字如其人,迟肆的草书龙腾蛇跃气韵流畅,银钩铁画中带着睥睨乾坤的狂气。
可他写的这些都是什么玩意?!
先不说那些纵逸潦草的像是另一种文字的心法剑谱,不知是不是真。
那些符咒,恕他眼拙,真没看出和走街串巷坑蒙拐骗的游方道士卖的,有什么区别。
“可法阵的威力是你亲眼所见。”迟肆将心上人的手带到嘴边,张扬的艳丽眼梢挑出寥若星辰的无可奈何,“你应当知道,我所说句句属实。”
齐季一怔,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半垂眼睑,浓密长睫在眼中落下淡淡阴翳:“这些东西我没法拿回去交差。”
武林大会时,迟肆用坑蒙拐骗的道法当众戏耍天下豪杰,群侠们仍记忆犹新。
如今谁看了这些鬼画桃符,都会以为他故技重施。
他叹了口气,清艳眉眼带着几分无奈戏谑:“你就不能写一个能让人看得懂的?”
迟肆思忖片刻,实在想不出来。
法咒不就是这么画的?
一笔之差,功效天差地别,随意更改恐出大祸。
齐季伸出细长手指,无力揉了揉眉心。
“算了,心法和剑法我先拿回去试试。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家主可不像那些江湖草寇那样好糊弄。”
“那炼器和炼丹的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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