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间,糖糖弓背猛地弹跳起来,朝唐以直直接就是一爪子。
树叶一阵抖落,唐以直的身体在高处狠狠摇晃了两下,楚南星看不清上面的情况,被吓了一跳,他还来不及出声,只见唐以直手疾眼快,不顾糖糖的挣扎,揪住后颈皮把她死死搂在怀里,然后艰难地往下爬了一段距离,径直跃了下来。
刘阿姨立刻拿来猫笼,把糖糖装起来,连道“祖宗诶,你可折腾死人了”,一副生怕她又跑了的紧张模样。
楚南星看看猫,又看看唐以直,最后先跑到了唐以直身边,“没事吧?”
唐以直眉头拧起,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糖糖挣扎的时候,在他小臂上狠狠挠了一爪子,衬衫破了,殷红的血迹在淡蓝色布料上渗透开来。
他垂下手臂,不再给楚南星看,轻描淡写道:“皮外伤。真是个没良心的,这才多久,就不记得我了。”
楚南星心揪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担忧还是因为过意不去,望着那血迹,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晕,“快去医院处理。”
糖糖平安无事,但受了惊吓,还是比较适合待在熟悉的环境,刘阿姨带着猫安顿在段安之家,楚南星陪唐以直去医院。
唐以直刚刚拿出车钥匙,楚南星道:“我来开吧。”
唐以直手上动作一顿,转头看向他,轻笑,“怎么,担心我啊?”
他嘴角挂着一点戏谑的笑容,是楚南星熟悉的揶揄,青年眼神变得无处安放,紧抿嘴唇什么都没说。
关心明明是那么正常的一件事,怎么在这个人嘴里突然暧昧起来了啊?
青年害羞的模样唐以直看得心一挠一挠,找糖糖的时候太紧张,现在危机解除,他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禁不住调戏道:
“完蛋了,我疼死了,手废了,要赖上你了。”
楚南星睁大眼睛,耳朵红得要烧起来。
唐以直却迅速收敛住不正经,仿佛刚刚只是个一时兴起的玩笑,他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放心,坐我的车,你碰着一点儿都算我的。”
他已经转换了话题,楚南星不可能再绕回去,只能坐进副驾驶。
唐以直车开得很稳,但楚南星的目光还是忍不住在他的手臂上打转,小心翼翼地问:“到底疼不疼?”
刚好是红灯,唐以直踩了一脚刹车,侧过头来,干脆把手臂伸到楚南星面前,哄小孩儿一般道:“你给我吹吹就不疼了。”
“唐以直!”楚南星愣了愣,才咬牙切齿地说。
*
医院里,站在明亮的灯光下,楚南星注意到唐以直今天穿了很高级的衬衫,还别了领带夹,看着像是要去约会。
但现在衣服上全是血迹和灰尘,划了两道口子,彻底报废,显出几分风尘和狼狈。
处理完伤口,打了疫苗,唐以直干脆把袖子卷到手肘,麦色的小臂上缠着纱布,越发显得肌肉线条流畅明晰,结实有力,不得不得说,这个造型并不难看,反而挺酷的。
“今天谢谢你。”
楚南星感激的心是真的,虽然他不至于处理不了这种危机,但关心则乱,这个人在他飘忽的时候站在自己身边,就像一针定心剂。
唐以直歪歪头,嘴角禁不住要往上扬,他哼了一声,自夸的话终究没说出口,而是故作漫不经心,“小事情。”
危机一解除,狗尾巴就忍不住想摇,车钥匙嘚瑟地在手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越转越开心,差点没从手心掉下去。
险些丢脸,唐以直吓了一跳,简直比抓猫的时候还惊险刺激,他老老实实把车钥匙揣兜里,轻咳两声。
“走吧,我送你回去。”
折腾了这么久,已是深夜,路上车不多,唐以直把车停在小区外,跟着楚南星下了车。夏季的夜晚,虫鸣四起,有蛾子在路灯下乱撞,两人肩并肩走着,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小径上。
“糖糖之后养在哪里?”
“安之家。”
只是出了个意外,就要把糖糖拿回来,简直是赤裸裸的责怪,那样的话,段安之也太难堪了,楚南星从头到尾都没起过这个念头。
“我不想要她就不要,我想了,又立刻把她拿回来,这样对她和段安之来说算什么呢。”
唐以直昂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们速度都不快,但还是眨眼就到了楼底下,楚南星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
“好。”唐以直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一副要目送楚南星的样子。
他的眼睛是很干净的黑色,定定看着自己时,就像今晚的夜色,青年别开脸,好像被狗撵一样,不敢回头看,快步往里走。
楚南星走进电梯,转身,看到唐以直还站在门外,正注视着自己,金属门缓缓合上,却传来了出乎意料的歌声。
他浑身一颤,张大眼睛,在逐渐收窄的视野里与那人对视。
那是全世界都流行通用的曲调,不会有人没听过。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隔着厚重的金属板,唐以直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但低沉的男声还是钻进了楚南星的耳朵里,每一句都一清二楚,效果跟贴着他唱一样,几乎有热气喷薄在耳畔。
这么简单的一首歌,熟悉到耳朵都要起茧子,却让楚南星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电梯长久的静默里,他怔怔站着,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按楼层键。
*
二十九岁,楚南星收到的最后一份礼物,是一首蹩脚的生日歌。
来自唐以直。
第60章 变卦
因为唐以直的那首歌,楚南星回到家心还乱跳,明明已经筋疲力竭,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勉强合眼了四五个小时,大清早就起床了。
离上班时间还早,楚南星干脆去洗衣服,掏口袋时从裤子里摸出来一张纸。
展开,原来是张多余的寻猫启事。
文字部分是“必有重谢”一类的寻宠套话,唐以直留了他自己的号码,再下面,是糖糖的照片。
准确来说,是糖糖一年前的照片。
照片里,布偶猫正窝在一个人的怀里,她表情傻乎乎的,大喇喇袒露着肚皮,毫无设防的天真模样。比起现在,稍稍有些没长开,不过一样很美貌。
而抱着她的这个人,是楚南星自己,唐以直做寻猫启事的时候,把他的脸从照片里截掉了。
照片是唐以直偷拍的,楚南星不喜欢拍照,听到咔嚓声时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刻要求他删掉,唐以直却举高手机就是不给,两人幼稚地闹了好半天,任凭楚南星如何努力也没能把手机抢到手。
再后来,他就忘记了这一茬。
现在,又都想起来了。
跟唐以直在一起发生了很多事,乱七八糟的,很多都是些细枝末节的片段,但回想起来,却有一阵酸涩涨意从心口蔓延开来。
那些自以为被遗忘掉的东西,从来就没消失过。
楚南星紧紧攥着这张纸,用力到几乎要把纸张捏破。
*
邻近唐以直的生日,楚南星不出意外接到了他的生日邀请。
电话里,唐以直的语气很随意,“那个杨开,一定要我去他酒吧办party,晚上九点,你要不要来?”
“抱歉,我那天要出差。”谎言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唐以直顿了一下,才道:“啊,那是挺不巧的,没事。”
“再见。”生怕他提出补办之类的话,楚南星仓促地挂了电话,心虚得出了一手的汗。
现在的唐以直不再咄咄逼人,态度好到不可思议,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可他越是这样,楚南星就越是不安。
唐以直人缘好,他的生日party一定会很热闹,自己的缺席一定微不足道,这么安慰着自己,楚南星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不安没有因为逃避而消失,反而愈演愈恶劣,在唐以直生日当天达到了顶峰。
他在生日收到了唐以直的祝福,这个人还因为帮忙被挠伤了,于情于理,他好像都应该去。
可自己却撒谎了,那么拙劣、敷衍的一个谎言。
唐以直却没有揭穿。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体贴!
楚南星觉得唐以直这个人是真的有些可恶了。
微妙的负罪感让他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堪称折磨,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楚南星拿上早就买好的衬衫,打车去了杨开的酒吧。
晚上的酒吧很热闹,人员拥挤,楚南星踌躇半晌走进去,决定把衬衫送给唐以直后就离开。
本以为一下子就能找到那个人,可是,楚南星转了半天,也丝毫没有看到任何生日派对的迹象。
难道已经结束了?楚南星心脏咯噔了一下,他抬手看眼表,9点过5分,时间应该是刚刚好才对。
“你好,请问这里今晚有办生日派对吗?”楚南星拦住了一个路过的服务生。
服务生的眼睛在青年漂亮的脸蛋上转了一圈,才回过神来答道:“帅哥,今晚没有生日派对。”
“好的,多谢。”楚南星讪讪道,心里疑云丛生,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日期。
“等等,之前开哥好像是说过,要给他朋友庆生来着,不过后来又取消了。”
“取消了?”楚南星疑惑。
“是啊。”服务生耸耸肩,“好像是因为有个谁不来了,开哥朋友就也不来了,开哥很不爽呢。”
楚南星有些错愕,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因为自己不来,就要取消派对?
楚南星已经搞不懂唐以直了。
“嘿,开哥来了,具体的你直接问他吧。”
杨开穿过人群走来,笑嘻嘻道:“稀客呀。”
楚南星道:“你好。”
杨开把他打量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的袋子的logo上,毫无诚意地夸赞:“呦,高级货,下血本了。”
楚南星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打算离开,杨开却不放他走,一把勾住了楚南星的肩膀。
“你做什么?”楚南星想要挣开。
杨开皮笑肉不笑,“来到我这儿的都是客人,怎么能不尽兴就走呢?这就是我这个老板的失误了。”
楚南星自觉跟杨开无冤无仇,可这个人却总是对他抱有着一股敌意,含沙射影,他蹙眉道:“我是来找唐以直的,既然他不在,那我就要走了。”
杨开长长的哦了一声,“你是来找他的呀,不巧,他今天加班。”
楚南星把衬衫给他,“麻烦你下次见到他帮我转交一下,祝他生日快乐吧。”
“这哪行,”杨开热情得楚南星头皮发麻,“走走走,我今儿,必须得好好招待你一下,那边还有好些个阿维斯的朋友,认识认识。”
楚南星知道他是唐以直的好哥们,不想跟他闹太僵,只好去打个照面就走。
“各位,我把能让阿维斯现身的秘密武器找来了。”杨开今天喝了酒,整个人有点飘。
此言一出,卡座里的所有人都朝楚南星看来,众人的注视下,楚南星身体一僵,淡淡地点点头。
青年腰板笔直,清瘦挺拔,那张标致俊秀的脸即使什么表情都不做,也足够动人,整个人的气场都与此地的乌烟瘴气格格不入,女同志看了自然喜欢,男同志看了却有些不屑。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叫来了大美女呢。”一个卷毛切了一声。
“帅哥可是更珍稀的资源好嘛。”一个黑长直的女人拍了他一下,然后对楚南星优雅地招手,“你好呀,帅哥。”
他们你一眼,我一语,楚南星搞明白了情况,原来这些人都是唐以直的大学同学,唐以直取消了今天的party,他们干脆借这个由头聚会。
卷毛挠挠脑袋,“他怎么把唐以直叫过来啊?”
杨开把楚南星摁到位子上,自信满满地掏出手机,“等我给他打电话。”
不等他解锁,楚南星就挡住了他的手机,杨开掀起眼皮与他对视,青年虽然瘦削沉默,一旦板起脸起来却是难以忽视的严肃。
“你干嘛?”杨开歪歪头。
“我不想做你表演的工具。”楚南星淡道。
两人僵持了一瞬,杨开垂下脑袋,自嘲笑道:“得得得,真把你搞生气了,他估计又要来找我麻烦。见色忘友。”
最后四个字说得很小声,几乎没人听见。
因为今天是唐以直的生日,又正好提到他,话题就围绕这位没到场的主角展开了。
“生日还加班,可真是个狠人啊。”
“资本家,”杨开撇撇嘴,“剥削,先从自己开始。”
一阵哄笑后,又有人问:“思妍今天咋没来?”
杨开笑着掸掸烟灰,“得了吧你就,人都结婚了,你还在这拱火。”
原来钟思妍已经结婚了,楚南星默默地想着,本想很快就走,可是这里的话题却让他走不动。
关于唐以直的事……还是想听,脚像生了根一样。
“那他就没有啥新情况?”
“我咋知道。”杨开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看向楚南星。
“真是没想到,我们大名鼎鼎的系草,快三十了,竟然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不是老会把妹了么。现在有钱,有颜,这不应该啊。”
“嘿,忙着跟钱约会呢,连同学聚会也不来。”
黑长直听着这帮人酸,翻了个白眼,“一个个的,自己结了婚就开始操心别人,比婆娘还婆娘。”
卷毛笑得很贱,“小慧,还惦记着他呢,真是念念不忘啊。”
被叫做小慧的女人面无表情,瞪了他一眼。
“好了,”杨开出来打圆场,“阿维斯那是辛苦工作,勤奋缴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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