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听到丁玉的话抿了抿唇,硬生生把质问又吞了回去,只执拗的看着谢晏归不说话。
谢晏归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定自若,看着云笙道:“晚些再同小公子细说此事,眼下先看看病患吧。”
云笙看着谢晏归一本正经的模样,气的牙根发痒,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还是先办正事!
摄政王担心那两位高热的老者有传染的风险,便禁止云笙靠近,自己跟着邱太医进了隔离区。
云笙则是在相对轻一些的伤患区帮着给百姓换药和清理伤口。
丁玉伺候了皇帝这么多时日,早就将这位心思单纯的小主子了解了个透彻,知道他做这些事时不喜自己帮忙,丁玉便不再争抢,老老实实的在一旁打下手。
想起方才王爷百毒不侵的事情被揭穿,丁玉眼珠转了转,走到云笙身边说的:“小公子就不好奇王爷为何会百毒不侵吗?”
云笙正一边生闷气,一边用力的将草药碾碎,听到丁玉的话怔了怔,随后成功的被吸引了注意力,漂亮的大眼睛眨呀眨,“那你知道缘由吗?”
丁玉点了点头,欲言又止道:“奴才也是在干爹那听来的,当初干爹曾嘱咐奴才……不得向第三个人提起……”
云笙听后很是理解丁玉的为难之处,但他又非常想知道谢晏归血液百毒不侵的起因,垂眸想了想,忽的眼中一亮道:
“没关系!你就当我不是人,是只狗狗就好啦!”
丁玉嘴角一抽,错愕的看着眼前满脸理所当然的皇上,差点跪下。
云笙急不可耐,拧眉催促:“你快说啊!”
丁玉忙把鼻尖吓出来的冷汗抹了抹,心道:干爹平日里在皇上身边实属不易啊,皇上时不时地语出惊人,一般人还真是招架不住!
丁玉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附近这才压着音量将他所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摄政王五六岁时,家逢大难,父亲母亲以及兄长相继过世,年幼的谢晏归被恶人掳回了当时的泉幽谷。
泉幽谷因毒而盛名,谷中毒物成千上万,只过而不及。
年幼的谢晏归因着自小习武身怀内力,体质相对旁的被掳去的孩子要强上许多,故而被挑选出来试毒,炼制药人。
谢晏归这药人一做便是八年,他在谷中尝尽了毒药,受尽了折磨,种种毒药毒发时的苦楚让他苦不堪言。
八年如一日的生不如死……这才练就了谢晏归如今「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
直到泉幽谷覆灭的那日,谢晏归才得以解脱……
丁玉说完自己所知道的事,小心翼翼的看了完全呆住的皇上一眼,随后悄无声息的退开了些。
而得知这一切的云笙,此时心中钝痛无比,仿佛被人刺了无数刀,每呼吸一口气,便会牵动伤口一抽一抽的痛。
云笙从前以为,这世的老大是高高在上,重权在握的摄政王,那么他一定自幼生活富足,诸事顺遂……
可他万万没想到,谢晏归眼下的万丈风光之下竟隐藏着这样惨痛的过去。
难怪……难怪谢晏归用膳时从来不需要宫人试毒,因为他早已尝尽世间毒物……
云笙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伸手抹了一把,这才发觉自己的脸颊早已湿润,布满了泪痕。
这是他成为人以后,第一次主观意识的落泪,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痛彻心扉之感。
云笙捂着心口,只觉他的心好疼,疼的要命!
云笙待不下去了,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站起身朝着隔离区的方向疾步而去。
丁玉没想到皇上会有这番激动的反应,心头一惊连忙追了上去,口中唤道:“小公子,您不能去那里!王爷说过不准您进去的!”
云笙恍若未闻,只目光执拗的朝着谢晏归所在的院落走。
守在门口的竹木看到皇上眼圈发红的冲了过来,惊得心头一凛,忙横过身子堵住去路,规劝道:“公子不能进去!”
云笙现在只想立刻见到谢晏归,想抱一抱他,想亲吻他,想问他还痛不痛,还难受不难受……
他用力的推开竹木,试图闯进去。
竹木虽不敢和皇上动手,但也实在不敢冒险让皇上进入隔离区,只能见招拆招,想尽一切办法阻拦云笙的脚步。
就在此时,听到动静的谢晏归拧着眉走了出来。
“这是在胡闹什么?”他凤眸微眯,带着几许责备看着竹木。
云笙看到谢晏归的那一刻,脑海里想的都是他被控制在牢笼之中,被毒发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模样。
他的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决堤而下。
云笙不顾旁人的目光,也忘却了此时自己的身份,直直冲入了谢晏归的怀中,紧紧抱住他的腰身,喃喃道: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第77章 云笙见公爹
云笙埋在谢晏归的怀中,出口的话中带着明显的哽咽。
谢晏归神情一冷,目光看向随之赶来的丁玉,质问道:“出了何事?”
丁玉被摄政王这一眼瞪得两腿直打颤,硬着头皮回道:“小公子他知道了您的血液为何会特殊的事……”
谢晏归闻言怔住,垂首看向怀中的云笙。
云笙在他怀中退了出来,仰头看着他,眸间含泪满是心痛之色,小声问:“王爷还疼吗?”
谢晏归眼尾骤然一红,随即轻轻一笑,回道:“不疼。”
他握住云笙的手,朝着不远处的两座山望了望,言道:“我带小公子去个地方如何?”
云笙用力的点头,“好,王爷去哪我便去哪。”
话音刚落,谢晏归便牵着云笙大步离开。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邱太医目瞪口呆的看着摄政王和那位小公子牵在一起的手,再回想方才王爷与之说话时那宠溺的语气,脑中一片轰鸣。
难怪向来高傲冷僻的摄政王忽然带了个俊美的小公子在身边。原来……原来是房中人吗!?
他错愕的看向丁玉,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口。
丁玉只是朝他眨了眨眼,一副「自信点,就是您看到的那么回事」的表情。
邱太医又将视线转向竹木,见其亦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顿时扶额暗道:
快来个人救救我的命,王爷的私事被我给看见了,我我我焉有命在!?
……
云笙和谢晏归此时共乘一骑,朝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云笙窝在谢晏归的怀中,时不时的仰头轻吻他线条俊美分明的下颌。
谢晏归双臂收紧,将其牢牢护在怀中,低声道:“别闹,嗯?”
云笙不是在闹,他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陪伴谢晏归,想对他好,想告诉他自己很心疼,甚至想帮他承受从前他受过的那些苦……
马儿疾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脚下。
眼前的山极高,云笙抬眼望了望,竟一眼望不到顶。
谢晏归将马放到林子里吃草,随后牵着云笙的手,朝着深山走去。
云笙这会儿看着谢晏归满眼心疼之色,用力回握他的手道:“王爷受苦了,若是云笙能早些来就好了……”
谢晏归听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皇上舍得?那你的老大怎么办?”
云笙听罢眨了眨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反驳道,“可你就是老大,老大就是你,你们是同一个人啊!”
谢晏归摸了摸他的脑袋,“就这么笃定,不怕认错了人?”
云笙拼命摇头,“这不可能!王爷就是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谢晏归闻言满头黑线,食指弓起敲了敲他的额头,哭笑不得。
云笙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撅起嘴巴在上面打了两巴掌,自责道:“呸呸呸!王爷怎么会化成灰!”
谢晏归扯下他打自己的手,蹙眉道:“皇上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己事。”
云笙没所谓的笑了笑,又朝着他拱起唇说道,“那王爷亲亲就不疼了。”
谢晏归无奈一笑,遵从他的话垂首吻了吻。
两人又徒步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山谷的入口。
入口十分隐蔽,竟然在一处瀑布的帘洞之后,谢晏归抱起云笙飞身一跃便进入了其中。
云笙到了此处,便明白这里便是谢晏归曾经饱受苦难的泉幽谷了。
他神情变得肃然起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泉幽谷虽已破败多年,但此处风景依旧秀丽,青山绿水花鸟虫鸣,几丈高的树木葳蕤繁茂,个个树干粗壮,想必已存在上百年。
旁人若是误入了此处,怕是都要将其当做是世外桃源,谁人又能想到此处曾经是那般地狱般的存在呢。
云笙转头看向谢晏归,见其神情漠然的环视着四周,眸底泛着幽幽冷光。
云笙心头一痛,环住了他的腰身,满眼心疼的说道:“是我的错,不该说什么想到你幼时生长的地方看看……此处于你而言定是噩梦般的存在,我们这便回去吧?”
谢晏归笑了笑,安抚似的摸了摸云笙的头,
“无妨,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话落,他重新牵起云笙的手,“皇上随我来,臣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个人?这里竟然还有人在吗?
云笙乖顺的任其牵着,亦步亦趋的跟在身侧。
谢晏归走到一棵分外粗壮的榕树下,绕到它的身后站定。
云笙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无名土墓,神情错愕的看着谢晏归,“这是……”
谢晏归放开了云笙,走上前一边清理墓上长出的荒草,一边回话道:“这是臣的父亲。”
云笙猝不及防的愣住,有些无措的看着谢晏归,“那……那我该如何称呼?”
谢晏归笑了笑,“皇上若是不嫌弃,同臣一起叫父亲如何?”
云笙呆呆的点头,乖巧的唤了声“父亲。”
谢晏归闻后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几分,他利落的清理掉荒草,又将手上的灰尘拍了拍,才重新走回云笙的身边。
谢晏归再次握住云笙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身前,随后缓缓跪了下去。
云笙连忙同他一起跪了下去。
“父亲,这是云笙,儿子即将相伴一生的人。”
云笙成为皇帝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跪别人,跪的还是一座坟墓。
因着眼前的坟墓是谢晏归的亲人,云笙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听了谢晏归的话云笙连连点头,随后又觉得他说的不对,伸出两根手指更正道:“不是一生,是两辈子!”
谢晏归被他认真的神情逗得忍俊不禁,低笑道:“好,是两辈子。”
话落,谢晏归重新将视线投向他的父亲,静默了一会儿后,俯身叩首。
云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老老实实的随着他一同磕头,心中暗道:
王爷的爹爹您放心,以后有我陪在王爷的身边,一定不会再让他受半点苦!
朕回去就下旨,把那些曾经伤害过王爷的人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
三叩首后,谢晏归忽的搂住云笙的腰,飞身一跃跳到了树上。
他寻了一处十分结实的树杈处拉着云笙一起坐下,随后伸手摘下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悠扬悦耳的曲调随之而出。
第78章 泉幽谷过往
十八年前。
年仅六岁的谢晏归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先是隐退江湖多年的父亲忽然失踪,随后兄长外出寻找父亲的踪迹,多日都没有结果。
就在兄长返家后的第三天夜里,家中忽地来了一伙黑衣人,一言不发便开始了无情的杀戮。
谢家兄弟二人虽有武功在身,但到底是敌众我寡,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谢母和谢家兄长就死在了谢晏归的面前。
而谢晏归则是被他们掳走,送到了泉幽谷之中。
自此开始,谢晏归开始了长达八年的噩梦。
起初,谢晏归曾试图逃走,但泉幽谷的谷主莫言十分看重他的这副躯壳,为了减少麻烦,直接挑断了谢晏归的脚筋,让他走也走不得。
谢晏归也曾想过自尽一了百了,可他每每想起母亲和兄长在自己面前惨死的画面,便硬生生忍下了那些痛。
他要找到父亲,他要为血亲报仇!
谢晏归熬住了毒药穿肠时的锥心之痛,忍下了脚筋被挑断的削骨之恨,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手刃了仇人。
为了麻痹那些恶人,谢晏归开始做出一副任人宰割、行尸走肉的萎靡模样。
两年后,谢晏归营造的安静假象起到了作用。
谷主莫言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和约束。
为了更好地炼制毒药,莫言医好了谢晏归的双腿,让他可以自主行走,以保血脉通畅至使毒药能更好地在他的体内流窜和变化。
这让谢晏归看到了希望,明白他的机会来了。
谢晏归开始偷偷练习父亲曾经教授他的内力功法,白日被莫言拉去试毒,夜里则是刻苦训练时时刻刻都不敢懈怠。
许是老天爷有眼,竟让谢晏归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位贵人。
那是一位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的老者。
谢晏归偶然间发现了他,两人交谈之中,渐渐熟络起来。
老者对谢晏归的遭遇心疼中又带着欣赏,逐渐被他坚韧的脾性所感动,决定将自己一生所学全部传授给谢晏归。
秋去冬来,寒来暑往,度日如年的日子又这般过了六年,老者死去的那日,谢晏归再也没了耐性,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谁人也没能想到平日里安静如斯,被折磨的骨瘦如柴不成人形的谢晏归,会用他自己的血液毒死谷内那些武功高深莫测的护卫。
谷主莫言不会武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恶魔一般的少年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
谢晏归仿佛地狱归来的恶鬼,杀得浑身是血,凤眸血红。
他手持长剑,抵在莫言的颈间,问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死自己的家人,父亲的失踪是否与泉幽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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