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问:“你还没吃啊?”
乔北心点点头,“我想着反正要过来,干脆跟你一起吃。”
吃饭时,程望又想起那个问题,纠结再三,心里的好奇还是盖过一切。
“小乔,你真的有女朋友吗?”
乔北心挑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程望:“我觉得没有。”
他打了个响指,“没有人可以在我的眼皮下偷偷摸摸谈恋爱。”
其实程望在想,高三课业中,他们一整个白天都在学校学习,而乔北心晚上还要去帮梁以蓝收拾,应该是没什么时间谈恋爱的。
总之,看上去确实不像是有女朋友的人。
乔北心扭头看了看程望,神色复杂。他甚至很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无语的表情。
完全不像是乔北心会露出来的神色。
他又重重吐出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程望几乎觉得他很想翻一个白眼。
但乔北心毕竟是乔北心,他忍住了。
不仅如此,他还恢复了往常淡定的神色,说道:“我当然没有。”
程望“哦哦”着,把餐盒盖上装进垃圾袋。
这时,他听到乔北心说:“但我确实有喜欢的人。”
这种问题就比较私密了,程望没想过多打听,只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头发一直没擦干。
程望就和大部分这个年纪的男生一样,怕热又贪凉,仗着自己头发短,根本不肯好好擦,总是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不过一顿饭的工夫,他的睡衣领口都被打湿了。
程望站起身脱下睡衣,嘴里嘟囔着“都九月了怎么头发还干得这么慢”。
身后的乔北心此刻也吃完了最后一口米饭。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垃圾袋,把自己的餐盒也一并装进去,又站起身,两步走到程望身后。
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被他遮住,只能从头顶洒下一丝,越过两人的影子,投射到地面上。
他们挨得很近,地面上的影子几乎叠在一起。
程望正要从衣柜里找干净衣服,感觉到乔北心的靠近后躲了一下,给他腾出一点距离。
但乔北心并不想过去,他只是站在程望的身后,低头看着那两道人影。
天气渐渐冷了,饶是程望再怎么贪凉,也不得不把长袖衣服拿出来穿。
他在衣柜里翻翻找找,随便拿出来一件,想着周末应该去买几件新衣服了。
乔北心依然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到程望伸手套衣服时,手肘都会顶到他。
程望往后杵杵,“帅哥,我要穿衣服,离我这么近一会儿打到你。”
他像是给乔北心演示一样抬高手,把T恤领口套进脑袋上。
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暗,白色棉质衣料贴着脸颊滑落。
下一秒,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抓过T恤领口,帮他把衣服稳稳落在肩膀上。
程望抗议道:“差不多得了啊!我是三岁小孩吗还需要您帮我穿衣服——”
可他话没说完就被乔北心打断了。
程望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像木偶一样,四肢僵硬地转过身,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乔北心却没回答他,只是伸手把他堆在前胸的衣服扯平,又摸摸他的发根,说:“头发终于干了。”
程望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一步——
身后就是衣柜,他的后背撞在上面,发出咣啷一声响。
乔北心皱皱眉,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怎么这么不小心?”
见程望还是呆呆的,乔北心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他说:“小望,真的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
在这样一个和平时并无两样的中午,少年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来自同性的告白。
男孩高大又帅气,总是冷冰的人对着他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耐心和温柔。
往日那些被忽略掉的细节一点一点浮上心头,意义重大的钢笔,很合胃口的食物,每每看到自己和别人打闹时带着深意的眼神,还有动不动就上手摸头揉脸的暧昧动作……
最后定格在上周五晚上,乔北心越过众人,只注视着他的眸子。
程望搓着手指,光面的校裤被他搓得簌簌作响。
他抬起头,和乔北心对视一瞬,又立刻移开眼神。
那人的眼神一如那晚,深邃又专一。
尤其是在刚刚听过那样一番话后,更是能够轻易捕捉到眼中含着的一汪情意。
程望思绪乱飞,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乔北心先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给孩子吓成这样了。”
程望不自在地想躲开,却实在无处可避。
乔北心没再难为他,拎着垃圾袋冲他扬扬下巴,说:“我先回教室了,周末有功课没做完,下午要用。”
程望乱七八糟地应着:“啊哈小乔!你又不写作业!我要跟老师告发你……”
他慌乱的样子逗笑了乔北心。
随后,程望的耳垂被抓住捻了捻,大概正是后面那道疤的位置。
“走了。”乔北心捉着那块皮肉,几秒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走了,小望。”
开门的时候,乔北心第三次说出了那句话。
“小望,我真的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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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需要
未成年人不要饮酒_(:з」∠)_
第19章 衣服
下周一早上程望在校门口碰到了同学。
他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好,倒不是失眠或是做噩梦,就是每收到乔北心的消息都让他心里一紧,生怕那人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心里一直装着事儿,醒得就比往常早了些。
同学看到程望,惊讶地说:“天呢!迟到大王今天居然整整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到学校了?”
他说着,夸张地抬头看天上,“快让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程望:“……”
他勾住这人的肩膀,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就不会打人了?”
这位同学以更加矫揉造作的语气,在程望手臂里扭动如蛇,“哎呀好可怕呀!吓死我了!”
两个人一路打闹着进了校园,同学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要去买包子,都怪你,看见你连包子都忘了。”
程望拧着眉头推他一把,“就知道吃,脸都快吃成包子了。”
两人本打算在校门口分开各走各的,可程望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哎哎,等我一下,我也去。”
程望说着,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从便利店出来时,程望手里拎了一杯番茄疙瘩汤和一个花卷。
今天是真的来得太早了,去买了趟东西回来还没到上早自习的时间。
程望把吸管插。进杯子里,咕噜咕噜吸着疙瘩汤,拐弯进教室时,迎面碰上乔北心。
一班和二班在这层楼的中间,上了楼梯后,往左边拐是一班,二班则在另一边。
乔北心出现在这里,正要去往和一般相反的方向,目的不言而喻。
两人对视一眼,乔北心的视线从程望手里举着的塑料杯子,移至拎着花卷的右手。
程望被他看得躲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往身后塞去。
乔北心先开口打了个招呼:“早。”
程望尴尬回道:“早。”
乔北心还在盯着他藏到身后的手,笑笑说:“那么小一个花卷,吃得饱么?”
说着,他朝自己班的方向走去,路过程望时,把手里的东西随手抛进程望怀里。
程望手忙脚乱接住。
是一个饭团,还热乎乎的,隔着包装袋都能闻到海苔的清香。
乔北心早就不会在前一天晚上预告第二天的早饭内容了,反正程望不挑食嘴又馋,什么都喜欢吃。
他坐在座位上,还叼着那根吸管,却很久都没再往嘴里吸疙瘩汤。
味道太淡了,尝一口就知道是用番茄酱兑水煮出来的,半点没有新鲜番茄的酸甜口感。
自己买的花卷被咬了一口后放到了桌子,很委屈地躺在那儿。程望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伸到抽屉里摸出那个已经冷了的饭团。
*
中午下课后,乔北心正准备穿过操场去食堂,刚走进操场大门,就听到一阵激烈的欢呼声。
他略一驻足,想起这节课是二班的体育课。
身后几个女生从缝隙中挤过去,笑着说“是程望是程望”,叽叽喳喳钻进篮球场。
乔北心没戴眼镜,只能模模糊糊看到篮球架下确实有人在打球。他眯起眼睛,捕捉到人群中那个皮肤格外白皙的男孩。
可程望并没有在打球。
他裸着上半身,手里握着自己的校服,表情无奈又烦躁。
程望一贯是温和的,是好脾气的,鲜少会把这样不耐的表情摆在脸上——又有谁会惹他这样生气呢?
比赛大约是叫了暂停,站在程望身边的一个男生很有些手足无措。
乔北心走近才发现,程望的T恤后背被人拍了一个硕大的黑手印。
男孩子大多好动,年纪小的时候在地上打滚都是常有的事,虽说年纪上去后会在意一些,可爱干净的程度远比不上同龄的女孩子们。
更何况运动时衣服裤子蹭了灰尘、甚至力气大了扯破开,也都是常有的事。
程望是喜欢篮球的,不可能不清楚这些。
但现在的程望显得异常焦躁,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身边那个男生很紧张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程望重重呼出口气,尽量放缓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在怪你呀,我没有那个意思。”
他烦躁地抓抓头发,说:“算了,我还有点事,先不打了,你们找人替我吧。”
他依然没穿校服外套,也没有别的东西需要随身带走。
他只是糟心地看了一眼被弄脏的T恤,想套回身上又忍住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既知道打着赤膊回宿舍影响多不好,又实在不想穿着这件T恤。正纠结的时候,上方被扔过来一件长袖校服,罩在程望头顶上。
程望拉下来一看,乔北心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他把衣服抓在手上,有些不自在地稍微拉开一点距离,说:“我出了一身汗,别弄脏你衣服。”
乔北心只扬扬下巴,说:“先穿着吧,回头洗了给我就行。”
程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乔北心的外套套回了身上。
*
程望有点洁癖,乔北心多少看出来了,以为他只是单纯因为衣服脏了而不开心。
“都九月底了,”乔北心拽着校服拉链往上拉着,几乎快要戳到程望下巴,“虽然打球会出汗,但还是带件长袖外套。出了汗最容易着凉。”
程望:“没地方放。”
乔北心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点点头说:“也是,他们的衣服要么丢地上,要么让女朋友带走,确实没地方放。”
以程望爱干净的程度,是绝对不会放在地上的。
果然,程望说道:“嗯,会弄脏。”
说话过程中,程望一直躲避着乔北心的眼神。
乔北心看了好笑,拉好拉链后伸出食指,轻轻一弹拉链上的吊坠。
自立高中的校服当真用心,就连一枚小小的拉链用料都很讲究,只轻轻一碰便极有存在感地晃个没完。
程望不满地扫了他一眼。
乔北心忍住笑意,说:“回宿舍换衣服吧。”
于是,程望穿着乔北心的衣服,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像一颗皮都干巴了的橙子。
乔北心在前面几步,通过地上的影子都能看出程望心里的不开心。
蔫巴巴的。
乔北心突然明白了周娜为什么总喜欢逗他。
回到宿舍后,程望澡都顾不上洗,先打了一盆水来洗衣服。
然而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程望放在宿舍的洗衣液不见了。
男生宿舍东西一向混用,可能是哪个室友借用了忘记补上。
程望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再找到别的洗衣液。
他回到宿舍后就脱了外套,在卫生间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暴躁。
他抓了抓头发,拉开宿舍门,准备下楼去买洗衣液。
乔北心赶紧拦住他,“哎!晚上再洗也不迟。超市离宿舍这么远,你来去一趟起码要半个小时,你还没吃饭也没洗澡,没有这么多时间的。”
程望额头都出了汗,沾湿了额前几缕头发。他烦躁地走回来,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乔北心也跟着回到书桌前,站在旁边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搭在他赤。裸的肩膀上。
“汗手印而已,很好洗的。”
“……我知道很好洗。”
半晌后,程望看上去冷静了些,他轻声说:“我就是……”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以前还跟我妈一起生活的时候,每次弄脏衣服,她都……”
话说到一半就静了音,不止是因为痛苦的往事不想再次回忆起,更因为乔北心握着他肩膀的手猛地用了力。
……以往那些体育课后的潮湿发根,那些每天都散发着好闻香味的干净衣服,竟然也都是那段无法磨灭的过往,给程望留下的应激反应。
乔北心颓然松开手指,转而捏紧自己的掌心。
程望微微佝偻着背,正处于少年和男人过渡时期的身形尚未完全伸展开,却背负着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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