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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贺宇桓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在一家小餐厅当主厨，母亲则是个普通的服装厂女工，一家人住在出租屋里，收入不算高，还要精打细算筹钱买房子，因此过得十分拮据，不过对待贺宇桓，父母从不吝啬。
贺宇桓上幼儿园时，一家人终于有了自己的小窝，而他的妹妹贺雨霏也悄悄住进了母亲的肚子里。
大半年后，贺雨霏出生，贺母为了照顾两个孩子，辞掉了工作，贺父为了提高收入，和贺母商量后，借钱开了家快餐厅。贺父有手艺，贺母会打理，餐厅虽小，却经营得很不错，为了节省开支，他们没有雇人，因此越来越忙碌。
贺宇桓就是从那时起，再也没有在家人面前真正发过一次脾气，流过一次眼泪。
贺雨霏不记得婴儿时期的事，是贺母私下告诉她的。当时的贺雨霏很爱哭闹，她忙着照顾，虽然没有忽略贺宇桓，但终归给的关注少了些，有一次贺宇桓体育课摔破了手，看到餐厅的忙碌情况后，默默到里屋自己拿医药箱消了毒，从前发生这种事，他都是跑到妈妈跟前哭疼的。
贺雨霏记事之后，一次也没有见过贺宇桓哭，他不再把所有负面情绪带到家人面前。虽然他什么也不说，其实大家都清楚，他只是不想让家人的担心，不想让家人因为他的事变得更忙碌。
“你忍哭的时候，生气不发泄的时候，你的父母妹妹其实都知道。”裴明轩拉着贺宇桓的手，让他坐到对面的床上。
贺宇桓低着头没有说话，家里人为了更好的生活忙碌，下面还有个小他五岁的妹妹，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身为长子，不应该再给大家添麻烦。
裴明轩手肘支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微微仰视着贺宇桓的脸，似乎在等他的回话。
贺宇桓回视他，咬了咬下唇：“爸妈已经很忙了，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裴明轩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他微红的唇瓣：“喜与乐不会给亲近的人造成麻烦，哀和怒也同样不会。你的压抑和隐藏，对我们来说，才是麻烦。”
贺宇桓被“我们”两个字触动了一下，脱口而出：“可是如果我哭了，大家就要花时间会想办法安慰我。”
“那天在导师宿舍，我听到你在窗外的哭声了，当时我很想抱一抱你，让你向我倾诉所有的悲伤和痛苦。”裴明轩顿了顿，扶着贺宇桓的脸，让他抬起头，“可是你却不再哭了，拒绝向我透露你的情绪，这令我很苦恼，因为我想安慰你，我想花这些时间想办法，可你并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这让我有些受伤。”
“在你拒绝向亲人表现脆弱的一面时，他们一定很难过。”
贺宇桓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顿时哑口无言，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可是我想带给大家快乐的情绪，爸妈和雨霏一定更喜欢看我笑。”
裴明轩摇摇头：“我喜欢看你笑，也想弄哭你，这并不冲突。”
贺宇桓微微一愣，这和他说的是一个意思吗？怎么感觉怪怪的？为什么要弄哭他？
“只有对疏离的人，才应该隐藏情绪，而对待我，对待你的亲人和信任的朋友，你应该把所有情绪表达出来，这样我们才能更靠近你，心才能彻底和你的心贴在一起。”裴明轩忽然起身，拥住贺宇桓，“所以我的小王子，你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裴明轩的语调那么温柔，仿佛一阵春日的微风，吹散不知不觉在心头积压了十几年的浓雾，贺宇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鼻子有些堵。
“我……”他尝试说了一个字，声音竟是哽咽的。
“小除乖乖……”裴明轩搭着他的肩膀，像在哄孩子，慢吞吞地一遍遍说着。
眼眶滚烫，贺宇桓抽了两下鼻子，嘴角慢慢垮了下来，在第四声“小除乖乖”在耳边响起时，终于按捺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我……我在想……我哭起来是不是……比魏肖还傻……”贺宇桓跌跌撞撞说完，打了个哭嗝。
裴明轩失笑，捧着他的脸，替他擦去泪水：“怎么会呢，我家小王子是最帅气的，就算哭，也是全宇宙最靓的仔。”
贺宇桓本就没遇上什么悲伤的事，只是被裴明轩勾出了情绪，此刻破涕为笑，报复似的拽他衣襟擦了把眼泪：“明轩哥你逗我！”
裴明轩给他倒了杯水，贺宇桓捧在手里慢慢啜着，一杯水喝完，情绪完全平复了。
裴明轩接过空水杯放回桌上：“所以我的小王子，今天还有精力吗？明轩哥给你讲讲戏。”
贺宇桓活力十足地站起来，点点头，哭过之后，心情竟然变得畅快了：“精力十足！”
裴明轩翻到剧本中青年出场那一页。
青年的戏份虽然不多，但在整部电影中意义重大。
男主习强一直是个老好人，却因给好友借钱做担保，好友逃跑，而背上巨额债务。债主骚扰家人，威胁他必须帮他们做事赚钱抵债，为了家人的安全，习强只能同意。
债主给的“工作”起先是把风、催债，后来逐渐升级成打人、伤人，习强不认同这些行为，却没有任何退路。在一次次的“工作”中，他的性格逐渐扭曲，越来越暴躁，不知实情的家人也离他而去。习强在绝望中崩溃，在一次“工作”中，失手杀死任务对象，至此他才明白，自己的人身已经彻底毁了。
债主把所有罪责推给习强，习强落荒而逃，为了从警方的追捕中逃脱，他抓了恰好撞倒的青年作为人质。
青年在惊惧中被他扣上天台，警方被关在门外，青年的手机铃声响起，习强抢走手机，从其中的信息中，发现青年的境遇竟比他还凄惨，为了给父亲治病债务缠身，为了赚钱，白天在工地忙活十来个钟头，晚上还有不体面的第二份工。
青年就像一面镜子，把习强犯过的错误，赤丨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这个世界上明明有人比他还困难，但青年饶是如此，也从未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镜子里照出的，除了习强的丑陋，还有一束光，让习强最终决定没有伤害青年，在忏悔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裴明轩站到贺宇桓身后，宽大的手掌虚扣住纤白的脖颈。
贺宇桓浑身一僵，眼神朝下移去，按照剧本，他应该看到水果刀刃反射的银光，然而并没有，他想象了一下，脑海中构建了画面，然而恐惧的表情还没浮上脸，耳际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让他霎时破功。
绑匪会这样在人质耳边吹起吗？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没状态吗？”裴明轩移开手，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一脸正经地看着贺宇桓。
贺宇桓摇摇头：“我调整一下。”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重新开始演绎，这次裴明轩的手掌按实了，不过没用什么力气，修长的手指贴在侧颈，一直在调整位置，惹的贺宇桓痒得根本没法入戏。
“你的表情不对。”裴明轩牵起他的手，走向浴室，让他面朝镜子，“看着镜子找一下感觉。”
男神你别乱添小动作我就很有感觉啊！贺宇桓在心中呐喊。
镜中，裴明轩胸膛贴在他后背上，手掌成刀的模样，横在颈项，清浅地划了一下，似乎觉得真实感不够，又曲指扣了上来。
他微微低头，带着邪气的眼神死死盯着贺宇桓侧脸，确实像要挟持他，可目的却不像是为了逃脱或伤人，更像要把他拆吃入腹。
炙热的气息一下下扫过耳根与侧脸，贺宇桓看着镜中的两人，心越跳越快，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萌生出的难以启齿的情绪。
两人穿着同款的丝质睡袍，裴明轩动作间衣领散开，露出大半片锁骨，轻轻贴在贺宇桓肩头。
贺宇桓的衣服也有些松了，脖根的皮肤贴着裴明轩手侧，像被蒙了块滚烫的烙铁。
贺宇桓闭了闭眼，想发挥想象力，把场景搬到剧本中警车环绕的街道，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出现绮梦中的画面。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裴明轩正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在等他给反应。
贺宇桓确确实实给了反应，耳朵和脖子通红一片，更严重的事，他看到镜中的睡袍下方支起了一座突兀的小帐篷……
此刻他只想捂住脸，把脑袋塞进洗脸池里去，然而双手却被裴明轩以挟持的名义扣在身后，动弹不得。
“那、那个……”贺宇桓弯下膝盖，试图降低高度，把帐篷藏到镜子照不到的台板下方，“明轩哥，今天我状态不太好，要不明天再……”
裴明轩往前一压，把他抵在台板上，让人无处躲藏，手掌向上一扣，迫使他抬起头：“状态挺好的，很有精神。”
“……”耳畔有湿热的感觉，是裴明轩的唇贴了上来，贺宇桓脸都羞红了，“明、明轩哥，剧情好像不是这么……发展的……”
裴明轩松开制住人的双手，就在贺宇桓以为有机会逃脱时，裴明轩按着他的肩，让人转过来面朝自己，紧接着双手托住贺宇桓的腰，让他稳稳当当坐在了台板上：“出色的演员也需要即兴表演的能力。”
贺宇桓拽了拽衣摆，朝后微微弓着腰。
裴明轩表情宛如正道之光，话中的深意却是伊甸园的蛇：“比如现在，片场突发状况，我的对手身体不适，我必须履行搭档的责任，为他解决。”
第63章
贺宇桓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明明在和裴男神对戏，现实题材的悲剧片怎么演成了动作片？
不过打斗并不激烈，也没有什么真枪实弹，饶是如此，贺宇桓还是被从未有过的感觉扼住喉咙，险些断了气。
裴明轩擦擦嘴角：“好快。”
贺宇桓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清楚多久缴械算慢，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手死死按着台面板，早就僵硬得没了知觉。
裴明轩取过毛巾，温柔地擦了擦：“放松些，这很正常，互帮互助，或者你也可以帮我……”
“正常？”贺宇桓愕然，心瞬间被揪住，脱口而出，“所以你也经常和其他男人……”
裴明轩轻轻一笑，换了洗脸的毛巾，擦拭贺宇桓额头的薄汗：”那倒没有，你是第一个。“
所以哪里正常了！
贺宇桓懊恼于自己的失态，也对裴明轩的作弄有些小小的意见。
四肢的控制权慢慢回归大脑，他扶着台板跳下来，拢了拢睡衣，抢过裴明轩手里的毛巾：“我自己会擦。”
裴明轩俯身，从他脚边捡起纯白的小裤衩，在指尖勾着，状似不经意地晃了晃，扔进洗衣篮：“别踩着，小心滑。”
贺宇桓脸瞬间红成了番茄，扭头就要离开卫浴间，裴明轩一手按住门框，拦住他去路：“这就擦完了？你腰上也全是汗，不赶紧洗个澡，会着凉的。”
贺宇桓抄起毛巾，一把盖在裴明轩脑门上，挡住他俊逸无比，还不断故意持靓行凶的脸：“你总是戏弄我，演技又那么好。”
裴明轩掀开毛巾，挑眉看着贺宇桓。
贺宇桓与他对视半晌，终于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吐了出来：“让我分辨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演的。”
裴明轩敛起浅淡的笑意，表情认真而专注，和往日的正经却截然不同。
他揽过贺宇桓腰际，在额头留下一吻：“我喜欢你，从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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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宇桓的戏份五天后才开拍，他特意提早到片场，一是为了提早融入片场，二是想从这些出色的演员及工作人员身上学习，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不过他认为，身为一名合格的演员和爱豆，他不该把这放进正式原因里——
他个人想早点见到裴明轩。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第一天到来，不只见了，还更深入地了解了。
那天裴明轩离开后，贺宇桓冲了个澡，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裴明轩的真实性格，绝不如展现给观众看的那样温和优雅真诚，他就像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用无害的姿态，一步步把人诱惑入陷阱。
贺宇桓从小就入了裴明轩的坑，还自发地拿着铲子不断加深，现在在裴男神的引诱下，已然一脚踩进了暗处的陷阱，滚进了无低的深渊中。
不过深渊里有阳光，柔软的草垫，绚烂的红玫瑰，是裴明轩制造的天堂。
只是此刻的贺宇桓还没有安居在这片天堂中的资格，因为他是一名爱豆。
贺宇桓明白，裴明轩总是用演戏、正常行为的说法，不止是为了让他乖乖上钩，更是为了消除他的罪恶感，毕竟有了这些借口，他的爱豆就勉强不算失格。
爱情和理想都是人生的一部分，裴明轩很清楚，他的表现宣誓着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方，也不会让贺宇桓放弃任何一方。
想明白了这一点，贺宇桓终于又能把心思完全放在工作上了。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晚上没有夜戏，裴明轩就会到贺宇桓房间，指导他的演绎，是真正的指导，虽然有是也会有些暧昧的举动，但大体上还是以工作为主，没有过分作弄他。
贺宇桓起先有些忐忑，毕竟没有经过试镜，而且这次的角色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不过被裴明轩开解后，他慢慢能把负面情绪表达出来了，甚至放大一部分，达到更好的戏剧效果，而对待生死的情绪，裴明轩也特意挑选了不少经典影视片段，找了些篇幅不长的，有类似情节的名著，让他更好地感悟。
正式开拍那天，贺宇桓终于对自己的表现有了把握。
为了角色形象，他这几天没有做防晒，现在皮肤呈现出健康又均匀的蜜色，化妆师省了涂抹肤色的工夫，打量了他的脸片刻后，上了层隔离，点了几颗痣，外加一些不均匀的晒斑，把他的头发修短了些，就完工了。
“很不错嘛！”导演看到化完妆后的贺宇桓，竖了竖大拇指。裴明轩看中的演员，演技他并不担心，不过毕竟是爱豆出生，长了张那么漂亮的脸蛋，说不定会有外型上的包袱，没想到对于丑化的妆容一点没有抗拒。
贺宇桓背上破旧的单肩包，抓了抓头发：“要不要再理得短一点？”按他大夏天送外卖的经历，这个头发长度对于在室外辛苦工作的人来说，还是有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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