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琳,温琳……”
“你是我们的救世主,你是戈兰的王后……”
“……”
其中掺杂着不少将她比作救世主的称赞,似乎在某种意义上,用性别去限制温琳给戈兰带来的荣光,无疑是最荒谬无耻的亵渎。
大街小巷里是攒动的人头,人们汇聚成了海,推搡着,拥挤着,朝着温琳的方向蜂拥而去。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被拥簇着的火焰从晦暗里走向光明。
平整的街道,整齐有序的商铺,欢呼的人群……
温琳看着眼前陌生却又似乎熟悉的场景,万般感慨。
维希娅似乎觉察到了温琳的紧张,她轻轻安抚着温琳悄然攥紧的手,淡笑道,
“他们都记得你的恩惠,你的牺牲,他们发自内心的爱戴你,称颂你,他们不仅是我的子民,更是你的子民。”
看了维希娅一眼,温琳暗自定了定神,笑着与两旁的人们颔首示意。
直到回到王廷,温琳心上依旧盘旋着挥之不去的巨大荒谬感。
一个女性的君主娶了一位女性的王后,并得到了教会与民众的承认?还是在一个封建思想盛行的黑暗时代。
维希娅一到王廷便被拉去了议政厅,温琳则回到了卧室休息,她盯着不远处的枫林,喃喃自语,“这太荒谬了。”
难以置信的的同时是无法言喻的欣喜,然而紧随其后的是无法压下的忧虑。
戈兰的民众是真正的接受了她与维希娅的婚姻吗?这对维希娅的统治又会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
温琳犹自放心不下,她走内殿,随手揪了个眼熟的侍女,仔细询问起自己被封为王后一事。
越听眉头蹙的越深,对维希娅的心疼就越深切一分。
当拉蒂默兴冲冲的赶来找温琳时,见到的就是温琳一脸凝重的模样听着侍女说她被封为王后一事。
拉蒂默甚少见温琳露出这样严肃的模样,他顿时收回了步子。
当听到温琳在沉默许久后,缓缓说出一句“不该是这样的”的时候,拉蒂默顿时陷入了茫然中。
难道老师不应该觉得开心吗?还是她对姑姑压根就不是对等的感情?
纠结很久,拉蒂默走上前,低低的喊了一声,“老师,”
温琳回过神来瞅他,见他一脸为难的模样,温琳挑了挑眉,“拉蒂默殿下,你想说什么?”
拉蒂默一时不说,温琳也并未追问,她挥手让侍女退下,耐心的等着拉蒂默。
吞吞吐吐,含糊不清。
温琳耐着性子听拉蒂默说了许久,才恍然意识到拉蒂默误会了,不过温琳没有打断她,而是继续听着他说。
很多有关维希娅的事情,拉蒂默知道的显然要比其他人多。
见温琳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拉蒂默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他突然说了一句,
“老师,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姑姑那天晚上就……”
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温琳蹙起眉,追问,“就怎么了?”
拉蒂默在外人面前,是沉稳庄肃的王储仪态,唯独到了维希娅与温琳面前,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孱弱无所依靠的小孩子。
在温琳灼灼目光的逼迫下,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温琳脸上始终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突然伸出手攥住胸口,在拉蒂默投来询问的目光时,她突然背过身,淡淡道,
“拉蒂默,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心疼她,仅此而已。”
没等拉蒂默回答,温琳匆匆迈步往台阶上走去,步伐越来越快,沿途的侍女只见王后脸色很难看的冲回卧室里。
犹豫了一会,有女官走到卧室外,不放心的询问。
温琳抵着门,深深的长舒了几口气,才勉强忍住没有落泪,朝着门外吩咐道,“没我的命令,不要来打扰。”
温琳不敢想,不敢想维希娅在准备自杀的那晚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这九年她该有多煎熬,煎熬到可以那般决然的舍弃所有。
死死地捂着嘴,温琳浑身都在小幅度的发抖。
维希娅到底该有多绝望才会生出自杀的念头,明明自己是想让她好好活下去的。
看着卧室里没有变动一丝一毫的布置,愈发深重的心疼恍若将温琳的心都碾碎了。
忽然,温琳的目光落在书桌的一角,那是一本被抚摸过许多遍,边缘都是毛刺的羊皮书。
犹豫了一会,温琳走过拿起它,缓缓翻开。
从第一页开始就写满了注释,那些注释将书页上的空白处全部占满了,温琳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维希娅什么都写,写庄园里的玫瑰,写与教会与贵族们的争斗,写王城的变化,写对戈兰发展的见解,写深夜孤寂无人时刻骨的思念……
温琳心疼到呼吸,指尖,身上的每一寸都开始抽痛。
维希娅孤独的撑过了九年,却不管在哪一处,都留下了自己的影子。
她以自虐般的方式铭刻着两人共有的记忆。
翻到最后一页,一句醒目的话映入温琳眼帘,上面只有两句话,一句是温琳留下的,而另一句则是维希娅的回答。
“阁下,我已经老了,我不想等下去了,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看到这里,温琳再也忍不住,她伏在书桌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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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被自己虐到了,心绞痛,今日无二更,我要去写狎玩快乐一下!
第一百一六章
夜晚的白宫,灯火辉煌,庆祝女王回到布轮兹的宴会正有条不紊的举行。
王公贵族们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穿着最体面的华服,游走在整个宴会大厅。
他们的君主正端坐在最上首,似笼罩着群星的蓝瞳漫不经心注视着宴会大厅,这让她看起来危险迷人。
皇家乐队奏出欢快悠扬的乐曲,不过舞池中没多少人在共舞,显然他们更关心一个迟迟都未出现的人。
维希娅陛下的妻子——温琳王后。
弗朗西斯用他那双宽和却难掩精明的眼睛扫视着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忽然他的视线停住了。
戈兰最高的教会领袖,路切斯大主教正穿着庄肃的教士服,安静的站在窗边的角落,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弗朗西斯笑着走过去,“路切斯大主教,真没想到你也会来。”
如果弗朗西斯没记错,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宴会上见到路切斯。
淡淡的点头,路切斯直言不讳,“听说她回来了。”
弗朗西斯点头,接话道,“不过不一定会在今晚的宴会上出现,她和你一样,不喜欢参加宴会。”
路切斯没有回应,他继续安静的站着,弗朗西斯抖了抖花白的胡子,也没有再说话,端起一杯朗姆酒,沉默的品着。
直到宴会上突然一阵轻微的抽气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路切斯的眼里出现了汹涌的情绪波动。
温琳王后从旋转楼梯上拾级而下,她穿着戈兰传统典雅的王室华服,用金线缀着宝石的编织出的金雀花图案从她的肩膀两侧往下延伸,于纤细柔韧的腰际交汇,随着她的移动,轻盈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有一道绚烂的光影。
维希娅眼中的笑意显而易见的加深,她毫不避讳的起身,走到温琳身边,握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一下手背。
“你怎么来了?”
温琳靠近,反扣住维希娅的手,柔滑细腻的肌肤就在手心,温琳心念微动,低头轻声道,“想你就来了。”
温琳少有这么直白露骨的时候,维希娅笑着和她对视,瞳孔深处掠过几抹浓郁的灿金。
枢密院内的大臣是最先来问候的,维希娅始终站在温琳身边,大都是一些好听的场面话。
这样的情形非常无聊,是以当下一首乐曲响起前奏时,维希娅果断的拉着温琳走入了舞池。
两人穿着华丽,但是并不笨重,几个优雅的旋身,瞬息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们在疾缓不同的弦乐中优雅起舞,精巧的宫灯光影落在她们的裙摆上,勾勒出微微颤动的流光,擦身旋转,附耳私语,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重叠的影子难舍难分。
这是一对无比般配的有情人,没人能够昧着良心否认。
周围的人群或惊呼、或艳羡、或探究,他们小声的窃窃私语。
“温琳王后的模样似乎与九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这大概就是被神眷顾的容貌。”
“比起死而复生,没有老去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诸位,容我提醒一句,被你们分走的商铺里似乎有不少原本是属于温琳王后的。”
“那又怎样,亲爱的,物必有价,这是王室对我们投诚的奖赏。”
“……”
众人心思各异,在某个乐曲的高潮节点,维希娅与温琳侧身而过,在身体相贴的瞬间,温琳侧首低语,
“他们太吵了,我们去茵河村?”
心领神会的浅笑,在管风琴结束最后一个乐音时,维希娅搂住了温琳的腰肢,“如你所愿,我的王后。”
原本还想凑上前去靠近乎的众人,随即眼睁睁的看着维希娅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温琳带走。
月光凝在河面,随着拍打的水声晃荡出碎金般质感。
船只时刻都准备着,以备女王出行时的不时之需,挥退了跟随的侍从,维希娅牵着温琳登上了船。
水声轻缓,维希娅与温琳随性的倚在扶杆上,抬眸看天上的星星。
风吹起发梢,缠着两人彼此的气息一同寂静的流淌。
“现在安静多了,”维希娅将头枕在温琳肩上,心满意足的轻嗅着鼻端的淡香。
温琳侧首看她,即便岁月在维希娅脸上留下了痕迹,仍然无法否认当女王流露出温柔深情时,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呼吸微微停止了瞬间,温琳忽然道,“陛下,你似乎还欠我些什么?”
维希娅看了她一眼,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笑意一点点扩大,
“哦,阁下还想要什么?”
河面上的光影倒映在温琳眸底,深深浅浅,她静静的看着维希娅,脸上逐渐晕开一层柔和的光,
“婚礼,维希娅,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婚礼。”
维希娅仰着头,迟缓的眨了下眼睛,她怔了一会,才勾住温琳的后颈,一个深吻,温柔的纠缠。
“想在什么时候举行?”
“等秋天枫叶红了的时候,我亲自设计我们的婚服。”
温琳说的很认真,这让维希娅觉得很开心,刚才在宴会上的烦闷顷刻间被一扫而空,哪怕以后还有无数的磨难在等着她们,维希娅想,只要能够互相陪伴着,那些似乎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两人抵达茵河村时,村子里只剩广场前还残留着一堆还未完全熄灭的余烬,看起来村中人都已经休息了。
让温琳意外又感动的是,村子里外都种满了枫树,原先自己设计的小别墅全然被一片葱郁的枫林给包裹住了。
王廷里亦是,湖边的空地皆种上了枫树,不用细想都知道肯定是维希娅的命令。
至于缘由,无非是那一晚折下的一簇枫叶。
温琳感动的同时,又满是心疼,她不动声色压下眼中渐起的温热,牵着维希娅走近了小别墅。
一切看起来都被打理的很好,就像温琳从未离开过。
温琳抱着维希娅,亲了又亲,折腾到深夜,两人都力竭时才停下来。
相拥着迷迷糊糊睡去,不过还没睡下多久,温琳便开始出冷汗,口中不时呓语。
她梦见了维希娅一步步走进海里的情景,她站在岸边,声嘶力竭的喊她,想要阻止。
而梦里的维希娅始终没有任何反应的,一步步没入了海水里。
温琳急的冲进海里,冰冷的浪花打过来,瞬间从噩梦中惊醒。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温琳看着墙角的烛火失神半晌,转过头看着睡得正熟的维希娅,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鬓角。
空落落的心顿时就安定了下来,只是一个噩梦。
隔日,两人都起的很早,枢密院的议会不能迟到。
当赶回王廷后,温琳照例将维希娅送到议政厅门口,却被维希娅拉着一起走进了议政厅。
“我身下的王座,一半是你的。”
维希娅的态度很执拗,温琳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便干脆顺了维希娅的意。
左右现在戈兰的大小政事维希娅也不会瞒她,还能借此看看大臣与议员们的反应。
当天的枢密院议会最上首的位置摆了两张椅子,一张是维希娅的,另一张则是温琳的。
每每又大臣想要说些什么时,皆会被维希娅厉声打断,他们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撑到会议结束,维希娅更是一点机会都没留,牵着温琳就走了。
几个大臣唉声叹气,纷纷猜测着维希娅真实的意图。
有人忧心忡忡的问,“难道戈兰要同时出现两位女性的君主吗?”
其他人纷纷叹气,没人接话,但是心中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
这太荒谬了,但是有女性君主娶女性王后在前,一时间他们竟也说不出什么劝阻的话来。
不过几天时间,温琳摄政的消息不胫而走,举城哗然,酒馆里更是第一时间就编出了最新的故事情节。
上下两院的议员们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过,轮番前往王廷,试图说服维希娅知给予温琳王后的权利。
“陛下,她是您的王后,不是戈兰的君主。”
“这太儿戏了,即便她曾是戈兰的英雄,这并不意味着她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恕我直言,您被感情左右了理智。”
“……”
这样话的,每天数不胜数,维希娅不会拦着他们来觐见,甚至会耐心的听着他们控诉自己的不满。
议员们以为有希望让维希娅改变心意,事实上维希娅每天还是我行我素的与温琳一同处理政务,态度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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