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指定地点后,一辆挂了特殊牌的低调SUV停在角落,越知上车,发现只有司机,后座原本顾逢的位置上并没有人。
中间挡板依旧是放下来的状态,越知调上去,问司机:“顾先生呢?”
司机专心开车,完全没有要出声回答越知话的意思。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越知又问。
司机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了跟没说一样:“等到了您就知道了。”
越知将挡板放了下来,脑中将身边一切可调动的关系线错综相连,飞快想了几个应对方案出来。
万一顾逢那个老狐狸要发疯,他至少得有自保的能力。
司机将车开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私人餐馆,越知下车就有老板领着两名经理在等候着了。
餐馆两侧有木制的栅栏,中间硬石板铺了两条小路,越知注意到这边草坪铺的是珍稀昂贵的天鹅绒草。
上到二楼包间的路上也遇到了零星几个客人,可以推断出顾逢并没有包场,所以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越知暗中松了口气,一直攥着的手机顺着口袋滑了下去。
“您可以先点餐,看看喜欢吃什么?”
顾逢人还没有出现。
越知先落座,随便翻了几页菜单,发现这家店非常合自己的口味。
“你们店加钱可以给外送吗?”
老板人还挺年轻,说话很客气:“抱歉先生,我们店是预约制的,外送也会影响口感,所以没有这项服务。”
越知没强求,一口气点了一堆自己喜欢吃的。
上菜速度还可以,大厨刚亲自来切完松露出去,顾逢就来了。
他还是穿了一身标准英式西装套件,两条精致的链条从纽扣搭到手巾袋,宽松却很显高挑的黑长披风遮住了大半的身材。
越知目测他的身高应该跟沈濯不相上下,不过沈濯的身材肯定比他好。
沈濯也比他年轻。
纯黑色面具完完全全挡住了他的脸,任越知再怎么端详也无法透视过去。
他坐下却没有摘披风,越知注意到他好像带了一个便携式变声器。
越知尽职尽责演了他喜欢的小白花,主动提起话题:“你是特意请我吃饭的吗?可是我被你救了两次,都没有感谢过你。”
“没关系。”
果然!顾逢带了变声器。
声音沙哑撕裂,像受损严重的声带勉强挤出音色,非常刺耳。
越知用筷子尖戳着他面前的奶酪烹酥饼,“这个很好吃,你要尝尝吗?”
“你吃吧。”
越知很沮丧地泄了气,小脑袋耷拉着,整个人像一株晒蔫了的小树苗,软趴趴垂着头,“你救了我两次,还请我吃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可、可是,你给我的那个盒子太难了,我解不开。”
“……”
顾逢沉默了两秒,稍微有那么一丝丝情绪外露出来,但是太快了,越知沉浸角色扮演里,没及时捕捉到。
“你要是真心想看里面的东西,可以找人给你弄开。”
“那怎么行!”越知泫然欲泣,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误解,“这可是您给我留下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让别人弄坏呢。”
“而且我一直没有跟您说……其实,我心里一直很敬重您,您救了我两次,我特别感激,除了我父亲,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越知从旁抽了张纸巾捂住根本没有眼泪的脸蛋,小嘴叭叭叭根本不给顾逢插嘴的机会:“您就像我父亲一样,我父亲也给我留下了一个鲁班锁,跟您那个特别像!”
——老东西,也不看看你自己多大岁数了,还想癞□□吃天鹅肉!
顾逢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收了回去,搭在腿上被桌子挡住了。
他忍了忍,还是打断了越知的发挥:“先吃饭吧。”
“抱歉,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您跟我父亲真的太像了……”越知擦了擦脸,红着眼抬头。
——哼,意识到自己是在老牛吃嫩草了吧!
“您不想直接给我您的联系方式肯定有您自己的原因,既然这样,您肯定也不想让我看到您的脸。”越知特别懂事,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可是您戴着面具怎么吃饭呢?”
顾逢给他倒了杯水,放到越知手边:“我不饿,你吃就行。”
“那怎么行!”
越知这朵贴心小白花出了个好主意,“这样吧,我转过身去吃,这样您就可以摘下面具来了,我保证我不会回头偷看的。”
软座背后正好连着一块水平的放置台,越知端着小碟子和自己面前的两盘菜转过身去,特别乖巧:
“我好了。”
顾逢看着他瘦弱的双肩及后颈,应了一声,手却并没有去摘面具。
越知吃了好几口,一边呜呜咽咽一边说话:“这家店真好吃,就是不能外送,来店里也需要预约,太麻烦了。”
想吃一样东西肯定是想吃的那一刻很快就能吃到才是最满足的,还要预约排号等着的话,幸福感会大大降低。
想等自己以后,一定要想办法让这家店给自己特例外送。
他今天说了这么多,估计也就这一句话是真的。
顾逢:“那就多吃点。”
“这个汤好好喝,您尝尝好喝吗?”
顾逢稳坐如山:“好喝。”
“啊。”
越知小声惊呼,手中的勺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眼睛迅速往后一瞥。
顾逢戴着面具,维持着他转身之前的姿势一动没动,深沉的目光不偏不倚跟越知撞上。
被他这么一看,越知少有地有了做坏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感。
他捡起勺子放到一旁不用了,乖乖认错:“对不起,这次我保证不会偷看了。”
顾逢“嗯”了声,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
这家店菜量很少,越知吃起来刚刚好,他解决了自己面前的两盘,倒背过手去够桌上的菜,顾逢帮他推了一下,越知立马还了两个干干净净的空盘子回来。
顾逢抬手摘下面具扔一旁,露出那张不久之前还被越知仔细端详过的、他认为完美无缺的脸,轻笑一声:
“小没良心的。”
第16章 真是不听话……
沈濯……啊不对,是顾逢,他将几样菜分了大半到一个碟子中,放在越知反手就能够到的位置。
越知饭量小,但他很贪吃,每一样都要尝尝,要是合胃口,那就得一口气吃好几筷子。
大半的饭菜都落到了他的肚子里,直到顾逢出声制止他继续吃下去。
“你喜欢的话等下让老板给你发一下菜单,什么时候再想吃让他们给你送。”
“真的吗?可是我刚才问,他们说没有外送的业务。”
最后一块糖丝滚红薯落入越知肚子,冰糖的甜味留在齿畔,甘冽清甜,让人忍不住想再多回味回味。
顾逢拾起面具重新戴上,“嗯,你想要就可以。”
越知觉得肚皮有点撑:“我去趟洗手间。”
包间门口站了两名身材魁梧高大的保镖,越知进去的时候还没有,从他们标准的站姿来说,这两名保镖绝对是非常专业的。
像顾逢这种24小时保镖不离身的人,想用简单粗暴的手法对付他恐怕有点困难。
洗手间在穿过走廊拐角的地方,越知擦干手出来,正面遇上了表哥陆胥。
陆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越知,原石宴结束后他这两天已经快忙疯了,不仅得罪了宾客,跟傅氏那边的合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成功,完全没腾出空来管越知在干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陆胥摘了眼镜,难得表现出几分疲惫,他捏了捏眉心,没有看越知,语气像是在聊家常:“跟那个小明星来的?”
陆家产业涉及娱乐圈,旗下也有不少演员、歌手、爱豆,身为掌权者,纵使明寒是炙手可热红遍大江南北的影帝,在他眼中也不过如此。
若非明寒身后是明家,陆胥都未必能将他看在眼里。
越知没肯定也没有否认,看起来很心痛的样子,软软糯糯的声音无处不是关怀:“你是不是很累?之前宴会……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吗?”
陆胥戴着薄框的眼镜,西装革履坐在轮椅上,松懈下来时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但他的声音很柔和,“越越,你跟明寒怎么样了?”
越知没有回答,陆胥便问得更加锋利直白了些:“他爱上你了吗?”
“没有。”
这个答案陆胥已经预测到了,他无声看着越知,目光平静如水,只有看穿过他本质的人仔细端详,才能从那片湖水中看见其下的冰冷无情。
他像是在打量一件尚有价值的私有物品,考虑如何用这件物品为自己谋得最大利益。
这个表弟,从来蠢笨地让人有几分心疼。
因为这一点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心疼,陆胥一直对越知很宽容,允许他有一定范围的自由,也没有过早地将他送人,只是顺便从他可以接触到的人中让他自己选择了愿意跟的对象。
他太听话太好控制了,稍微给他一点关心他就像条可怜虫一样眼巴巴献上一颗真心。
如果不是现在的处境真的非常糟糕,陆胥或许还会再多允他几年单纯无忧的生活。
客观来说,越知漂亮、精致,美得不可方物。
他是落入凡尘的精灵,纯净地像一张白纸。他对所有人都小心且防备,用湿漉漉的眼睛抗拒每一个可能伤害他的人。
唯独对自己,他献上了一颗炽热的心。
现在,自己要亲手将这张白纸送出去了。
他会被别人涂上脏污不堪的颜色,被揉皱、被撕烂,沾着一身洗不掉的脏痕,彻底堕入泥淖。
……但他会为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
王总已经答应,只要越知肯陪他几天,他愿意放弃这次竞拍会,并全力配合陆氏下一季度的相关合作。
“越越。”
陆胥重新戴上了镜片,眸光藏起,多了几分冷冽,他说:“换个人吧。”
越知好像愣了一下,干干净净的眼尾染上绯色,眼眶蓄积着水光摇摇欲坠。
过了将近半分钟那么久,越知才开口,声音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好。”
陆胥显露一抹笑,“乖,那等下……”
特殊铃声响了,陆胥一怔,像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么短时间内陆西会给他打第二次电话,他迅速调整好自己接了电话,对面说了句什么,陆胥脸色勃然大变。
“怎么会受伤?!……什么叫只是被药剂溅到了手上!他的手可是用来做实验的!……不行,他在哪家医院,我现在就过去。”
陆胥焦急万分,控制着轮椅掉头就走,仿佛早把越知这么大一个活人给忘了。
“陆总,您还不能走,等下有个很重要的会议需要您亲自到场才行。”
“滚开,马上备车去市立医院。”
助理还想再说,被陆胥可怕的眼神骇住了,只得小跑着赶紧跟上去。
不过是伤到了手而已,看他这副丢了半条命的样子。
……这么不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可真是太可怕。
完全被无视了个彻底的越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匆匆离开,面无表情转身打算回去。
“啊!”
一股狂躁的力量拧住越知手腕,拽着他暴力往墙上一甩。
越知后背猛地撞击到墙壁,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掀起一阵劲风,“哐”一声拳头狠狠砸在了墙上。
明寒一手扣着越知,一手握拳紧绷,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从未这么失态过,猩红的双目仿佛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挣扎叫嚣着发出暴躁的嘶吼。
越知被他吓了一跳,也怕他一个控制不住把拳头落到自己身上,直愣愣挺着背不敢乱动了。
“你……唔!”
明寒单手捂住越知的嘴,额头抵着他疯狂喘息,死死压抑着自己:“你闭嘴!”
越知脸小,他一只手掌就能握住大半。明寒有点失控,手指压在越知脸上很快泛起了红痕。
“唔唔……唔。”
越知睁圆了眼,想说两句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不知道明寒在这里听了多久,又听见了多少,越知仔细将自己方才与陆胥的对话在脑海中过了一边,大致理出了几条明寒可能生气的原因。
“什么是他能给你我不能的?!”明寒额头青筋突起,压得极低的嗓音沙哑晦涩,“是你说你喜欢我的!凭什么擅作主张答应换人!”
“他爱上你了吗?”
——“没有。”
“换个人吧。”
——“……好。”
他说好,他答应了,他要去喜欢别人了。
明寒已经没有功夫计较越知骗自己说有事却跑来这里见别的男人这件事了,他刚刚一直站在这里,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
那个男人他知道,陆胥,陆家新上任的CEO,原石宴是他办的,台风那天也是他让人来接的越知。
此时明寒满脑子只有越知说了“好”。
他答应了,他答应放弃自己了!
这两天来,明寒想了很多。
越知的一颦一笑,变脸般乍现的肆意张扬、狡黠聪慧,还有以前亮晶晶的双眼和平淡无波的语气,这一切都在明寒眼前不断循环。
他性格自我、感情迟钝,也没有什么经验,唯一一个动过心的人还没见面便先消失了好几年。他不断洗脑告诫自己对越知只是一时的占有欲作祟,可就在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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