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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许无！”
“许无来了！”
“天！”
人群的喧嚣将苏霜唤回现实。
门口，楚恒推着轮椅，缓缓进入录制现场。
许无坐在轮椅上，全身被一件黑色的斗篷遮裹得严严实实，露出的脸色憔悴苍白，消沉而暗淡。
……那个当初说要救自己的人，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苏霜的心情难以言喻。他默默注视着许无被推到评委席，按下投票按钮。
【滴！】
【滴！】
【滴！】
【滴！】
【滴！】
还是连响五下，许无再次将票全都投给了自己。
做完这一切，许无的双手无力垂下，眼睛也随即闭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许老师！”
“小无！”
整个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苏霜逐渐皱起眉头：从许无出现、到评委台、再到按下按钮的这一路上，他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可他肉眼可见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强撑着来到现场，把所有票都投给自己，帮助自己获得最后的冠军。
就像是……要彻底跟他划清界限似的。
领奖时，苏霜全程冷着脸，张致远在耳麦中求他笑一笑，苏霜置若盲闻。
手中的奖杯沉甸甸，身旁季安握着代表亚军的小银人，笑着对他说恭喜。
“说恭喜是真心的吗？”苏霜看着季安问。
许无对他的偏爱，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季安似乎没想到苏霜会这样问他，愣了一下点头：“当然。”
想起攀岩时，穿了一身黑色衣服的季安，苏霜突然问：“既然如此，我邀请你吃饭的话，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季安又愣了愣，果然没有拒绝：“好……什么时候？”
“就明晚吧。还有……”苏霜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我希望，你能穿黑色的衣服。”
……
虽然是苏霜请别人吃饭，但餐厅还是季安订的。
他如苏霜所愿，穿了一声黑色的衣服，看上去干劲利落，英姿飒爽。
“为了赴你的约。”季安笑着说，“我把大家准备的庆功宴都给推了。”
“是么？那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
菜端上来，精致的菜肴搭配艺术摆拍，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但苏霜只是随便吃了几口，期间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季安身上。
季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扬起微笑，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脸上沾到酱汁啦？”
“……没有。”苏霜古怪道，“你能不能不笑？”
“……为什么？”
“你不笑比较帅。”
“……”季安脸色微红，答应了。
用完餐，季安又陪苏霜沿着路边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时，苏霜对季安说：“谢谢你今天陪我。如果你愿意，现在可以吻我。”
！！！
见季安睁大眼睛，一副“还有这等好事”的模样，苏霜抬眼：“难道你不想吻我？你不喜欢我么。”
“咳！”季安偏过头，用力咳嗽。
看苏霜平静的样子，季安反而无奈了：“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上次悬崖探宝，你盯着我看的时候。”对于他人的目光与爱意，苏霜有种天生的敏锐直觉，能轻易察觉别人对他的欲望。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吧？”季安苦笑，“怎么还……”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苏霜抱着胳膊，挑了挑眉。
季安伸出手，朝他的脸摸过来，苏霜一歪头躲了过去。
“你看，你对他人的碰触很抵触，这是连你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你不喜欢我，我看的出来。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喜欢的人，某个方面比较像？”
苏霜立即反驳：“你胡说！”
“亲爱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看我，就像在看另一个人……啊，真没想到，我也被当了一回替身。”季安摸了摸后脑勺，倒也不是很介意的样子：“我确实喜欢你，不过我更不想做替身，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当然，如果你非要我吻你，我也不是不可……”
“滚！”苏霜捂住耳朵，“赶紧滚！”
季安笑了笑——他是个情商很高的人，暗恋被戳破的尴尬，就这样消弥于无形了。
之后两人找了个游戏厅一块儿打游戏，季安输了，于是报销了今天的晚饭钱。
两人约好下次一起打游戏的时间，各自离去。
……
晚上，苏霜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突然猛地坐起来：不对！季安说他有喜欢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向来是别人喜欢他、追逐他，还没有反过来的。
季安说……自己把他当成了替身，谁的替身？许情？
绝不可能！！
把头埋进被子里，第二天苏霜出去吃早餐时，李莲指着他的头发，嘴巴张成了鸡蛋：“鸡、鸡窝！”
……苏霜默默打理好头发，经过一晚上思考，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找许情……许无谈一谈。
手机他已经找楚恒换了回来——尽管楚恒极力掩饰，但他还是察觉到了楚恒当时的僵硬。
苏霜翻了翻：除了几个标注广告推销的未接来电、许无惯常的嘘寒问暖，没有其他新消息。
许无被送进医院后，拒绝了一切探访，苏霜也联系不上他，只能通过许衣打探消息。
许衣告诉他：许无终于在今天早上恢复意识——他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
同时，苏霜得知了许无失踪的真相——他竟然是被绑架了，还以一己之力掀翻了绑匪窝。
对此，苏霜只能说：不愧是他。
这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杀胚作风，让苏霜窥见了一丝当年那个许情的影子。
或许……
苏霜当即收拾了一番，循着许衣提供的地址，去医院看望许无。
“姓名？”前台护士站的小姐拿起座机听筒。
许无住的是VIP病房，没有经过允许，苏霜是不能上去的。
苏霜报上名字，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抱歉苏先生，对方拒绝了您的探视。”
“拒绝？为什么？有什么不方便吗？”
“这个……可能是在治疗。”
苏霜搭在柜台上的手握紧，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醒来就开始治疗，许无伤得很重？
接下来两天，苏霜又来了两次，都被拒之门外。
一次两次无所谓，三次都这样……看来许无，是真的不想再见他——
可就当苏霜这么以为时，他收到了许无的邀约。
第二十四章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茶屋碰面。
苏霜走进茶屋，装修古朴，扑面一股清新的茶香。
侍者将他带到一个独立的包厢，在这里，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外人听到。
苏霜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许无一番：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面无血色。
苏霜坐下后，一句话也没说：他在等着许无开口。
许无先是喝完了一杯茶，接着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等苏霜面前的茶凉透了后，许无才开口：“……我累了。”
他没有质问他，而是告诉他：“我累了。”
……苏霜缓缓抬起了头。
“幼年时，我曾养过一丛朱丽叶玫瑰，它的生长条件非常苛刻，别人都劝我放弃，我却执意要养。”许无的思绪，仿佛飘出了这一方小小的茶室，来到很多年前。
“朱丽叶喜欢阳光，我购入了最先进的植物生长灯，以确保它有足够的光；朱丽叶对土壤的成分要求复杂，我按照说明书上的比例，专门为它配置了适宜生长的土壤……”
与其说是在和苏霜说话，不如说是许无自己在喃喃自语——他完全陷入了曾经的回忆。
“可惜，为了养活朱丽叶玫瑰，温室里的其他植物不能适应新的土壤，全都枯死了。”
“但当朱丽叶玫瑰盛开时，我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它实在太美了。”
苏霜插道：“后悔吗？”
许无像是因为这句话才注意到有他这个人一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只是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可能不会花费那么多精力、赔上整个温室的花朵，去养活那一丛朱丽叶了。”
虽然遗憾，但是许无不后悔。
苏霜点点头：“你要说的话就这些？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废话怎么养花！？”
许无的态度，是一种近乎疏离的温和：“你别激动，激动容易上火，来，先喝口茶。”
上你*的火！
打开许无递过来的茶，苏霜压抑着怒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茶杯被打翻，在木质的地板上滚了几圈。许无瞥了一眼，神色逐渐冷淡：“苏霜，我希望你离开白露。”
“当然，违约金我会按照双倍付你。”
“凭什么？”
“就凭我想开始新的人生，凭我不想再跟过去——尤其是你，产生任何联系。”
……这话真是许无说的吗？有一瞬间，苏霜产生了怀疑。
是了……这是许无，就算长相一模一样，许无就是许无，不是许情。
他的许情再也回不来了。
苏霜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气低微，看上去竟然有些沮丧。
……如果不是太过了解这个人，许无也许就信了。
终究还是心软：“你照顾好自己。”
苏霜赌气地说：“有的是人愿意照顾我……比如许衣。”
许无笑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苏霜，以后你要学会靠自己，不要事事都想着依赖别人。”
苏霜低着头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段时间，许无觉得应该走了，于是起身。
“我走了。”
苏霜仍然低着头。
苏霜的位置靠近门口。在许无路过他时，苏霜蓦地抓住他的手。
许无没想到苏霜会这样做，惊讶地看着他。
“你骗我……许情你骗我。”
决战前夕，情到浓时，许情曾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我愿化身石桥。”
“忍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打，只为你从桥上过。”
“无论我去向何方，无论你归往何处，我都愿意做你的桥。”
“我——为你而战！”
……
结果都是骗人的。
许情许下承诺，许无告诉他承诺都是假的。
那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啊！”苏霜忽然头痛欲裂，握住许无手腕的手，下意识用力。
许无眉头一皱，侧身打算查看苏霜的情况时，后者突然甩开他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等许无站稳时，苏霜已经不见踪影。
许无看着肌肤上深深的指印，恍如隔世。
……
路边，当苏霜慢慢停下来时，气息已然不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直觉再和那样的许无待下去的话，他会窒息。
头也不像刚才那样疼了……不过，苏霜在头疼欲裂的刹那，想起了些什么。
他仰起头，望向这个由混凝土浇筑的城市。
马路上车来车往，两边的人行道不时走过一些行人；空中……空中过于空旷，怎么没有高速通道？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顺着路边坐下来，苏霜下巴埋进膝盖。
他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行人，令他找不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意义。
这时，从旁边的小花园里，倏地跳出来一只灰头土脸的土猫。
小土猫傻兮兮地走过来，抬头冲苏霜喵喵叫。
苏霜不动，小土猫就自己把脑袋凑上来，蹭苏霜的手。
……这么亲人的傻猫，在流浪猫中也是奇葩一朵了。
苏霜把它捡了回去，洗干净，发现长得还挺可爱。
小土猫脸特别圆，苏霜就叫他汤圆。看着汤圆埋头在碗里，由于太饿，拱得碗不停向前滑。
苏霜伸手抵住碗，汤圆终于能好好吃饭。
那种割裂感减少了一些。
李莲把饭端上桌——苏霜喂猫，她喂苏霜。
苏霜想：也许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的联系，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了。
……
家里多了一只猫，地方自然要换大一些的。苏霜带着李莲和汤圆，搬进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大平层共有五个房间，他自己一个房间、李莲一个房间、汤圆一个房间、还有两个房间用来放书和杂物，简直完美。
午后，苏霜半躺在沙发上，汤圆挨着他的腰窝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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