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燃着青光的符纸贴上不知名的怪物,火焰立刻沾上怪物的身体,火越烧越汪,随着骇人听闻的怪叫,那怪物被灵火烧成一堆灰烬。
不过他们很快发现黑暗里并不止这一只怪物,青色火焰所照亮之处,几只青面獠牙的怪物一瘸一拐朝这里靠近。
白衍在黑暗中寻着声音的方向朝那边连拍出数张朱砂符,因为无法靠声音正确判断方位,所以他故意把角度拉大一些,却居然非常精准地没有浪费其中任何一张——三张符纸精准地贴上三个怪物,熊熊燃起的火焰瞬间照亮了一大块区域。
“居然这么准。”洛文修还没来得及赞叹完白衍神出鬼没般的瞄准技术,随即意识到其实并不是白衍的手法太准,而是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模一样的怪物。那些怪物从地面的缝隙里源源不断爬出来,寻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朝他们走过来。
“我去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是幽冥的厉鬼!”白衍低喝一声,伸手又从洛文修手上拿走剩余的几张符纸,两人合力把那些怪物打退了一部分。然而这些临时防身用的符纸根本不够对付这么多厉鬼的,很快他们手中所有的符纸消耗殆尽。
洛文修又从乾坤袋里摸了半天,突然摸到一个陌生的东西——那是先前狐妖阴康给他的弩箭“渡邪”。
这把弩并不需要弩箭上膛,完全靠使用者自身的灵力制动。因为总是掌握不好灵力的输出,这把弩洛文修拿到手以后就没摸过几次,转头就放在乾坤袋里忘了。
此时渡邪弩周身泛着荧光,随着厉鬼的靠近而越来越亮。洛文修把弩拿在手上,下意识瞄准了黑暗里的其中一个方向,在渡邪弩变化到的光芒最亮的那一刻,试着用意念去催动那所谓的“灵力”。
在几次失败后,突然一道光倏地一下飞出。灵箭正中靶心,一只厉鬼顷刻间化为乌有。
白衍不禁感叹道:“这是好东西,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
“东西是好东西,不过我不太会用……”洛文修尴尬一笑。又一只靠近的厉鬼扑上来,洛文修用尽全力才又凑巧射出一支灵箭,跃上半空的厉鬼瞬间化为灰烬,留下依旧腐臭的味道朝他们扑面而来。
那味道直冲脑门,简直要恶心吐了。
白衍原地一个侧翻滚到旁边,把自己隔绝在洛文修的射程范围外。他把最后私藏在手里的一张符纸拿出来点了,然后把符纸抛向空中。散开如点点星光的火焰短暂照亮了眼前的一部分范围,正好可以看清对面密密麻麻的怪物。
“快弄死它们!”白衍催了一声,他恨不得把渡邪弩拿来亲自上。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一世的凡胎肉身催动不了这把弩,只能眼睁睁看着洛文修手忙脚乱。
“稳住气,不要着急。三界碑里的灵气充沛饱满,应该更有助于你施展。试着去感受你周围的气场,去找到可以用的那部分。”
洛文修试了一会,似乎找到了点门路。好在警校有射击课程,虽然特殊的弹药控制不佳,但总算仅有成功的那些都箭无虚发。
一时间厉鬼们近不了他们的身,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
然而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震动,那些厉鬼突然开始纷纷退后,好像外面出现了什么比他们厉害得多的东西。没过多久,那些腐臭的脏东西就全部消失在黑暗最深处。
三界碑的内部空间被人从外面破开一个口子,有呼啸的风从外面灌进来。一根长杖笔直地插进三界碑内部,把地面戳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洛文修顺着那根杖朝外望去,杖的下半部分深深扎进裂缝里,上半部分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拦腰折断,正是苏简的震山杖。
“苏处长!”
洛文修心下一惊,脚步已经朝外追了出去,刚才进来时还是皑皑白雪的拔仙台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
以三界碑为中心,数十米的半径内一个活物都没有,满地都是那些厉鬼的尸体残骸。
苏简单手撑地半跪在悬崖边,身上脸上满是伤痕和血迹。震山杖插进三界碑缝隙的那一瞬间,在场所有的厉鬼全都死于巨大的震波。
苏简被强大的力量反噬,当时只觉得眼前一晃,五脏六腑都差点被击碎。
白衍紧随洛文修其后从三界碑里出来,只看到黑色的乌鸦从空中一晃而过,他认出了这居然是消失已久的巫鸟蛊雕,脸色当即阴下来。
“那是最后一只四方兽……苏简,快召四方令!”
白衍一声令下,只见苏简飞快地从口袋里摸出四方令牌。口中召词还没来得及念完,电光火石间蛊雕已经朝他径直俯冲了过来。
洛文修箭步冲上去拦在苏简前面,反手把渡邪弩瞄准了蛊雕射出最关键的一箭。然而蛊雕在俯冲的最后一秒里出现一个闪现,堪堪躲过灵箭的致命一击。
一击未中,洛文修整个人都已经被暴露在蛊雕的袭击范围内,四周空空荡荡的悬崖峭壁无处躲藏!
然而想象中的重击并没有发生——突然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一只巨大的朱雀从天而降,将宽展无比的白色翅膀伸展开挡在了洛文修和苏简的跟前。铜墙铁壁般的羽翼把俯冲而下的蛊雕一下撞出老远,七荤八素地摔在悬崖另一边,久久没有起来。
震山杖牢牢卡死在三界碑的缝隙中,阻断了厉鬼爬出的唯一缺口,刑夜万万没想到苏简会下此险招。眼看四方兽朱雀驾临,围堵尧篁的计划败露,刑夜也没打算和他们过多周旋,躲过了洛文修手中渡邪弩的几发攻击后,转身拉起蛊雕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后彻底消失了踪影。
刑夜逃走不见,洛文修冲上去一把扶起苏简。苏简本想强撑着对他说一句没事,不过话刚到嘴边突然觉得喉咙口涌上一阵恶心,忍不住当场呕出一口血,溅在雪地上分外扎眼。
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嗓子里,苏简尴尬地笑了笑。洛文修眉头紧皱,在他耳边低声道了句“别说话”,然后一只手穿过对方的腋下把他整个人靠在自己肩膀上,“我先扶你离开,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朱雀伏在拔仙台,看着这一地的狼藉露出不太好看的面色。它回头看看苏简,只见他艰难地被洛文修扶起来,很是抱歉地朝自己微微鞠躬道:“朱雀上仙,情急之下请您出马实在是麻烦了……我这伤得不轻,您看这边的收尾工作,能不能……”
朱雀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送这三个人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苏简这一仗打得确实心力交瘁,倒也没精力跟洛文修假客气,便很听话地把自己大部分重心都靠在对方身上。他甚至把眼睛都闭上,就为了贪婪地享受一会儿有人给自己当引路人的感觉。
中途他曾睁开眼偷看了一会儿洛文修,见对方永远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反倒有些心疼起来,半道儿便贼兮兮道:“我真的没多大事儿,你能不能稍微开心点?眉头皱得都快能挤死苍蝇了……我跟你说啊,你扶我回去睡一觉,我立马可以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此时他们正好路过一块可以勉强避风的拗口,洛文修把苏简扶到一颗树旁坐下,白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你给我闭嘴,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吐血的样子有多难看?”
苏简嘴上不肯吃一句亏,闻言委屈道:“哎……我可好歹是刚刚赔了震山杖把你俩从三界碑里救出来的啊,怎么说我都是英雄救美,你对我客气点儿。”
第64章 涧下水19
洛文修转过头,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眼神盯着他:“苏简,苏处长,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你是不是存心打算气死我?”
苏简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做过能让洛文修“气死”的事情。苏简又随机意识到洛文修刚从三界碑出来,是不是看到了被刑夜篡改的记忆所以误会了什么……
苏简刚靠着树坐下,立马打起精神道:“你听我解释啊,刑夜为了挑拨离间,提前在三界碑里做了手脚,所以你看到的可能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你先冷静一下,不信你可以问老白……”
一旁的白衍拿着手机在四处找信号,却发现拔仙台这附近离人界的基站太远根本打不出电话,只能愤愤地合上屏幕,走过来道:“这里叫不到任何支援,我们只能自己先走下去再说。”
苏简叹了口气表示认命,脑子里却还在惦记洛文修要被他“气死”这件事,不依不饶追问道:“我到底做什么事儿让你气死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洛文修忍着濒临爆发的情绪道:“刑夜没有在三界碑里做手脚,他没有这个能力。”
苏简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洛文修的意思,也不知道答什么。便继续听对方道:“我问你,砍断天柱的人确实是你对吧?”
苏简点点头:“没错啊。”
“那被绑在悬崖上七天七夜挨雷劈,又被缚灵钉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那个人也是你,我说的没错吧?”
苏简木讷地挠了挠鬓角,“……确实。”
“那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洛文修质问道:“这世间以你的本事从九霄逃去哪里鬼混不行,为什么还要回去低三下四求神恢复你山神的位子?你到底还有没有点骨气?”
洛文修劈头盖脸一顿骂,把苏简骂懵了。随即他又意识到洛文修可能并不是在纠结山神这件事,便立马腆着脸道:“有错就改,这本来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我继续当山神,这也是为了给三界创造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
“那是他们那些神咎由自取……”洛文修眼睛有些泛红,苏简一时间分不清是血丝还是急红了眼。他骂道:“三界碑里走这么一遭,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们犯的最大的错就是认定了这世间所有的妖全是异类,就算你回去他们也只不过以为你在将功赎罪,根本没有人会看得起你——你就没有为自己想过,替莫桑背锅,被生死簿除名,游离在人界几千年替不信任自己的人做事,这样真的值得吗?!”
苏简从没想过值得还是不值得这个问题,被洛文修猛然这么一问,倒是着实把苏简问愣住了。
不过苏简飞快地想了一下,觉得无论是这两个选择里的哪一个终究都不是这个问题最好的答案,便转念道:“洛警官啊……我觉得你把问题看复杂了,我这么做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赎罪或者是为了尧篁的哪一句话,而是我本来就想这么做。”
洛文修不解:“我不明白,为什么?”
“你想啊,我确实有能力从九霄的天牢里逃走。可是我能逃到哪呢?每天担惊受怕不说,可能还得继续饿肚子到处东躲西藏地流浪。”苏简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与其这样,不如放下身段给自己某个一官半职,好歹吃喝不愁,平时有事做,手上也有点权利。也不枉为人界走一遭,你看我混成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苏简的表情特别轻松,看不出一丝的勉强。仿佛刚才说的话全都是出自真心,没有半点故意安慰。
洛文修盯着他的脸,看着那张灰头土脸却还是掩盖不了玩世不恭的臭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便终于在苏简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过了许久终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疼不疼?”
苏简:“啊?”
“那些天雷,还有缚灵钉……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尧篁的灵识其实在空中还没有完全消散,所以他能看得到你。刚才我在三界碑里的时候和尧篁的意识有一部分共情,所以你是不知道我在看到你受苦的时候到底有多揪心。”
苏简心里“嘿”了一声,纵使当年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让他永生难忘,可一听到洛文修在为他担忧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乐开了花。
不过他脸上却还端着,尽量不让自己露出马脚,而后指着胸口故作矜持地说:“怎么会不疼?那可是手指粗的钉子啊,就这么一根根打进皮肉里……要不是当时心里还怀着给尧篁报仇的决心,可能我早就撑不下去咬舌自尽了。”
洛文修低下头,不知道是自责还是心疼。虽然他一贯不承认尧篁和自己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毕竟这件事事实上就是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
亲眼看到苏简为“自己”受过这么大的罪,这还是让他有一丝内疚。洛文修忍不住伸手覆在苏简的胸口,仿佛隔着衣服也能近距离感受到那些隔了几千年的疤痕一样。
苏简没有躲,反而把自己的手盖在对方的手背上,手指非常自然地拢进对方的指间和洛文修十指相扣。他贴在对方耳边柔声道:“你别担心,那些伤疤早就长好看不到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回头你来我房间……我脱了给你好好看个仔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洛文修无语地站起来,在满脸的尴尬被对方察觉之前离开了苏简的视线范围。不过他并没有为此恼火,反而觉得苏简还有心情和他开这种低级玩笑,证明他身体确实没什么大问题。
白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一圈回来,坐在距离他们十来米的地方端详着那颗从三界碑里取回来的封魂坠。
苏简和洛文修的对话也不知道他究竟偷听进去了多少,见洛文修走过来,白衍忍不住幽幽道:“我后悔没把宋医生一起带来,一来可以一起研究下这玩意儿到底怎么用,二来顺便也可以防止有人无故杀狗。”
白衍说完斜睨了他一眼,眼神格外幽怨。
洛文修不易察觉地笑了笑,而后对白衍道:“白副部长,刚才我在三界碑的记忆里偶然见过你几次,不过自始至终并没有交集,所以我猜……你的身份大概是在三界最后的大战中战死的某个天将对吧?”
白衍收起封魂坠,点点头道:“我是天星官,掌管命宫。按照天宫的官职,我应该属于尧篁的下属。其实尧篁被冤枉这个事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实情,但是出于各种原因,当时没人肯在那种情况下承担站出来与众人为敌的后果……其实挺可笑的不是?”
洛文修耸耸肩:“古往今来人性的弱点就是容易从众,我倒是可以理解。”
白衍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道:“我死后良心一直不安,所以托孟婆的关系走后门带着记忆投胎成凡人,然后努力在公安系统给自己谋了个一官半职。后来又翻遍了整座太白山把司渊那家伙挖出来给我当处长,为的就是能稍微弥补一下自己当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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