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徐凤娇看着不算长的几条回复消息,压制不住笑容。
她瞥了眼身边假装镇定的丈夫,轻轻的叹道:“这次真的要回来了。"
许正奇憨厚的脸上也露出笑:“挺好的。”
徐凤娇眉头一皱,想反问一声什么就也‘挺好的’,但她熟悉丈夫闷葫芦|性|子,打一棍子不见得能放个‘屁’,要他解释,这顿饭大概就不用吃了。
“不说了,我的去蒸饺子,你盯着点手机早点下去,别让儿子在外头冻着。”
“那就不怕我冻着?”许正奇看着妻子身影进了厨房,小声嘟囔两声。
可目光却一直没离开手机,似乎在掐算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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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加油站外的马路边,许正奇目光盯着一辆又一辆行过的私家车。
每次有车子减速,他都会不自觉的走上前几步。
可那些车停归停,看到下来的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他又踱步站回原来的地方,来来回回,虚晃几次,但那股热乎劲儿依旧没有消散。
他踩了踩脚底的水泥地,铺得老久的地面上有几条横贯的缝隙,细小的虫豸在缝隙里爬了出来,正看着,眼尾忽地瞥见一辆私家车靠停在路边。,
不知道为何,许正奇有种莫名的肯定,就是这辆车。
这个念头一起,他哪还有心思管虫豸,迈着步子,等离车只有几步之遥,看到车里下来一道人影。
那人约莫一米七八的个,穿着天空蓝款的羽绒服,黑色工装裤,保暖休闲的装扮,并不显得身形臃肿。
因为冷,他将羽绒服身后的帽子扣在头上,白色绒毛压着微卷的头发,五官虽有些遮挡,但不妨碍辨认。
路灯下,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许正奇呆愣在原地。
熟悉的是那副五官轮廓,依稀与记忆里穿着蓝白校服的影子严丝合缝的对应上;
而陌生的是,那副眉眼中已没有了当初的稚嫩,棱角分明,端正俊朗。
许逸下车,看到了许正奇。
他肩膀挎背着包,目光对上那副眼纹横生的眼睛,他发现对方已经没了当年那么挺拔,身形有些老态,鬓角华发已生。
许逸没记错,许正奇同志今年五十出头,这幅老态显然不止。
不符合年纪的苍老,可以想见这些年,过得并非无忧无虑。
他抿了抿唇,觉得之前的挣扎害怕都是徒劳的,真正见到人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假设都不翼而飞。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应声破碎,许逸觉得身心松快,没有想像的别扭,他轻声喊人:“爸。”
许正奇有些发福的脸庞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难以压制的展开笑容,“回来就好。”
马路上,路灯昏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进巷子,大道上聒噪的喇叭鸣笛声渐行渐远。
鸡汤炖得鲜甜,用砂锅一直煲着并没有冰凉,胡萝卜鸡蛋、韭菜肉的蒸饺刚出笼,沾着辣椒油和陈醋,比外头门店的还要好吃。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得它们的味道,但吃到第一口,奇妙的竟还记得。
许逸吃了一笼蒸饺,又喝了两碗鸡汤,胃里一阵熨妥。
收拾碗筷的时候,徐凤娇推拒着不用帮忙,“你坐着看会电视吧,坐一天车了。”
但看着儿子眼中另外的神色,她明白过来这是要问老头子的状况,索性就没再阻止。
坐在沙发上的许正奇,看着妻子儿子一前一后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目光微微有些红。
多少年了,在查出肿瘤时,他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一家子温馨的场面,不曾想老天爷还挺大方的,没让他带着遗憾,他之前已经不大盼着肿瘤是不是良性,甚至连遗嘱都在公证处立好。
而现在,他突然有些奢望。
他希望肿瘤是良性的,这样他们一家人还能开开心心的多一点时间,这样好弥补过去缺失的十三年。
厨房内,许逸放好温水,边将洗涤剂挤在洗碗布清洗,边听着母亲说着具体的病情。
“体检查出来问题,让你爸去医院,他犹犹豫豫的,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就是拖着。”
徐凤娇眼中带着无可奈何
她能理解老头子的想法,他是怕真要是查出晚期,自己会不顾一切的选择治疗。治疗成本太高,他们两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砸进去也不见得能救回来。
与其这样,不如把积蓄留给还活着的那个人,至少能保证对方下半辈子过得体面。
可在生死面前,谁又会在意钱,哪怕是吊着一口气,也愿意吊着,毕竟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这是从古至今,没有办法调和的矛盾,尖锐又现实。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许逸盯着手里的碗久久失语。
半晌,他扯出一道笑容,从皮夹里取出张卡,放进面容疲倦的母亲手里:“钱的事不用担心,这卡里头有四十万,先用着,要是还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徐凤娇被卡里的钱吓了一跳,四十万并不是那么好积攒的。
虽说许逸工作了六七年,可人在外头,哪里不用花钱,稍微大手大脚一点,根本就攒不下来。很多三十出头的小伙,手里头能有个一二十万,就很不错了。
“这钱不能用你的,我们老两口还是有些积蓄的。”徐凤娇摇了摇头,就要将卡还回去。
她扪心自问,在孩子最艰难的时候没有出过一分力,现在要她坐享其成,她办不到。
只是,没等她能把手伸出去,许逸将卡塞进了她的口袋。
旋即,他小心翼翼的抱着这位生养自己的母亲,声音轻缓的说道:“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我不想没有爸爸”
更不想让你在即将失去儿子的同时,又接连失去丈夫。
“不想没有父亲”,单是一句话让徐凤娇当场哽咽,不自觉红了眼眶。
她能感受到许逸还是在意他们的,而他这次回来,或许就是不想让他们拒绝用这钱治疗。
愧疚和欣慰翻涌,徐凤娇煽情的话说不出口,只能止不住点头。
他们两口子亏欠孩子太多了,这样老头子更要留住命,好好弥补当初忘了给他的亲情。
第27章 好消息
有那张银行卡和许逸的坚持, 徐凤娇夜里不知道劝了什么,许正奇竟没有继续再推脱,而是同意去医院做诊断和手术。
许家都是雷厉风行的主儿, 既然打定好主意, 他们夫妻两就双双向学校打了病假。
许正奇单位对他病情是清楚的, 共事这么多年, 感情深厚, 看着递交的假条,校长二话没说在上头签了字。
“好好的。”他拍了拍老朋友的肩
没有过多的煽情, 对方的心思双方心知肚明, 没把话挑明, 是不想谈及不必要的紧张。
“可以不用这么久急去医院,小逸才刚回来, 歇两天再去也来得及。”
看着老婆子忙忙碌碌的收拾行李, 许正奇搭手的同时, 小声的说着。
徐凤娇也不看他,“儿子要是真想歇, 就不会急着把银行卡给我,你可别不知好歹。”
“哪能啊”许正奇叹了口气。
两人昨夜商量一晚上, 不为别的,单就对不起孩子这一条, 这检查手术就不得不做。
就诊的医院, 许逸已经在网上预约好号,选的医院在帝都, 肿瘤这类危险性极高的手术,权威医院的设备和能力显然更让人安心。
然而,再有心理准备, 临到检查,还是忍不住紧张。
医生看了眼体检报告,碳素笔在诊断书上填了详细的检查内容,说道:“先去做个全方面检查吧,体检项数据太粗糙,虽然确实有显示异常,但模糊的数据对整体结果影响非常大。”
看出病人明显的不安情绪,医生安抚性的解释:“很多本以为得绝症的病人,在我们医院确诊结果,只是良性早期、甚至有的连手术都可以不做”
“所以,别太紧张。”
权威的解释确实有安抚到在场的许家三人,许正奇耷隆的脸庞稍稍有些缓和。
许逸拿着诊断书,没继续在问诊室耽误,按着项目顺序依次检查。
胸片、验血、心电图等常规项外,还有肝脏CT--体检显示异常的部位就是肝脏,这回需要详检。
一系列项目结束,整个早上就搭进去了,这还亏得他们来得早。
CT的检验结果加急也需要等两小时后,折腾这么久,肚子也已经饥肠辘辘,为了不折腾,许逸在医院外饭馆选了一家门楣不错的店,打算先凑合一顿。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太重,还是自己连轴奔波...
看着端到跟前的菜肴,许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有来的冒出恶心。
他试着压制,但结果反噬得更厉害,他脸色一阵煞白,想也不想的跑向洗手间。
徐凤娇眉头一邹,瞥向坐在边上有些错愕的丈夫,眼中活脱脱显露着“还不去看看?”
许正奇反应略有些迟钝,直到被推了一把才注意到暗示,连忙放下筷子追上去。
等追到洗手间,就见自家儿子脸色苍白的从厕所隔间出来,眼睛像兔子似乎都,红彤彤一片。。
“不舒服?”站在盥洗台边,看着人漱口,许正奇关切的询问。
许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这症状确实来得毫无征兆,但仔细想想,又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理,或许这可能就是癌症晚期的症状。
见自家父亲露出明显不大能信服的神色,许逸眼皮颤了颤,尽可能的将谎话说得不留痕迹:"可能是这两天赶飞机吃坏肚子了,喝点酸甜的汤水压一压就没事了。"
“那等会另点一份,这家的羊杂面确实有些膻。"许正奇跟着点了点头
很显然,这个答案足够有说服力。
而成功岔开话题,那股莫名其妙的恶心感也散了不少,许逸没敢继续深想原因,免得自身情绪变动厉害,影响原本就慌乱没主心骨的父母。
回到餐位,母亲同样投来紧张的目光,许逸撒过一次谎,再撒起来更加没有压力。
得到同样理由的解释,徐凤娇面上闪过一模愧疚,忽地想到什么,她扫了眼菜单,喊来服务员。
”要一份酸辣粉,一份苹果派。“
她点的很干脆,服务员应了一声,转身走向后厨。
许逸不解为什么这么点,又甜又酸,还辣,这真的会有胃口吗?
徐凤娇察觉到自家儿子的疑惑,笑道:“以前我怀你的时候孕吐得厉害,一点饭吃不下,你这症状跟我那时候差不多,试试这两样东西能不能有点胃口。”
要还是没用,她回去了再试试煮点别的。以前她孕吐得厉害,研究过不少解腻的食谱,指不定那样就能排上用场。
孕吐?这跟他的症状差了太远,许逸为自家老妈奇奇怪怪的念头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没拒绝。
要是真吃不下,他一会儿象征性吃两口就是了。
然而,等酸辣粉上来,他尝了口粉和辣汤,辛辣的味道顺着食道一路烧进胃袋,原先那点不适应霎时被冲散许多,难得又有了胃口。
徐凤娇见人没有刚刚的反应,皱起的眉头一点点松开。
既然酸辣粉没太多问题,那自己以前的食谱就没有大问题,着也就不用担心着孩子恢复期调整阶段吃不下饭饿瘦。
饭后,沿着街道溜达半小时消食,算算时间,检查已经出结果了。
“回去吧!”许逸缓缓的开口,再逃避也得面对,更何况并非一定是不好的结果。
三人都难以掩饰沉重的进了医院,侯在取胶片的队伍,等取了胶片,赶送回问诊室。
医师拿着数据和胶片比对的时候,许逸明显能听到自己心律异常,整个人精神紧绷,视线一刻都不敢挪开。
这样针落可闻的状态持续十来分钟,就见医师眉头一点点舒展开。
突如其来的转变,许逸看到了转机,这认知让他明显松了口气。
下一刻,医师从白板上取下来胶片,在三人注视下,有条不紊的说道:“从检查结果和数据来看,并没有那么严重,肿瘤处于早期,尚未发生病变,手术要是做的及时,后期仔细调养,痊愈的几率很高。”
“当然,越早安排手术风险越小,你们仔细考虑一下时间,这种病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拖。”
很多肿瘤就是因为拖,或者没有及时发现而产生病理性癌变,癌细胞扩散到全身,晚期的时候,手术也无力回天,但早期肿瘤算不上绝症,甚至比起折磨性的慢性病要更容易好治愈。
所以,早期这个结果,在医学界基本等同于能够康复。
这无语是好消息,低气压笼罩着许正奇眼眶发红,僵硬的扯出抹难看极的笑容。
可笑容再古怪,喜悦却是发自心底。看着丈夫攥紧又松开的拳头,徐凤娇伸出手,给予鼓励似的捏了捏。
注意到父母的动作,许逸没去打扰,而是直接同医生说道:“我们今天就可以住院,麻烦您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对于许逸的回应很赞同,“那你先去一楼办理住院手续,从身体各项机能来看并没有影响手术的因素,明天应该就能安排上。”
“好。”许逸交代父母留下来听医生的叮嘱,自己则快步去了一楼办理住院。
电梯内,安静的空间里,许逸再也压制不住情绪,他低低的蹲下身子,将脑袋埋进胸口,无声的哭泣中,眼泪如珍珠似的滚落。
这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压抑许久的发泄,乱糟而黑暗的生活,像是推来一扇窗,有光从外透了进来。
而在许逸为父亲奔波住院的时候,阎东霖从悲伤中缓过来,他疯了似的找寻着人。
对于阎家而言,要调查一个人并不难,可是阎东霖不允许自己在这几天里干等。
他人就在H市比起什么都不做,他更倾向直接去了学校询问,毕竟这里是许逸的母校,肯定会留下很多有用的信息,有利于他找人。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能感觉到许逸是念旧的。既然是念旧,那么他离开自己以后,很有可能会回老家看看。
为此,他冒昧的去询问与许逸疑似情敌的林琛,,向他讨要的是许逸老家的地址。
原本学生档案调离学校后,学生信息就已经在管理系统里注销了,再想调看很难,学校信息管理中心也不会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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