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萦绕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冷冽气场,一眼望过去,似乎圣像都匍匐在她脚下。
想到温琳刚才说的话,汉弗斯走过去翻转尸体,瞳孔瞬息扩大,卡森神甫与守门老人的后脑上都能看到一个深深的凹痕。
虽然已经经手过无数残酷的审讯,汉弗斯仍然难以避免的被温琳的手段与洞察力折服。
只见温琳注视着圣像,缓缓走上前,绕着圣像走了几圈,突然蹲了下去,用手扒拉着什么。
汉弗斯见状走上前,帮着温琳一起将圣像下的木头残骸给扫开。
不慌不忙的屈指叩击,再找出一个点,用力一推。
霎时,咔嚓一声,圣像的石质基座下出现一道四四方方的缝隙,用刀刃沿着缝隙抠开石壁,里面是是一叠被羊皮包裹起来的纸。
温琳伸手进去摩挲,不出意料的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
对于虔诚的大公教教徒而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是至死都不能离身的,而在卡森神甫的尸体周围,丝毫没有十字架的痕迹。
而同为大公教教徒的守门老人的十字架被他紧攥在手中。
温琳打开羊皮纸,翻看起纸上的内容。
一连看了好几张,都是关于方庭斯贫民区里人员的详细资料,直到翻到最后,一封被密封起来的信映入温琳眼中。
信封上写着,“请你在能没有任何顾虑的离开戈兰时,再打开这封信——致温琳阁下,”
所有的细节串联在一起深想,无一不表明了卡森神甫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亡。
可下手的人,会是谁呢?
温琳心中涌出十分强烈的直觉,卡森神甫的死,一定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撇开维希娅,只有路切斯知道自己的身世,会是他吗?
纷乱的视线从满是灰尘的地面掠过,温琳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被卫兵们牢牢挡着的人群再次躁动起来,他们有人拿起石头朝着温琳扔过来。
渐渐的,扔石头的人越来越多,如一阵弹雨朝着温琳袭来。
骑士举起盾牌挡在温琳身前,却被她淡淡的挥手拒绝了。
她朝着人
群走去,轻缓的步伐从容优雅,每一步都踩的很稳,与数颗石子擦身而过。
偏偏没有一颗石子能够击中她。
任由人群发泄,等到红了眼的人们恢复一点冷静后,温琳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在温琳平静的注视下,疯狂与仇恨从他们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强势的当权者时会流露出的不安与惶恐。
温琳安静的凝视着他们的眼睛,大多数人眼中都深藏着对被命运亏待而产生的憎恨。
在气氛被沉默笼罩时,温琳说话了,“卫兵退开到两侧去,”
没人敢动,汉弗斯更是失态的喊了一句,“温琳阁下,不可以,”
早在温琳刚来时,汉弗斯就同她说了眼下的情况。
方庭斯修道院是方庭斯贫民区中唯一一块净土,卡森神甫一视同仁的对待贫民区中的所有人,用本就拮据的食物接济穷苦人,尽其所能的给他们治病,做弥撒赐福。
二十年的始终如一,让方庭斯贫民区中的所有人都开始真心实意的维护起这块净土,哪怕是穷凶极恶的逃犯,在见到卡森神甫时,都会收起满身的戾气。
现在被视为凶手的温琳,一旦离开了卫兵的保护,将会处于难以预料的危险中。
温琳连眼睛没有眨一下,她冷冷的又说了一遍,“诸位,让开,”
“不能让,”汉弗斯疾步冲到温琳身前,用更大的声音吼了一句,神情是显而易见的慌乱。
有些无奈,也有些烦躁,温琳干脆的握着长刀,轻轻点地,旋身跃起,几个起落,出现在人群后。
一切都发生的毫无预兆,汉弗斯的心仿佛都跳到了嗓子眼。
第一时间让卫兵靠拢过去,但显然来不及了,温琳很快就被衣衫褴褛的人群给团团围住。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或许是温琳的眼神太过摄人,虽然众人将她围住了,却始终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他们手中拿着长棍、铁锹等武器,满是愤怒的盯着温琳。
有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神情苍白痛苦,
“为什么要害死卡森神甫,他已经被赶进了这里,他不会妨碍你们,我们这些生来就被神所抛弃的人,是更加不敢碍着大人们任何事的,”
这不像是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温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眸光有些微的触动。
那看起来是一个十岁的左右的男孩,四肢干瘦,两侧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整个人就像被一层皮给包裹着,非常渗人。
可像他这样状况凄惨被绝境逼迫到早熟的人,在方庭斯贫民区里比比皆是。
温琳缓缓蹲下身,视线与那个小男孩齐平,
“神没有抛弃你们,他让你们遇见卡森神甫,还让你们遇见了我,”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绝不是杀害卡森神甫的凶手,在我上次离开前,卡森神甫曾要求我帮助你们,”
“足够的食物、遮蔽风雪的住处、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有一个你们与你们的孩子能够光明正大的走出这里的机会,”
“命运对你们不公,却仍留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不少人脖颈上浮现出因为激动而凸出的青筋。
像他们这样的出身,真的会有被神所眷顾的一天吗,早已经麻木空洞的眼睛里因为温琳的话,涌出了久违的希冀情绪。
可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向来最喜欢玩弄虚伪的仁义道德,有人厉声喝道,“那卡森神甫呢,难道您妄图用一个谎言就让我们放弃追究卡森神甫的死因吗?”
这道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温琳站起身,朝着声源处望去。
最初来的时候,也是这个在挑动着其他人。
温琳的眸光一扫过去,他立刻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温琳对视。
再次环视众人,温琳口吻平静,听不出来喜怒,
“我会揪出真正的杀害卡森神甫的凶手,这是我对卡森神甫的承诺,也是我对你们的承诺,”
温琳在众人的注视下,伸出手,手背朝上,代表着主教身份的银色权戒在阳光下闪耀着神圣的光芒。
“你是索尔教区的主教?”
有人惊呼,有人惊惧。
虽然一早知道温琳的身份或许是某个大贵族,但从不敢想她竟会是索尔教区的主教,对崇高信仰的畏惧是深深镌刻进所有人骨子里的,比王权更甚!
而在温琳表明身份后,人群中有几道身影开始慌乱的往后撤。
作者有话要说: 过几天要搬家,还是跨市搬家,这几天好多需要交接的事情,有点忙~有空就二更,没空就只能生死时速了。
留个小问题,猜猜是谁杀了卡森神甫的,知道温琳身份的人目前就路切斯大主教与维希娅陛下,会是谁呢?
第七十七章
方庭斯贫民区聚集着整个王城最底端的群体。
温琳的承诺让他们的怒火消弭, 犹疑与深切的渴望在他们之间冲撞着。
一个被神遗忘的,充斥着腥臭污秽的腐朽泥沼,真的有可能会被光明眷顾吗?
冬季的阳光在灰扑扑的云层中被稀释, 稀稀落落的洒在温琳身上,可镀染在她身上的光芒格外显眼。
似一柄锋锐的利刃, 斩钉截铁的切入一切晦暗中。
有人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他们跪倒在温琳脚边,深深的伏下身,额头贴在脏污的地上,
“求您救我们吧,求您竖起挣脱苦难的旗帜,求您带领建起阻隔不幸的堡垒,”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群里的不轨之徒无处可躲, 他们看着纷纷跪倒的众人, 仓促间约莫有二十几人仓惶的从人群中抽身,夺路而逃。
时刻警惕的关注着情况的汉弗斯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甲胄森冷的卫兵迅速追了上去。
汉弗斯站在人群外,瞳孔里清晰的映出接受着众人叩首的温琳。
没有出现预想中混乱与危险的状况,跪倒的人群将她环绕。
长袍飞舞着,翻卷着, 紧贴在她单薄削瘦的身躯轮廓上, 似与微光共同熔铸成了一道并肩神明的巍峨身影。
此刻的场景,汉弗斯似曾相识, 他记得维希娅陛下被圣廷审判那日, 也如现在这般,一朵自火中淬炼出的不可摧折的玫瑰。
汉弗斯脑中骤然炸响温琳在宴会上说过的一句话,“我就是他们的命运。”
此刻汉弗斯似乎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温琳始终平静的环视着众人, 她往前走,人群就自动朝着两侧分开。
走回汉弗斯身边,温琳将那一叠卡森神甫留下的详细资料交给了汉弗斯,并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同时朝着身后的侍从说了些什么。
当晚,充足的面包、热水、换洗的衣服、还有酒精运进了方庭斯贫民区。
按照卡森神甫留下的资料与温琳的命令,汉弗斯将人分成两拨,一波带去王郊的乡村庄园上,一拨暂时继续留在方庭斯修道院。
眼看着被带走的人越来越多,被留下的人开始不安。
有人粗声粗气的问,“为什么他们能被带走,我们就要被留下,”
汉弗斯循声瞥了一眼,说话的是一个怨气明显的男人,浑身掩不住的煞气,比起被带走的人,明显要壮实很多。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其他人怨气没那么明显,但也表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汉弗斯的眼神顿时沉冷下来,没有被带走的人都是没有被卡森神甫记录在册的,其他人在吃到食物后,无一不感激。
只有他们,竟还表露出了怨气,尤其有几个被留下来的人,汉弗斯对他们有印象,当时他们就跪的不情不愿,留下来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是别有图谋。
以手段冷酷狠厉著称的汉弗斯没有理会他们,转而吩咐卫兵加强对他们的看守,以免出什么乱子。
此时的温琳正驭马在方庭斯贫民区周围转悠,老实说方庭斯修道院的地理位置还不错,温琳想像茵河村一般,将它推倒重建,建成一个新的商业区。
戈兰的商业发展缓慢落后,王城中心的商铺缺乏规划,拥挤不堪,显得十分混乱。
温琳细细筹谋着该怎么推进戈兰商业的发展,等温琳不知不觉的回到贫民区时,一架熟悉的马车映入眼中。
是王廷的马车,眼熟的侍女正站马车两侧。
温琳下马走到车窗旁,轻唤了声,“维希娅陛下,”
“阁下,上车,”马车里立马有了回应。
温琳皱起的眉眼顿时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上马车前,温琳突然停下步子,皱眉看着身上沾着脏污的披风。
立在原地将披风解了下来,温琳才满意的弯腰进了车厢。
今天是戈兰冬季难得一见的晴天,但一入夜,温度骤降,仍是冻人。
见温琳穿着一件薄衬袄进来,维希娅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
马车里支起了一张小木桌,桌子上摆着一个食盒。
不用问温琳都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心底漫起欢喜的情绪,同时有些拘谨与局促。
在另一侧坐下来,温琳丝毫没有觉察到维希娅不虞的情绪,她见维希娅不说话,便自顾自的伸出手去将食盒打开。
马车里燃了两盏明亮的油灯,温琳一动,维希娅就看到了她被冻红的手。
再一细看,温琳的脸颊也被冻的红红的。
维希娅拧起好看的眉毛,将温琳的手给拍开,在温琳疑惑时,伸手解下了自己身上厚实的披风。
“先披上披风,”语调平淡,仍难掩关心的意味。
盯着维希娅手中的披风看了一会,温琳弯起的眼眸里是荡漾不止的笑意,她摆了摆手,
“维希娅,我不冷,你赶紧自己穿上,”温琳的话里还带着几分催促之意。
温琳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她修习古武,体魄强健,并不觉得冷,反而是维希娅纤弱的身体,有时还要没日没夜的处理政务,更值得的担忧。
维希娅不说话了,眼神幽深幽深的望着温琳。
车厢里一静下来,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无端有些心慌,温琳解释
了一句,“陛下,我不冷,”
因为温琳主动的解释,维希娅冷下来的神色稍有缓和,却在伸手触到温琳冰凉的手指时,脸色愈发难看,紧接着道,“阁下,坐到我身边来,”
更亲密的举动两人都做过了,温琳顺势握住维希娅的手指,在维希娅身侧坐下。
谁知刚一坐下,维希娅就以一种非常强硬的姿态将温琳搂住,再用披风将她严严实实的裹住。
肌肤相贴时,传来融融暖意。
维希娅没有立刻松手,温琳僵了一下,随后紧绷的双肩缓缓松弛下来,就着维希娅的力道,靠进她怀里。
感受着怀里渐渐升起的温度,维希娅弯了弯唇角,这般亲密的依偎,哪怕什么都不做,都叫人心满意足。
温琳的身体很软,抱起来很舒服,尤其是以一种无比柔软的姿态展现在自己眼前时,轻嗅着温琳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难言的满足感将维希娅的心填的满满的。
在温琳额上亲了亲,手指从眼尾滑落,一点点向下摩挲着,直到温琳的手与脸颊都暖起来,维希娅才松开她。
略微沙哑的嗓音透着已然情动的克制,“阁下,先吃东西吧,”
食盒里是仍在冒着热气的鸡汤,面包,还有几块温琳平时喜欢吃的炸鱼肉。
闻到食物的香气,温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一直没吃东西。
顿觉胃里有些空,温琳也不扭捏,当下开始填起肚子。
一直收在袖中的信被温琳拿了出来,放在一侧。
维希娅一垂眸,就能看清楚信封上的字,眸色顿时一颤,神情却仍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沉稳泰然。
等到温琳吃完,女仆进来将东西收走,维希娅这才状若无意的拿起一侧的信,淡声问,
“这是卡森神甫留给你的信?”
“是,还有一些与方庭斯贫民区相关的信息,”
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透气,迎着冷风,温琳的神情有些凝重,“卡森神甫是被人杀害的,一定与我去见过他这件事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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