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漫收拾好行李,此时花园里仅剩了许清玄一人。
最后也是他一个人离开这座房子。
太残忍了,转瞬间所有人走光,剩他一个人面对这繁华之后的废墟。
施漫一走进花园,就感觉到了冷清,连她自己都忍受不了这热闹后的孤独。
许清玄更像是失魂落魄,却还是乖乖地帮所有人搬行李,太可怜了。
施漫和他道别拥抱,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对他道:“别太认真了,回去忘了这里的一切,好好拍戏。”
许清玄望向施漫:“漫姐?”
施漫恨铁不成钢:“唉!这个魔鬼,就是有本事迷惑人。薛回不是什么好人,和他做朋友还可以,做情人就算了。那个独身主义者,和他交往,没结果的。”
许清玄迅速捕捉到重要信息:“他没结婚?!”
“没有啊,如果他能结婚,我当初怎么会……”
“他没结婚,从没有结过?”
许清玄骤然醒了过来,抓得她手腕都痛了,急迫又紧张的逼问让施漫都吓了一跳。
“是啊,他一直是单身的。”
施漫还没说完,许清玄疯了一样地跑了出去,都跑出花园了,又倒回来对着导演喊:“姐姐,我借辆车,马上回来!”
他窜上辆车,发动引擎,风驰电掣地追了出去!
薛回没结婚,薛回是单身!
阳光、彩虹、花朵,什么都回来了!世界重新有了色彩,人生重获希望!忽然什么束缚、压抑、难过悲伤都没有了,他热血沸腾,活过来了!
他自己开着车在海岛飞奔,快一些,再快一些,追上他,留住他!
幻境没有消失,梦境成真,还有什么比此刻更幸福。
他甚至笃定,薛回是喜欢他的。
至少有半成把握。
雪天城堡下的那个吻,雨天风车下那次心动,以及昨夜里的缠绵悲伤,都绝不可能是假的!
薛回喜欢他,比他所想象的要喜欢!
许清玄从没有感觉比这一刻更飘忽,像飞在云端上,对着后视镜一直笑,简直是傻了!
许清玄最终在海岛的码头截到薛回,从路上就一直在给薛回打电话,幸好薛回是从码头走,在等下午的渡船。
两人在码头见面,许清玄跑下车,冲着他奔过来:“薛哥!”
他一边跑一边挥手,欢快地像只小狗。薛回接到他电话就在餐厅外面等了,许清玄一路跑到他面前,穿过人群,头发乱了,脸也热得红红的,差点都被车辆撞到。
“清玄,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薛回还以为他出事了,反复地检查他。
许清玄奔到他面前,脸红心跳,气喘吁吁。
“薛哥。”
“清玄?”
“我来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我想问你,我怕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他忽然害羞,眼睛却发光,最终鼓起勇气问道:“节目结束了,薛哥,我们可以真的试着处处看吗?”
第37章
薛回长久地注视着他,许清玄脸红扑扑的,又可爱又天真。
薛回微微一笑:“这不过是个工作而已啊。”
“诶?”
许清玄的笑容挂在脸上,慢慢僵硬。
“清玄,已经结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许清玄从漂浮的云端噼里啪啦摔下地来,他一时懵了,张口问:“不,不是的,你明明……”
“你真的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也许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个坏人。也许我很邪恶、很讨厌,或者很无聊。真的相处起来,你不会开心。美好的东西就让它永远保存在过去,不好吗?”
“可是,全都是假的吗?那天在古城,在那个小旅馆…… 我们…… 都是假的吗?”
许清玄急迫地寻找着两人的踪迹,来证明自己。不可能的!就算昨晚是假的,古城也不是假的,就算古城是假的,小旅馆也不是啊。他们那天,那天……
薛回道:“当然不是。你有没有蹦过极?或者坐过过山车。人在极端环境下会产生吊桥效应,以为自己爱上了别人。其实只不过是肾上腺素上升,恐惧之下的心跳加速而已。我们拍戏都要习惯的,不是吗?”
薛回微笑着,连拒绝也能说得那么好听。他好像转瞬间就变了一个人,还是那么温柔,却凉薄如斯,冷得彻骨,如神明般遥不可及。
许清玄脑子里嗡嗡作响:“我不懂那些道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喜欢过我吗?”
薛回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微微苦笑地望着他。
许清玄仍然不死心,声音都在发抖:“这一个月都是我的错觉吗?”
热闹的码头上,游船上下来一波人,周围人声汹涌,车辆如梭。许清玄始终没有等到男人的话,他发烧的那颗头颅终于冷静下来,浑身如置冰窖:“我知道了。抱歉,打扰您了。”
许清玄转身往回奔去,一边奔一边狂掉眼泪,眼前一片模糊,都找不到车。
薛回在后面喊:“清玄!”
他跑得越快,撞进一个旅游队里。被人群裹挟着前进,撞到了很多人。摩肩擦踵,跌跌撞撞。斑马线也没了,车四处鸣笛,世界为之倾斜,周围一片混乱。他慌不择路地摸上车,拿钥匙,手发抖地怎么都启动不了。眼前一阵发黑,一个油门踩出去,对面什么车都没看清,车辆狠狠擦过旁边车壁,撞上海边护栏,发出刺耳的响声。
还差一点,车就翻进海里去了!
惊心动魄间,薛回扑过来,冲着他就吼了一句:“你要死吗?”
许清玄泪水涔涔,浑身颤抖,被震慑地呆在当场。生死之间惊魂未定。
青年苍白的脸上眼泪鼻涕,哭得要多惨有多惨地望着他。
薛回心都要碎了,被他紧紧揪着,吓得心都要停了。
他终于剥裂下一丝伪装,柔声地劝他:“玄玄,下来。”
许清玄双腿发软,周围的人都帮忙拖住了车,薛回慢慢将他从车上抱下来。司机立马过去将车倒回来,还好,人没有受伤,还好,他还是安全的。
太痛苦了,分别。
撕心裂肺的难过。
薛回冷汗湿透脊背,帮他擦眼泪的手都在发颤:“等过一段时间,如果你还坚持,再过来找我,好吗?”
许清玄满脸眼泪:“那不是错觉。”
“好,不是。”
“我只是想和您说,我爱你,我爱上你了。”
薛回恨不得将他的眼泪都捧在手心里。
“我知道。”
“好,这就够了。我没事。”
他从薛回怀里挣出来,一时的情绪崩溃失控,他都没感觉到自己落泪了。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恢复笑容,对薛回笑了笑。
“谢谢前辈,我先走了。”
“玄玄,我送你。”
“不用了,我这次不会出事了。我没事。”
薛回不知道,那一刻他的世界还是灰暗的,什么都看不清。
薛回慢慢放开他,看着他上车,看着他在车上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开着车离开。他们都知道,这就是结束了,再也没有见面的时候。
许清玄开着车在环岛公路上,视觉慢慢恢复,周围景色没有变,他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短暂的十几分钟,来的时候有多么高兴,回去的时候就多么难过。像是死了一回,不应该问的,不问,不说破,他们还可能是朋友。这次之后,他们再也不会见了。
这将是永别。
后视镜的景色越来越远,许清玄如同死了一般,回去后,再也不能忍受多呆一秒。再多留一秒,他会被这里庞大的回忆溺死。
他迅速收拾东西,先去机场,从某市转机,直达上海。下飞机的时候给蒋坤打电话,蒋坤就在机场等着他。
一见到许清玄的面,蒋坤就将薛回狠狠槽了一遍。国内正是暮春,短短一个月,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许清玄瘦得没了人样,望着窗外的夜景。
上海已经变暖了,但和海岛热烈的夏天还是不一样的。从浪漫的海岛回来,转瞬间看到车流如梭、灯火通明的大都市,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让人越发对岛上的一切产生质疑,他真的去过海岛吗?真的见过那个人?真的爱他吗?也许,他是对的。
蒋坤打断了他的思绪:“在静园的房子我给你拿回来了,便宜卓越那小子干什么,好歹也是几十万块钱呢。”
“好。”
“我帮你看了几个本子,虽然比不上以前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还是不要挑了。”
梧桐叶子泄露下些许的光,他们穿过树影,闻到熟悉的玉兰花的香气。
“坤哥,我想回去演音乐剧。”
“什么?”
“像我这样,也很难过面试吧。即使过了面试,审核又要给别人添麻烦,何必呢?而且,我也不想演这些剧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当初签公司,就是定了一年两部剧。它敢不给我们,这个你不用管,我来想办法。”
“当初是因为卓越才签公司,现在,我想走自己的路。”
“你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
“好,那我陪你。”
“坤哥……”
“唉,什么都别说了,谁让咱俩从小混到大呢。再说,卓越去,我也没和你事先商量。是我的错,我没能力。”
“算了,往前看吧。”
“对,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每个人都和他说那是一个错觉,忘了就忘了吧,他也那么告诉自己,向前看。在之后的半年里,他先是跟着剧团到处排练、演出,风尘仆仆地赶往下一站。有时候一天都喝不上一口水,吃不到一顿饭,高度密集的演出霸占了他的时间和思想,常常都不知道自己在哪个城市,只知道在舞台上尽情释放、享受,慢慢聚集了一群观众,跟着他巡演。
男一号演员是他的师兄,对他说严老师下半年想做个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让他有机会就去试试。
当时两人正在后台角落里狼吞虎咽地吃盒饭,他听到这句眼前一亮:“真的?”
“别怪师兄没提醒你啊,严老师是做话剧的,眼睛毒着呢。她那一关可不好过。”
“试试嘛。”
“对,别让我们这小剧团埋没了你。”
他淡淡一笑:“师兄你也拿我取笑。我这次回来,差不多也是从头做起了。”
师兄拍拍他的肩:“我懂,加油。”
大家都明白,他这次是破釜沉舟,能够选择走自己的路,付出的代价无人知晓。那也是一段苦日子,上海的房子退了,小虞他们也解散了,只剩下蒋坤陪他撑着。他一站一站地巡演,全都是自己来,有时候夜里回家就在沙发一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罗密欧与朱丽叶》音乐剧的面试就定在六月的一个午后,严老师之前是做话剧的,最近要到了官方的授权,想把经典剧目《罗密欧与朱丽叶》也搬上舞台。沿用了原版的舞美设计,总编舞也由原版创作团队担任。罗密欧的遴选,已经长达一个多月。四组罗密欧与朱丽叶,对于许清玄来说,是个非常珍贵的机会。
许清玄当天去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白 T 恤,蓝色牛仔裤。他头发长了,自然就带了卷度。脸瘦得都凹陷进去,忧郁青年的气质。进门第一眼严丛看到他,就眼前一亮。
面试的都是制作团队的老师,严阵以待。许清玄不禁有些紧张,他离开专业太久,圈子和圈子之间也是有割裂和排斥的。他紧张地回答了老师们的提问,如实回答,也演唱了几段经典的唱段。严丛要他回去等,如果通过会告诉他的。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七月的时候严丛叫他过去排练。看排练结果决定他的角色,许清玄高兴极了!他推了其他所有的工作,专心排练。
盛夏时节,他的生活就变得更简单了。除了排练就是排练,时间紧急,他任务繁重。每天都排练到很晚才回家。
之后,又跟着剧团去北京,试衣服、看场地,带妆进行总体的编排。光他的妆就改了十几次,整个排练下来,对于体力和精神的透支非常大。
他更没有时间想别的了。
这样一直到剧目真正搬上舞台,北京首演当天,他中长的卷发,面孔幽深深邃,迷人的双眸,高耸的鼻梁都犹如油画复生。一身蓝色长风衣,颀长英俊,浪荡不羁。
当晚他精彩的唱段,灵巧的舞姿,感情激昂饱满,身影魅惑迷人,完美演绎了一个桀骜不驯、玩世不恭,沉迷于纸醉金迷,又放浪形骸的欧洲贵族。正如夜色里绽放的一朵蓝玫瑰,真正释放了自己,尽情演绎,放飞自我,载歌载舞。
到谢幕的时候,掌声雷动,整个剧场都沸腾了,观众迟迟不肯离开。
多少年了,许清玄没有尝过这种激动宣泄的滋味。演的角色能与观众共鸣,那一刻,他把世界都踩在脚下,是真正的舞台之王!
他爱音乐,他爱舞台!
他爱这种演出的感觉!
直到回家,他还沉浸在巨大的兴奋和欢庆中,制作方给他们办了庆功宴,之后蒋坤又为他庆贺,喝了不少的酒,醉得人事不省被蒋坤送回家。
他另外租的这个房子很小,但还算温馨。蒋坤把他挪到床上,给他开了灯,直男 * 本不知道怎么关心发小,把他扔在家里就走了。
许清玄浑浑噩噩睡到半夜,梦里压抑又痛苦,他梦到薛回来了,在台下看他演的剧。他知道他在台下,就拼命演,着急结束。好不容易演出结束,剧谢幕了,他却没有找到薛回,薛回忽然不见了。一下又转到分别当天,下雨天,海岛上的风掀起海浪,薛回温柔又残忍地告诉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他猛然惊醒,浑身是汗。发现脸上还带着妆,身上衣服也没换,幸好房间灯亮着。
他在一片昏暗的房间里发呆,从方才的热闹一下只剩一个人的孤独,那种感觉难受极了。床头灯昏暗,窗帘拉着,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夜色。他用力喘了一口气,还是感觉胸口很压抑,压抑得不知何年何月,仿佛还在海上的那个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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