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青年摔倒在地,掀翻了放在床头的陶瓷花瓶,及今早刚被裴千越采回来的新鲜花束。
“主人!”裴千越快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当。”
裴千越扶他坐回床边,看也没看那散落在地上的花束和碎瓷片,低声问:“你要做什,我帮你。”
青年没有会。
他脸色极其苍白,垂眸看自己的双手,神色依旧淡淡的:“这具肉身……”
裴千越道:“许是主人这具肉身很久没有使用,魂魄暂时无法与肉身融合,等再过日——”
“已经十天了。”青年道,“灵力全无,难走动……这不就成了个废人吗?”
青年语调很慢,像是不太流利。他说这时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不会的!”裴千越的语气难得有些急躁,他深吸一气,才放缓了语气,“我会办法,你不会一直这样……我不会让你一直这样。”
青年抬眼看向他。
他注视了裴千越很长时间,神情好似疑惑,片刻后又恍然:“你怕我走?”
裴千越一怔,垂下眼眸。
他当然怕。
他害怕青年因为无法与肉身相融,索性再次离开这里。这一去,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
“你害怕的是得而复失。”青年轻声道,“我明白了。”
裴千越眉宇微蹙,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主人?”
青年一点点抬起手。
他的动作依旧十分僵硬,双手触碰到裴千越的侧脸,轻柔而缓慢地抬起来。
“我不会走。”青年那双沉静的眸子注视裴千越,温声道,“你别怕。”
二人的距离瞬间隔得极近,裴千越还从没与主人离得这近,耳根微微发烫。
他下意识别开视线:“主人还记得我认识的那个阆风城主吗,阆风城是天下第一大派,我去找他问问,他们说不定会有法子。”
青年松开手,缓慢点了点头:“好。”
裴千越很快离开山洞,背影瞧竟有分落荒而逃的意味。风辞从石壁后绕出来,却并未跟上去。
他注视坐在石床上的青年,情复杂。
眼这青年分明只是一具没有神魂的躯壳。它的行为举止都僵硬得可怕,说做事只凭从风辞脑中继承的回忆与性格,及从裴千越那里感知到的情绪。
可裴千越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不知是关则乱,还是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劲,不愿承认。
风辞无声地叹了气,刚从石壁中走出来,脚步却忽然一顿。
洞内凭空掀起一阵狂风,将摆放的物品卷得四处散落。狂风卷起青年衣袂翻飞,他抬起头,一道高大的、浑身笼罩白雾的身影,悄然降临在他面。
很难描述那个人长什模样,他的五官完全隐藏在白雾之中,就连性别、年龄都模糊不清。可当他站在那里,却是庄严肃穆,令众生不自觉跪拜。
风辞瞳孔骤然紧缩。
他见过这个人。
在他祈求天道降,救人族于水火的那天。
——天道。
青年低声唤道:“父亲。”
那道白雾般的身影居高临下,古老而悠远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
“这具身体力量太强,要彻底唤醒它,还需取一件灵力极强的活物。”
“唯有自愿献祭,才能让你恢复神魂之力,拥有不死之身。”
“要快,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天道的身影随那悠远古老的声音飘散在山洞中,风辞怔怔望他消失的地,只觉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
原来如此……
天道降下神力,将他的肉身制成傀儡。可这具傀儡并不完整,为了让傀儡恢复力量,必须要有人自愿牺牲。
修炼三千年的大妖,这间还有什东西,比得上他的双眼。
这间还有谁,会愿意为了他自愿牺牲。
是他亲手……取走了裴千越的眼睛吗?
第46章 风辞低头,吻住了裴千越……
上一章后半段替换了新版本,需要重看一下,不然剧情接不上。
————
午后的灵雾山阳光和煦,风辞快步行走在山间,脚底生风,素色的衣摆拂过丛生的草木,不沾片叶。
要快。
裴千越如今不在灵雾山,他必须赶在裴千越回来之前拦住他,将他唤醒。
初经受过的痛苦,他不能让他在幻境中再遭受一次。
他不能让裴千越见到他的肉身。
耳边有微风浮动,风辞脚步一顿,抬起头。方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云卷云舒,日头飞快划过天际,自西方落下,映出漫天红霞。
但那红霞稍纵即逝,天边光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来,月色升起。
天黑了。
风辞:“……”
他无比艰难地将到了口边的脏话咽下去。
说快进就快进,这幻境专耍着他玩吧!
风辞无声地换了口气,转身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
山洞深处,裴千越经回来了。青年依旧端坐在石床上,裴千越站在他面前,二人一时间都有说话。
许久,青年轻声口:“你不愿吗?”
裴千越垂眸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拳,微微有些发颤。
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借此克制住某种情绪:“你说……天道将你召回来,有很重要的使命需要完,但你无法与肉身融合,还需要一东西。”
“我有不愿。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只要你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他睁眼,那双原本亮清透的眼眸,如今却带着深深的痛苦,“可是主人,你真的回来了吗?”
为什么与他记忆中完全不?
为什么变得如此……古怪?
青年抬起眼皮,与他对视,似乎不白他这话是什么意。
因此,他只是机械地重复了方才的问话:“你不愿吗?”
裴千越深深吸了口气,竭使自平静下来:“我方才去了趟阆风城,阆风城主经答应,会倾尽全帮主人找到法子,我们只要再等一等——”
“有别的法子了。”青年抬眼,那双沉静的眼眸注视着他,“你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做任何事吗?”
他这句话问得十分坦然,好像真是在困惑。
有神识的躯壳,不懂得拐弯抹角,只会坦荡直白地将自的想法说出来。
裴千越却浑身一震,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一个字也能说得出来,青年偏头望着他,恍然:“你有所求。”
“也对,有人的付出能不计回报。”青年问,“你想要什么?”
裴千越眉头微蹙,似乎听见了什么极其荒唐的话,摇头:“我不是——”
青年有理会。
他伸出手,牵过裴千越的手,稍一用,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青年抬手搭在裴千越肩膀,声音轻柔:“我知道了,你喜欢我。”
石床边烛光微微跳动,将青年的五官映得越发出尘。他神情专注地望向裴千越,话语中,却带上了几分蛊惑般的意味:“你想要的……是我吗?”
裴千越浑身一僵。
却生不出丝毫气推他,也生不出任何气,躲对方越靠越近的身。
一具傀儡自然不懂得人类的感情。
就像一台设置精密的仪器,只为完自预设的目的,不计任何代价。
青年越靠越近,裴千越终于抬手抓住他的手腕,艰难道:“主、主人,你别这……”
“嘘。”青年眸光温和沉静,还带了点笑意,“这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裴千越望入那双眼中,原本坚定的双眼却变得有些犹疑,仿若被蛊惑一般:“我想要的……”
“对,是你想要的。”青年凝望着他,温柔道,“乖小黑,闭上眼,我给你想要的。”
裴千越轻轻闭上眼。
青年缓慢凑上去,仿佛在献出一个温柔缠绵的亲吻。
时,他搭在裴千越肩膀的手抬起来,指尖泛起点点金色的光芒。
噗——
裴千越倏然睁眼。
一柄细长的金色长剑从青年身后穿透心口,他的身后,风辞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抽剑。
鲜血喷洒出来,溅上裴千越的侧脸。
青年尚未得到活物献祭,因此并未修不死之身。滚烫的鲜血从他心口不断涌出,他张了张口,什么也说出来,身便无地倒下。
风辞长剑一展,极薄的剑身滚落一串血珠:“不好意啊,看不下去了。”
有天道授意,风辞知道他的肉身肯定会用尽各种法子,从裴千越那里骗去双目。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骗法。
他要是再不出手,这傻子下一秒就会被人取走双目。
就踏马离谱。
风辞气得手抖,他忍了忍还是忍住,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裴千越的衣领:“你是傻子吗,看不出他和我完全不?他说什么你就信?”
裴千越怔怔然望着风辞,皱了皱眉:“……主人?”
那双清透亮的眼眸里满是困惑迷惘,风辞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心跳猛地加快了一瞬。
连自还想说什么都忘了。
风辞吞咽一下,也气不起来了,闷闷应了声,松了手。
他右手还执着剑,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地上汇小小一摊。他的肉身倒在一旁,长发披散,经渐渐了气息。
裴千越似乎逐渐清醒过来,他的视线从风辞脸上移到剑上,最终落到了倒在石床上的青年身上。
他的气息骤然乱了:“你是谁?”
风辞在心里暗道不好。
刚才太过心急想阻拦这一切发生,可他根本想好要怎么让裴千越清醒过来。
他本不该与肉身傀儡一出现。
因为被幻境所迷惑的人,会本能抗拒外来之人。风辞如今与肉身傀儡生得一模一,在裴千越的认知里,他会本能偏向被幻境塑造出来的那个人。
所以对于现在裴千越来说,风辞不是在救他,是……杀了他的主人。
洞中凭空掀起狂风,风辞急退两步,原本站立之处被一道剑气炸了粉末。
裴千越掌心凝出一把修长的配剑,侧脸被剑影寒光映得俊美冰冷。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平地一声铮然巨响,惊起飞鸟无数。
千秋剑架住对方来势汹汹的一剑,风辞有点生气:“我都说了,你现在正在幻境之中,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这人怎么不听话啊!”
“哦,是吗?”裴千越眸光森寒,持剑的手骤然一挥,将人推出数丈。
风辞急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一抬眼,便看见了对方眼底浮现出一丝冰冷的讥讽。
个中的含义很显。
——就这?
风辞气得想打人。
还不是因为这是在裴千越的幻境里。幻境以他为主,他的一切想法都会被幻境塑造真。比如他现在迫切希望杀了风辞,幻境便会给予他比以往更强的量,时削弱风辞的量。
在这种情境下打赢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本事和他出去打啊!
风辞稍顿片刻,对方那凌然肃杀的剑气至。
裴千越如今尚未得到阆风城世代传承的孤影剑,手中所持不过是一把普通长剑,可由于这幻境加,汹涌的剑气竟丝毫不弱于风辞。
风辞连忙侧身躲,剑气几乎紧贴着他眼前掠过,轰然将一株杉木拦腰截断。
灵光芒将整片树林映照得仿若白日。
打斗还在继续,裴千越紧逼不休,风辞步步退避,口中还在劝他:“小黑,你冷静一点,我方才那是为了帮你!”
“你害死了他……”裴千越眸光阴沉,手中长剑光芒顿时大涨,“是你害死了他!”
风辞大喊:“可我刚才要是不救你,他就要取你眼睛了!”
裴千越的动作猝然一顿。
风辞放过这片刻的机会。
他猛地抓住裴千越手腕用一拧,对方长剑脱手,下一秒,千秋剑抵上了裴千越的脖颈。
“别动。”这番打斗让风辞都有点乱了气息,他一只手抓着裴千越的手腕拧至身后,另一只手持剑抵在裴千越咽喉处,略微抬了抬,“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吧?”
裴千越不再动了。
风辞喘匀了气,正想说话,却听裴千越轻轻道:“你杀了我吧。”
“……啊?”
月色穿透树影照亮了二人周遭,裴千越眼眸垂下,纤长的睫羽在侧脸留下清晰的阴影。
他声音冰冷,从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主人不在了,既然我杀不了你,你便杀了我吧。”
风辞的神情沉了下来。
半晌,他才沉声问:“他要是死了,你也不想活?”
裴千越唇角扬起一丝苍凉的微笑:“他若不在,我活着又有何意义?”
“怎么有?”风辞的声音有些急切,“难道你这一生,就只为他一个人活?他要是去死,你也要跟着去吗?”
裴千越不假索:“有何不可?”
风辞脑中嗡然一炸。
他用一推,二人双双摔进了柔软的草地里。
风辞居高临下将人按住,借着月色,清晰地看见了对方那双微红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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