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时,Ann一直扒着她的母亲,一刻都不离开。”工作人员指一指池稚宁怀里的小考拉,说。
池稚宁拍拍Koala的背,怜爱地揉一揉Ann的脑袋。
他喜欢动物,喜欢自然,从落地起就扭转为舒畅、雀跃的心情,此时几乎攀到顶点。
十九岁,秦昼行同意他退学,代价是此后对生态园的赞助由他独自承担,不能动用家里给的分红。池稚宁当时精神状态很差,给出尖锐又叛逆的反馈,不再取用分红账户里的分毫。
所以他赚的多,花的更多,根本无力承担凌明桦无理取闹(?)的索赔。
冬令淡季,生态园游客稀少,另有一番热闹。
白屏侵入生态园的管理系统,一天里播放了十八次开饭铃声,第二天就把开饭铃换成了澳洲当地火爆网络的需要打马赛克的歌曲。
为所欲为的贵客令工作人员苦不堪言。
到了第三天,白屏在系统内找到一种特殊频率的哨响,播放后所有牧羊犬都开始放牧,一路追赶一路嚎叫,场面极其壮观。
秦昼行和小情人一进园就观看了一出草泥马奔腾现场,然后被羊群和牧羊犬一路撵到休憩营地。
秦昼行下了车就朝白屏扑了过去,两人滚作一团。
小情人的气场出人意料的强,他比秦昼行还要高一点,长脸丹凤眼,是美得带了些侵略性的长相,很高冷地对池稚宁点了下头。
秦黑大人招猫逗狗,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在他惹急一只袋獾、好险保住了自己的手指后,冷美人怒气冲冲地走过去,“啪”地扇向他后脑,然后转身就走。
秦昼行的脾气跟被人魂穿似的好,还好声好气地追上去哄,半推半搂就把人弄回屋了。
晚饭时俩人没出来,第二天才露面,秦昼行春风满面。
池稚宁摸摸鼻子。
大哥和小情人相处,真好看啊。
—
凌明桦回到靳城是一个深夜,满身疲惫。
管家连叔给他热了一杯牛奶,“事情处理完了吗?凌悦小姐会怎么样?”
“出让部分股权,资产受信托管制,在她学会承担责任之前,不能亲自抚养沅沅。”
“这……”
“还有,乐凌环球会对凌悦的男人的公司有所动作,必须让他付出代价。”凌明桦语速快时,说明已经很不耐烦,他不停顿地谈到下一个话题,“小宁怎么样?”
“池少的保镖来过,按照您的吩咐,东西没有交出去。”
凌明桦压低唇角,语带不悦,“你再打电话去催,不要说我回来了。”
“已经打过了,联系不上。”
“人呢?”
“星安娱乐对外消息说,在静养。”连叔语气委婉,实则像在说,人跑路了。
凌明桦皱起眉。大概是累的,他从身到心都极不舒服,拳头也紧紧握起。
他能做到许多事,却无法要求孩童心性的人,去郑重对待他人的用心。
好比从小给她收拾烂摊子到大的堂妹。
好比半年前就下了订单,如今却无人认领的车。
他自认对池稚宁不差。可说到底,小东西也和凌悦一般,处于肆意妄为的年纪,年轻有底气,无惧于滥用谎言、透支信用。他们不懂责任。
凌悦比池稚宁还大点。
—
疯玩几天后,池稚宁终于良心发现,打开工作邮箱。
保镖余队长发了三十三封邮件,每封邮件里都插了一根鸡毛的图,内容也都一模一样。
【伊北戒备森严,强闯未果,失职失责,甚憾!】
杨纯也发了一封邮件,大意和余队长差不多,说凌明桦的管家坚持要把东西交给池稚宁本人,余队长被拒绝本来要动手,见对面的保镖队长他曾见过,就偃旗息鼓了。
池稚宁:“……”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王谦则发了一些剧本、代言的资料给他,叮嘱他提前跟几个制片人、导演联系,不能一味玩失踪。
池稚宁花了半天时间处理工作,邮件回了又来,电话挂了又响,最后他已经完全不看来电提醒了。
“你好,我是池稚宁。”
“小宁。”
池稚宁猛地坐直了,心后知后觉地猛跳两下。是凌明桦!
“我来要债。”
简单四个字,令池稚宁心悸不已。
凌明桦的声音还是那么迷人。
池稚宁的嘴巴张了又张,犹豫着说:“真是要债啊?哥……”
“你过来,我们谈一谈。”
“我去不了。”池稚宁轻声说,“我现在不在靳城。”
“你今天应该在靳城参加品牌活动。”
他怎么会知道!?池稚宁一边胡乱臆测,一边说实话:“上次趁着住院就推掉了。”
那边静默片刻,凌明桦语气沉了几分,“那你现在,伤怎么样?”
“差不多了,就是走路小心点。”
“是吗。”
他音色冷淡,池稚宁听着,没由来地有些不安,“哥,那张律师函,是不是夸张了。”
“如果不是账号刚好是我的,后果更严重,想过吗。”凌明桦加重语气,“不夸张。”
“……哦。”池稚宁小声应,心情倒没有很沉重。
资本家大概没听说过,什么叫债多不愁。
—
九月中旬,池稚宁回靳城的第一项工作,是参加饭局。
Yopda冠名的一部电视剧已经进入筹备阶段,定下他演男二号,今天来和部分主创、投资商见面。
池稚宁是被王谦连环夺命call回来的,非常仓促,衣服也是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换的,以至于到了包厢,见制片人旁边的主位空着,还没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直到气场两米八的凌总出现。导演、制片人亲自起身相迎,恭恭敬敬把人请上主位。
……凌明桦给的时尚资源,冠名投资的电视剧引入乐凌投资,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池稚宁呛了一口水,突然一巴掌拍到自己的头顶。
他在车上换衣服的时候有没有拱乱发型呀!?
“小池?”满桌人都被他古怪的动作吸引了注意。
“我……”池稚宁被偶像包袱窘住,怎么也说不出“苍蝇”当借口。
尴尬又略显僵硬的氛围中,凌明桦倏地发出一声轻笑。
众人齐齐看过去,见到他神情冷峻,眉眼挑着点兴味,看向池稚宁。
池稚宁:“…………?”
突然就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导演恍然大悟,叫凌明桦右手边的副导,“来来,老李,你和小池换个位。”
流言蜚语使人乱长眼色,这些人反应得比池稚宁本人还快。
池稚宁被搭着肩膀揽过去,安排得明明白白。
坐下后他不免哀怨地看凌明桦。
今天来的没有主演,但有三个戏份少于他、流量也不如他的新人演员,他没想冒尖啊!
凌明桦稳坐钓鱼台,跟制片人寒暄,“周制片点的菜好,这蟹看着不错。”
导演立刻给池稚宁使眼色——剥螃蟹,给凌总,快啊。
池稚宁抖着手,剥了几下,痛叫一声。
他无辜地说:“我没剥过。”
凌明桦转向他,声音很低,“家里困难,没吃过?”
“……”干什么讽刺他!
池稚宁想起自己崩得稀碎的人设,突然就破罐破摔了,把螃蟹放他盘子里,故意软着声,“凌总,那你说怎么剥的嘛。”
凌明桦冰着脸拎起来,剥螃蟹的动作优雅又果决,“咔咔”透着一股精准出击的狠劲。
他是真敢剥,池稚宁也是真敢吃。
导演和制片人若有所思。
他们喝的是白葡萄酒,原先池稚宁打算做做样子,被问到就强调一下人设。
谁想到第一个朝他举杯的是凌明桦。
池稚宁看导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敬酒,敬酒啊!
结果凌明桦道:“白葡萄酒养生吗?”
池稚宁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给了个不会出错的答案:“能避免动脉硬化,保护心脏。”
“哦,对肺部有益吗?”
“……能合理减少发炎。”
“胃呢?”说话间,凌明桦又靠近了些。
那低沉带着几分悠然的语气,那深邃执着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玩意!
池稚宁一边不争气地为色相所迷,一边绞尽脑汁回忆做过的功课,“能减少胃溃疡的风险,杀掉……什么杆菌,哈哈来凌总我敬您一杯!”
“叮”地碰杯脆响,他们仰头饮尽,视线又极自然地碰撞在一起。
“养生小达人。”凌明桦低低地念。
池稚宁目光幽怨。又嘲他的人设!
制片人笑着打了个圆场,伸手转动转盘,一边朝池稚宁眨眼——夹菜,夹菜总会了吧?
池稚宁欲言又止。
这个也不能会。
该怎么告诉周制片,他特意转到凌明桦面前的,有凌明桦从来不沾的香芹呢?
凌明桦也注意到了,不动声色掩了掩鼻,无甚波澜的沉静眼眸分明流露出戏谑。
导演和制片人两脸期盼,凌明桦一脸高冷——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看戏。
池稚宁终于下定决心,拿起公筷,夹了一块香芹……放进自己的盘子里。
他不光面不改色、津津有味地吃下去,还跟凌明桦说:“香芹能美容还能安神,挑食就很不健康。”
凌明桦似笑非笑地睨着他。
一顿饭吃得池稚宁异常心累,完事了,周制片和凌明桦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向池稚宁。
池稚宁纯真干净的漂亮脸蛋上,清晰地写着“你不会吧”。
“小池你放心,我带的是个正经剧组。”周制片干咳一声,“这事呢,和剧组也没什么关系,去不去……你自己琢磨,哈。”
然后好正经地塞给他一张房卡。
池稚宁:“……”
他猫进自己的保姆车里,抖着手拨号。
“小宁,”对面的沉着男声带着一股意犹未尽的悠哉,“不来吗?”
池稚宁气息不稳,“你真的在房间里?”
“真的。”凌明桦低低地说,“周制片一贯周到。”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既然安排了,就有plan B,如果你不来……”
男人的声息透过听筒,递出几分深沉的、刻意的撩拨。
池稚宁被戏弄了一晚上,几近炸毛,“明桦!?”
一整晚都因那人的存在心烦意乱,会迷醉于男人唇角及不可查的弧度,会怅然于男人问罪一般的讽言。
如今,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醇厚男低音在说:“小宁,来。”
这人嘲笑他,捉弄他,现在还用plan B威胁他!
……他去了。
套房里的光线昏黄而暧昧,卧室正中居然是一张圆床。
池稚宁深吸一口气,在门口踢掉了鞋子,鼓着劲从沙发上的凌明桦面前走过,一把打开衣柜门——空荡荡。
“找谁?”凌明桦眉心微拧。
池稚宁把套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咬着唇说:“你的plan B呢?”
凌明桦给他一个“不要无理取闹”的眼神,又低头看电脑,黑色半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峰上,镜片泛着幽蓝的光。
这个男人能前一秒浸于欲念,下一刻就冷静地处理邮件,细碎的时间也全然被工作占据。
室内宁静,只有凌明桦不时敲击键盘的响动。池稚宁坐在一旁看着他,简直移不开眼。
他爱极了男人这副无情亦深情的样子,仿佛那双深邃眼眸永远容不下人。
一个小时过去,凌明桦终于合上电脑,说:“我要说……”
池稚宁抢道:“我要说的是,谈完我就撤,你赶紧叫plan B候场。”
凌明桦眉心微动,沉默地看着他。
“我想过了,用一个陌生网友的账号炒作确实不对,赔偿我认,但金额是不是离谱了点?”池稚宁做了个莫名的手势,似乎是衡量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说,“关于这一点,哥,你是希望我找你的律师团队谈,还是找你谈?”
凌明桦淡哼一记,“找律师你就照价赔偿,我白养他们的吗?”
池稚宁安静了,心在不安地躁动着。凌明桦的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连叔跟我说起的那台车,应该很难买。”
凌明桦深深地看着他,没说话。
“谢谢哥。”池稚宁看着他,倏尔笑了下,“所以这笔钱能赖掉吗?”
凌明桦说:“现在,不能。”
池稚宁滑下去,坐到地毯上,挨着凌明桦的长腿,脑袋在他膝盖边抵了抵。
接着,脑袋被一只大掌罩住,揉了揉。
池稚宁想起自己抱着Ann的样子,颇有些感慨地笑出声。
“怎么?”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出来。
池稚宁抱着膝,并不看他,“哥你当我的债主,是想约束我吗?”
凌明桦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可以这么理解。”
池稚宁就问:“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凌明桦又思考了一下,“你是我认识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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