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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拉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脚才停下了动作。
顾明也站在自己的面前，眼里带着红血色，乌黑的黑眼圈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格外的醒目。
他就这样抬头看着。
看着。
宋天骄恍惚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正视着面前的这个人，眼里的每一丝疲倦，脸上每一处的瑕疵，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哪怕这个人在笑着，看着自己，身上的药味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融合在一起，古怪又令人恶心的味道让他将自己看到的那些伤口全都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这时，他才这样深刻地感受到来自对方微笑背后那份难以承受的痛苦。
以及属于他的责任。
他低头看着顾明也在身旁那完好的手背，干干净净的，骨节分明的手很漂亮。宋天骄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自己所有的压力都吐出去。
再抬头时，他从内而外的平静，清澈如秋水的眼里全是顾明也。宋天骄伸出自己的双手握住他其中的一只手，轻声道：
“明哥，我们回家。”
*
比起来时的急促、慌张，回去时的宋天骄更为从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来时路，车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他们出来的时候很晚，回去的时间也夜深了，平常繁华热闹的街道只有零星的车在行驶着。
顾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宋天骄。
在房门被敲响的那一刻时，原本已经木讷的大脑疯狂地转动起来，顾明也想着这样也好，他的骄骄最心软不过了，对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主动服软，自己只要用点小手段，就能让他又在自己的身边停留一段时间，许下再也不接触别人的承诺。
骄骄一定会说的。
他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然而当房门打开，他看到眼前的宋天骄眼里逐渐被不安和恐慌填充，红红的眼眶里是未消散的恐惧，或许到现在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穿错了鞋子。
慌张失措的模样让顾明也后悔了。
他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不想去伤害宋天骄。
却总是自以为是地伤害了对方。
顾明也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贪婪地看着宋天骄。
或许他还会继续做出这样的事情，又或许总有一天，受不了的宋天骄会离开他。
至少在此刻，在他还拥有的时候，让他多看一眼。
回到家里的宋天骄正准备换鞋，看着玄关被他踢乱的鞋子，才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穿错了鞋子。
一只脚拖鞋，另一只右脚穿着明显不符的左脚球鞋，滑稽又可笑。
他抬头看着顾明也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都没有注意，我刚刚穿错了鞋子。”
跟原先对比鲜明的态度让顾明也有些心疼，掌心轻轻地贴在宋天骄脸颊上：
“对不起。”
往日的小哭包只是愣了那么一下，接着用平静地语气道：“你刚刚吓死我了。”
过于平静，甚至让顾明也都没有预料到，但是他还是注意到宋天骄的眼眶在发红。
“你根本没有考虑过知道之后的我该怎么办。”
“你也没有想过如果你的不声不响，让被瞒在鼓里的我，在某一天突然失去你之后要怎么活。”
宋天骄轻轻地叹息，抬手，掌心覆盖在顾明也的手背上：“明哥，你不是一个人，如果伤痕和死亡才能够给你带来缓解，那我呢？我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你可不可以，为我多努力一点点。”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帮你走完所有的苦楚。”
但是他不能。
他没有办法跟顾明也感情共鸣，他也理解不了顾明也的这些感受。但至少在这种时候，他可以再理智一点，多给顾明也一点爱，多告诉对方一点。
自己很爱很爱他。
顾明也沉默着，在宋天骄的视线下败下阵来，靠在他的肩头上，一遍一遍地回忆着自己这段时间所有的行为和情绪。
自己的不坦诚。
自己的不安与怀疑。
自己所有的坏情绪以及那些恐怖的想法，全都在这一刻倾诉出来。面前的人用自己并不宽厚的肩膀支撑他，静静地听着他宣泄出口所有的话。
“没有关系的，我会一直都陪你的。”
*
最近宋天骄外出的时间明显减少了，除了课表上的课之外的时间，和兼职的时候，都基本上在家里。
因为顾明也身上有伤，怕碰到伤口，宋天骄没有像往常一样挂在他的身上，只是在他的身后转悠着。
他往后一步，宋天骄就往后一步；他往左转的时候，宋天骄也跟着往左转。
平时都会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打游戏的人，这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把他要的调料递到了自己的手边，得意道：“明哥，我都知道你平时要用哪些调料了。”
顾明也知道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自己，即使时不时还会冒出烦躁焦虑的情绪也容易被他轻易地压下去了。
虽然在宋天骄上课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很不安，最后就直接换上便装跟着对方一起去上课。
他的那张脸还算是比较有辨识度的，刚开始去的时候也会有人在背后议论。顾氏的事情过去了很久，时间一长，聊来聊去不过都是翻来覆去的几样东西，发觉没有什么新意，也没有人想着继续去议论了。
这样的日子，平淡得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偶尔会让他有一种，自己也可以正常生活。
也有发作的时候，宋天骄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会陪他去散步，会陪他看电影，会跟着他走在热闹的夜市里看一座城市的千姿百态。
就算他没有说，顾明也也知道宋天骄背着自己偷偷去学了些急救和处理伤口的知识，家里的药箱也多了一些药品备着。
上次买的两条鱼死了，他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波动，倒是宋天骄哭得稀里哗啦的，还一时兴起要在家里立个墓纪念一下两个人第一次住在一起养鱼。
顾明也没有告诉他家里会被死鱼味覆盖的，只是默默地按照着宋天骄说做，真的弄来了土给两条鱼弄了个 “墓地”，然后趁着他去上学的时候，自己又把鱼给挖出来给扔掉了。
然后看着宋天骄晚上回来的时候对着没有鱼的 “坟墓” 哀悼，只能假装自己不开心吸引他所有的心思。
因为宠物鱼死了，这段时间家里也不能吃鱼了，免得勾起宋天骄的伤心事。
做得是宋天骄最爱的土豆炖牛肉，咕咚的汤汁和绵软的土豆，一揭盖整个厨房都充斥着那个味道，勾着身后馋猫肚子里的蛔虫叫了起来。
刚好在调味，顾明也夹了块肉吹温了才递到宋天骄的嘴边，一张口将肉咬了下去，一抿就松散的松软口感让宋天骄傻笑着，舔了舔自己唇上沾着的酱汁，然后亲了顾明也一口：
“土豆炖牛肉味的。”
原本还准备问宋天骄咸淡怎么样的，被亲了之后的顾明也侧身伸手去拿一旁的盘子。
不需要尝咸淡了，味道正正好。
宋天骄像是偷腥成功的猫儿，一股烟地溜出去，说去收拾桌子。
吃饭的时候宋天骄也要坐在他的旁边黏着，一边吃着碗里的，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日历数着日子。
小学期要结束了，宋天骄说等学期结束了就出去自驾游。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做好计划，还得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拿药。
还没定下来的事情，他却像是明天就要出发的状态。
宋天骄把手机关上的时候，屏幕不断地亮着，消息弹出。看着提示，顾明也的心里不是特别的舒服，但还是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问：
“不点开看一下吗？”
第五十八章 身份的转换
作者有话说：钱来得太快，让骄宝措手不及哈哈哈哈哈哈 高反这个情况解释一下，反应视人的体质情况而定，是没有标准的海拔之分的，不过一般是以三千左右来分，可能两千五以上也会开始有，身体特别差的两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找他无非是关于学业上的事情，要么就是找他出去玩，不管是哪个，宋天骄都想当作没看到糊弄过去。
但顾明也方才轻描淡写的一眼，让他心里警铃大作，拿着手机道：“可能是同学找，大概是说作业的事情吧。”
密码顾明也是知道的，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顾明也从来不会翻看他的手机。
就算不知道密码也没有什么用，这个人都在他手机上安装了摄像头和定位，想知道的自己了什么，干什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宋天骄点进软件的时候没有半点的犹豫，不拖泥带水，翻看消息时还故意一边往顾明也的身边凑着；抬头时，他看到对方转头盯着菜，仿佛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样的明哥有点可爱……
心里被小小地戳了一下，宋天骄没有被怀疑的不悦，只是心里更为柔软，明目张胆地享受着顾明也的伺候，一边回复着同学给自己发的消息。
“不要玩手机了，快点吃饭。”
“好嘛，看了消息不回不大好，我回完着一个先。”
他停下了筷子，没有继续，只是看着自己。
察觉到顾明也的视线，宋天骄乖乖放下了手机，转头心虚道：“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放下了嘛。”
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顾明也没有说话，只是拾起桌上的筷子，继续吃饭。
知道对方生气的宋天骄吃饭过后抱着腰身，鸭子学步般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顾明也的身后：“明哥明哥，我们明天早上吃什么？”
“我们刚吃完的晚饭。”
顾明也将他的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那我们待会一起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这回总不能拒绝他了吧？
碗碟放在洗碗机里时发出碰撞的声音清脆，顾明也没有回话，宋天骄就搂着他的腰身，整个人压在他的背上：“明哥明哥，你回回我嘛。”
“你是不是吃醋了，所以不理我。”
坏心眼地戳穿他所有的心思。
没有任何的预兆，顾明也突然起身导致宋天骄的中心不稳。还没等站稳，他趴到了眼前的胸膛，正担心有没有碰疼对方，下巴被顾明也的手腕抬起，强势的吻让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唇间的吸吮发出声音，却被洗碗机启动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因为顾明也身上的伤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此刻只不过是个稍深的吻，就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所有的渴望。
沉沦的人不仅仅是他，还有眼前人。
“还去散步吗？”
顾明也垂眸看着他，沙哑着声音问他，因为手上有油渍，只是用自己的手臂蹭了蹭他的腰间。
“去。” 宋天骄心痒痒的，还是顾及着顾明也身上的伤，忍着所有的心思，亲了亲他的嘴角，掀起自己衣服的下摆，手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肉给对方看：“我最近都胖了。”
原先还好，参加各种活动加上作业，每天扛着个重点的相机运动量也够。但是最近基本伤都在家里陪在顾明也，加上主顾家要出去旅游，小学期又没有什么作业，就几乎没有怎么动过了。
不动还吃得多，肉全长肚子上了。
“不胖，可以再多吃一点的。”
顾明也洗了手，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后捂热了才捏他的脸：“穿好衣服，我们出去走走。”
说出去走，走不到几步宋天骄就开始懒了，说着过段时间就要自驾游了，好好地练一下自己的车技。
然后兜了一圈，车的后备箱里摆满了他爱吃的东西，美名其曰说是为自驾游做准备。
明明还喊着要减肥。
洗完澡的宋天骄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他躺在的床上看着地图，上面圈了好几个他上网搜攻略找的地方。
医生说多出去走走挺好的，尽量不要选过于热闹拥挤的城市。
“明哥明哥，我们去川西吧。”
宋天骄原本是做好计划的，顾明也没有说自己不能去，看着他兴致冲冲的样子，不想拂了他的兴致，打算到了之后才说的；结果宋天骄留了个心眼，去问了医生。
倒不是不能去，只是海拔较高的地方顾明也去不了，容易引起高反。
计划里大部分要去的地方海拔都高，知道去不了的宋天骄神色失落，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顾明也：“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没有。” 顾明也装得很像，宋天骄仔细地盯着都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变化，就移开了视线。
“其实去也可以的，只是容易说易感而已，没有说不可以。”
顾明也握着宋天骄的手：“你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就在山脚下等你。”
见他看着自己，顾明也抢先道：“如果犯病了，我会给你发消息，坚持到你回来。”
“你想我跟别人一起上山吗？”
一个人不安全，但是和一群人一起，顾明也肯定不乐意。
果然顾明也不说话了。
“去不了也没事，我也没有那么想去看啦，而且你也知道我很懒的，我肯定爬不了多久，我就歇菜了。” 宋天骄笑道，对顾明也做搞怪的表情，好让对方心里负担没那么重。
同时心里埋怨自己一开始怎么就没问清楚医生，弄得现在这个样子。
“骄骄。” 顾明也将脸埋在宋天骄的颈间，湿润的呼吸洒在皮肤上，有一种密密麻麻的水气布在上面的感觉，缱绻又缠绵。
“我想去看看。”
坏人。
怎么现在学着跟他撒娇。
*
宋天骄没有拗过顾明也，因为担心顾明也的身体状况，最后选定了丹巴县的最低势，打算慢慢地往上走，定了甲居藏寨的民宿。但凡发现顾明也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立刻停了下来，弄得他有些无奈：
“骄骄，才两千左右的海拔。”
“你最近身体不好，万一呢？”
顾明也差点要笑出来，但顾及宋天骄的脸皮薄，被他给压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谁，一直给他补身体，美名其曰要把他之前流的那些血补回来；说了他的伤都好了，不疼了，宋天骄就是不信，憋得他最近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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