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翘丹心中一颤,果然还是来了。
“令婆?令婆只是‘雨天宫’的扫地鬼,谁都有可能买通她做事,你现在这是在诬陷我吗 ? ”朱翘丹知道这事不能够承认,一承认就要出大事儿的。反正令婆的身契不在她这儿,她也 早有先见之明,在让令婆做事之前就对外宣称赶走了她,她在外做的一切和她朱翘丹都扯不上 任何关系。
“就知道你不会承认。”凝霜将那颗水滴扔了出去,水滴落地碎裂开来,里头那个绿豆大 的小黑点儿落在地上,慢慢地虚化出一个只有脑袋的灰色影子来。
令婆因为被毁掉大部分真身的关系,虽然在文劲的身体里又长大了一些,也不过只长出了 一个脑袋来,然而此刻她的脑袋上半边都被一层青绿色的类似铁锈一般的东西给覆盖上了,她 一露面,周围悄悄赶过来看热闹的都跟着一惊。
“怎么回事?她的身契被毁了。”
令婆此时完全丧失了求生的意识,半垂着脑袋,不敢看周围这群同类的脸。
被骂丑陋她认了,被瞧不起她也认了,就算是当场死亡她都没关系……为什么?为什么要 让她以这副模样面对同类的目光审视?不要!不要!!
“翘丹小姐。令婆……是你的仆人吧。我只是抓了她,也没说不会还给你,你瞧你,你着 急得把人家的身契给毁了……人家对你一片忠诚,以一个小小鬼修之力敢挑衅我的威严,可以 说是准备好了要为你奉献自己的全部生命的。你倒是好,啧啧啧……主仆情谊说丟就丢不说, 你还要将人家的忠诚和赤诚给碾压……你可真是异体界最仁慈的主人了啊! ”凝霜扯着嗓门儿 向周围那些越来越多来看热闹的同类们介绍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柏洋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以为凝霜小姐是要来找朱翘丹对峙的,没想到并不是。这位小 姐……是为了来向同类召告她‘不敬不仁不义不良’之举的。
柏洋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韩凝霜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他以为这位小姐,大咧咧甚至 有点儿粗鲁,全然忘记了人家能做柯洛林的手下,绝不可能没有一点点的处事能力和头脑的。
高!
这样的事也只能是凝霜小姐来出场了。他大叔不屑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朱翘丹这样级别 的对峙,更不会像凝霜小姐那样大咧咧地将事情给‘宣传’出来。如果现在不将这事给曝光出 来,令婆一旦自绝而亡,这件事就不了了之,谁都不会知道。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曝 出来,就算朱翘丹不承认,也能给她身上泼一桶脏水,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洗不干净了。
柏洋内心有点儿小小的激动呢。他将视线转向朱翘丹,想看看她怎么样挣扎。
朱翘丹也没料到韩凝霜上来就直接往她身上泼了一桶脏水,连给她考虑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正有点儿无措地站在原地,气得脸上红一块,紫一块,不知道怎么办呢?
听到周围有议论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都知道令婆曾经是她的仆人,虽然她前段时间对外宣称已经不要令婆了,但那个宣称,关 注的并不多,谁会去关注一个小小的扫地鬼婆的信息呢?现在韩凝霜一出现先不给她解释自己 和令婆关系的机会,直接让令婆此时的样子见了‘人’,她就算现在再说自己和令婆没关系了 ,听上去也像是在找借口而已。
一句话放在前头说和放在后头说,效果那可是大大地不同的。
“韩凝霜!你污蔑我!! ”朱翘丹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一下就被点燃了,“我与令婆早就 没关系了。你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是吗?真巧啊,她现在变成这样了被大家看到了你说和她没关系了。翘丹小姐,你当别 人都是三岁小孩儿吗?”韩凝霜抓住机会穷追猛打。
朱翘丹银牙暗咬,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字眼儿,“我早些天之前就对外发出了通 告,说过和她无关。她做的什么事都和我没关系。你别信口雌黄,跑来污蔑我。她的身契早就 由‘雨天宫’还给她了,像她这样的得了身契马上换个主人不为奇,说不定是她自己换了个主
人人家将她的身契给扔了,也不无可能,你怎么能就这么来指控我!”
韩凝霜耸耸肩:“哟!你这准备的还是挺充分的嘛。换主人这么大的事哪里有这么容易?
之前谁不知道她是你的仆人?你朱翘丹的仆人,谁敢轻易接手?这不是和你作对吗?你问问周 围的……谁愿意接手这鬼婆?”
被韩凝霜手指头点到点‘人’,纷纷垂下来脑袋来。
大家心知肚明,‘红朱蔓’一向强势,自己不要的也不会允许别人要。谁敢捡她不要的仆 人?结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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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鬼母和鬼子(一更)
朱翘丹见并没有人附和她的话语,当即变脸,指着地上的令婆咄咄逼人:“令婆!你自己 说,我们之间的主仆关系是不是早就断了?”
令婆一直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她脸上那青绿色的腐蚀痕迹还在扩散。
这是耻辱的印记!!就像在过去,脸上被打了奴隶烙印的人一样,不!这是比那种奴隶烙 印更能摧残他们信念和意志的玩意儿。
所有的异体都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对待。令婆无论如何都不敢把脑袋抬起来。
曾几何时,她以为长相丑陋就已经够让她抬不起头了。现在才发现,长相丑陋的时候她还 有能抬起头来的勇气和意志,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想死,快点儿死!
然而就算死,这样死去的她……也不是清清白白的了。她不清白没关系,可是……她这样 死却是会影响到夜萝的名声的。
耻辱印记,不仅仅是针对她一个,同样包括了她的后代。
“令婆!你可要好好地回答,别忘了……”朱翘丹以为令婆的犹豫是她有背叛之心,便加 重了语气,将威胁掺杂在其中。
别忘了……别忘了什么?别忘了,她的后代。她的儿子,她那个出生之后就没在母亲身边 待多久便被抱走的漂亮、可爱的儿子。
--夜萝。
主人!令婆在脑子里期期艾艾地回应着:她本来就没有想过背叛主人。为什么要用孩子来 要挟她,不是说过不会让那孩子知道她的存在的吗?
“是……主……朱小姐早就不是我的主人了。不是了!”令婆瓮声瓮气地回答着。
“听到了没有!她都说我不是她的主人了!韩凝霜,你摆明就是诬陷我!”朱翘丹此时恢 复了一些底气,趾高气扬地看向周围的‘人’道。
只有一小部分附和地笑了笑,其他大部分的‘人’面露暖昧含蓄的微笑。
这个时候,令婆越是表现的忠诚,不肯伤害前主人,对朱翘丹来说越是不利。这位女士显 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如果是已经脱离了主仆关系,朱翘丹不用这么紧张用言语施压,而令婆同样不用一句都不 为自己辩驳,而是顺着朱翘丹的话维护她,表现的还像只忠诚的狗一样。
柏洋眉心间皱起一个疙瘩,看向了地上那只剩下一个脑袋的鬼婆婆。
都被羞辱践踏至此了,她还是在维护自己的主人呢。
“这个鬼婆肯定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才会被惩罚的。还留着她做什么?赶紧灭了她, 让她永不超生。”朱翘丹企图转移大家都视线,让人们别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而是定格在 令婆的身上。
令婆依旧垂着脑袋,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态度。
朱翘丹身后出来了一个男人,男人大手一挥,正准备当场灭了令婆最后的真身,柏洋看了 一眼旁边的韩凝霜。
韩凝霜摇摇头。她本来就是想利用令婆来打击朱翘丹的,令婆对她没有意义。
“妈妈!妈妈!!! ”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突然从翘丹的院子里冲了出来,飞扑向地上 那只剩颗头的令婆,“妈妈!妈妈是我,我是夜萝。”
令婆的脑袋扎得更低了,虽然没有身躯,但她脑袋上的每根头发丝儿都在颤巍巍地发着抖
“我……不是!不是……不是你妈妈。别叫我! ”她原本瓮声瓮气像个苍老男人的声音此 时突然就变了,变成了个温柔年轻的女人的声音。
“他怎么出来了?让他进去!进去丨!! ”朱翘丹一看到这个小男生,嗓门儿变得更尖了 ,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刚刚那个男人去拉地上的小男生。小男生挣扎着踢打对方:“不要,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 !主人,主人!求你了,让我和我妈妈一起吧!我不要和她分开。”
“她不是你妈妈。你没听到她说的吗?你没有妈妈!”男人对小男孩说道。
“我有!我有的,她就是我妈妈。她每天都会在我们院子前面扫地,每次都会偷偷看我。 她把所有的金子都给我买了糖果和衣服,下雪天我生病也是她悄悄跑进来照顾我……她以为我 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的。她就是我妈妈!妈妈,我是夜萝,你抬头看看我,别不认我好不好
? ”小男孩儿‘呜呜’哭了起来,两只有着尖利爪子的手紧紧抓住令婆的肩部,不肯撒手。
“快带他进去!!! ”朱翘丹的吼声几乎已经化成了高频噪音了。
眼看着那孩子就要被抓走,柏洋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股气,两步冲上前去,上手狠狠地推 了那男人一把,“放开他!! ”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手上柯洛林的印记帮了忙,还是他真的力气大了一些,这一下就把那男 人给推出去两三米远,那个叫夜萝的孩子掉在地上,小男孩儿冲过去这次直接把令婆从地上给 抱了起来。
柏洋伸手护住了小男孩儿,“他自己的妈妈他自己认得,还有不让人家母子相认的道理吗
? !,,
“翻了天了!你一个人不要仗着有柯先生关照,就敢插手我们内部家族、主仆之间的事了 。”朱翘丹将全部的怒火转移到了柏洋的身上,“你这样的才叫多管闲事!我倒要问问柯先生 是怎么教导你的?大家看看,柯先生自己的人……管起我家内部的家务来了。有没有这样的规 矩!? ”
这一次周围附和他的人声就比较多了。
“你不是说令婆不是你的仆人了吗?这不算家务事。”柏洋冷静下来,反驳她道。
“这小鬼可是我的仆人! ”朱翘丹道。
“可这小鬼也是人家的儿子。他想认自己的妈妈,保护她,这是为人子的孝道,你连这点 儿情理都不通,你也配当人家的主人吗? ”柏洋怒骂她道。
“翘丹小姐,令婆已经这样了,你和她既然不是主仆情分也就罢了。可这小鬼如果真是人 家的儿子,这种时候还是要给人家母子留点儿时间的。不然,未免显得刻薄。”终于有人帮着 说话了,柏洋看了对方一眼,发现竟然是上次那个马家主。
马家主身边还站了个丁印,丁印此时正盯着柏洋,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暖昧。
柏洋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仍然护着身后那个抱着自己母亲脑袋的孩子。
“既然认了主了,那就是以主为尊,母子亲情的次之。这点儿规矩你们还不懂?”朱翘丹 倨傲地扬起下巴。
“话是这样说,可也总有情份的嘛。”马家主又道,“到底和令婆主仆一场,人家儿子也 是你的仆人,你这点儿情都不给的话……外面会怎么说你呢?”
朱翘丹愣住了。虽然她一向跋扈。可今天正好是韩凝霜往她身上泼了脏水,如果她再传出 她不近人情的恶名,她这本来就糟糕的名声……
不!不行!不能让夜萝被暴露。
“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朱翘丹再度发令:“孔一,带人进去!把他给 我锁起来。”
“不能!谁都不能碰他! ”柏洋也拗起来了。好话说尽没有同理心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
的了。
这一刻,柏洋对夜萝生出的是同理心。不管他母亲怎么样,现在他母亲眼看着都这样了, 就真不能让他们母子一聚?
听那孩子口述,令婆和这孩子分开很久了,但她却是在暗暗关心着自己的孩子的,她从没 有让人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孩子,显然也是为了保护孩子的安危。
“孩子……我不是你妈妈!你看看……你长那么漂亮,我却是天生丑陋……我怎么可能是 呢? ”被小孩子抱在怀里,令婆的声音还是那么多温柔细腻,充满了爱意。
周围的人都有自己的感官判断。他们就是母子。没有谁能让一个阴森可怕的女人一下子变 得这么柔和,只有当她是个母亲的身份时。
夜萝紧紧地抱着她不松手,“不对!不是的!妈妈最漂亮!在我心里,妈妈您是最好看的 ,一点也不丑。”
这句话让原本垂头丧气,一心求死的令婆突然就愣住了,跟回光返照一样,她好像一下就 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抱着自己的孩子的脸。
随后意识到自己样貌丑陋,她连忙再度低头。不能吓着孩子!不能吓着他。但是,她突然 很想笑……又想哭又想笑……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孩子,说她最好看呢!这是她们母子分开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
真好!死而无憾了,死而无憾了!
“妈妈……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妈妈在我身边。我很早就想告诉您了……夜萝什么都不要
,只要妈妈。妈妈,您别离开我了好不好,就像咱们当年一起被爸爸打死的时候那样,我还在 您的身体里,您走到哪里都带着我……别再把我送走了。我长大了……不需要吃东西也可以活 下去了。我们一起去山上,回墓里,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小鬼抱着妈妈的脑袋,脸贴在 妈妈的脸颊上,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没有掉到地面就蒸发开来,变成一片紫色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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