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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到这个份上，燕淮凌明白，对方让藏烨跟来无非还是不完全信任两人独自出行不会直接逃开，于是干脆道：“既然江大人对我二人如此关怀，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0章 庄前空城
燕淮凌与路籍回本家客栈收拾东西时, 藏烨便在楼下等着。
一路上把个无辜路籍夹在中间，两人一边一个，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机灵若路籍早就觉察出两人间气氛诡异, 尝试数次开启轻松话题调和却也没让燕淮凌与藏烨再搭上一句话。
本来没带多少行李, 重新上路时，燕淮凌肩上多了一只布袋，路籍也挎了个布兜。
这回三人站位沿袭了来时的阵势，只不过并非并排而行, 而是燕淮凌走在最前方, 路籍中间，藏烨断后。
始终凝视着燕淮凌后脑，藏烨看着对方熟悉的走路动作, 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如此明显的细节，为何先前他竟没有注意？
待回了江浔剑他们所在客栈，几人聚在一起, 开始商量前往莞陵庄前州鹿山之事。
介于周天歌捅出的邱岚篓子，江浔剑决定让对方一路看守邱岚, 形成一组；燕淮凌与路籍一直同行，分为一组也无人异议；剩下江浔剑与藏烨一组。
本来三组并行刚刚好, 谁知周天歌却一脸无奈地望着江浔剑道：“江大人, 若我单独一人看守那邱姑娘, 她怕是要一路杀猪喊得人尽皆知。”
江浔剑故意捉弄道：“江某道周大人喜欢那姑娘才好生将你们分为一组, 怎么, 周大人反倒不愿意了。”
周天歌知道江浔剑调侃他，只得无奈道：“大人, 要不你或者藏大人跟我一路如何？”
江浔剑反正不想陪那阴气二人组，正待询问藏烨是否愿意与周天歌一道, 却听藏烨回复他们：“燕公子伤势未愈，藏某欲与其同组。”
旁边燕淮凌与路籍稍显意外地瞥了藏烨一眼，但那男子一向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
讶然地张着口，江浔剑反应片刻，像吃了苦瓜般道：“藏大人……欲陪护燕公子？”
藏烨淡然道：“是。”
江浔剑几乎要翻白眼。
转头正对上周天歌兴奋眉眼，江浔剑道：“行，我跟你们一路便是。”
像是赌场得意，周天歌笑逐颜开。
又在洛城逗留几日，备足干粮行李，几人便策马踏上前往莞陵之路。
本欲一人一骑，可新增了人数，且刚巧马贩没有新鲜马源，只有三匹马，几人便只能挤一挤。
邱岚因大呼小叫被无奈的周天歌点了哑穴后便死活不愿与周天歌一匹马，江浔剑只得勉为其难地接手。
周天歌本欲与藏烨同乘，谁知路籍却上赶着与周天歌同乘，搞得与那少年不熟的周天歌不明就里。
知道路籍是故意把自己扔给藏烨，燕淮凌不好当面责备，只能面色阴沉地上了马。
听到身后藏烨翻身上马后，感受那稍有温热的鼻息就在后脑处，燕淮凌一路上身躯都没能放松。
江浔剑与邱岚同乘之景十分滑稽，那女子双手被束，只得拼命向前靠，尽力与身后江浔剑拉开距离；周天歌和路籍对话声最大，两人性格都十分开朗，意外的投缘，竟一直聊到话题不停；燕淮凌视线在前方路景上游移，注意力却不得不集中在身后藏烨鼻息与对方紧护自己身侧扯住缰绳的手上。
行进一半，燕淮凌忽听后脑近在咫尺的低沉音色：“燕公子今日身体可好？”
藏烨鼻息沉稳，燕淮凌绷着牙关，抑制着俨然有些不稳的心跳，道：“托大人福，并无大碍。”
藏烨已不再直唤他姓名，两人似乎又恢复到先时，仿佛什么都没法生般。
身份问题，燕淮凌已经不想跟藏烨继续纠结。
先时藏烨在江浔剑门前的反应让燕淮凌明白藏烨已经心下有数。
但即便如此，他却也无法完全兴奋起来——
毕竟告白的是他，选择不接受的是藏烨，两人就算明明白白昭告天下地相认也是回到原点，没什么可欢喜的。
对方抛出那句“不想让你受伤”真真实实给他来了当头一棒。
——这算是千古婉拒的典型话语了。
他清楚，藏烨身为金卫名本就有个人的底线与坚持，他数次挑战对方尊严与信仰却希望对方对自己有所姑息，确实有些痴心妄想。
再者，寻常姑娘家对他的情谊，这冷面战将尚且懵懂无知，更何况这断袖分桃之意。
不过——
【若我是认真的，你又若何，藏烨？】
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克制住此人在自己身边时，那抹无法消解的悸动与渴求。
这种情绪已经强烈到他看到藏烨便几乎要颤栗的地步。
藏烨胸膛就那么若即若离地碰触着燕淮凌后背，燕淮凌尽力放空思绪，不让身后男人的存在扰乱自己，却发现这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额角冒汗，他正欲烦躁叹气，前方周天歌与路籍双骑之马却忽然开始狂奔起来。
“喂喂喂喂！！我说你们骑个马能不能别死气沉沉啊！！”周天歌揽着身前路籍，冲周边两匹马上人开怀喝道，“既是出行，不策马奔腾，岂不可惜！驾！驾！”
言毕，那马儿嘶叫两声，加速奔腾，很快便即将超越最前方江浔剑与邱岚之马。
待近那马身，周天歌侧身探向江浔剑之马，狠狠在马屁股上打了一掌：“江大人抓紧！！”
“喂！”身前马儿登时长鸣一声，猛然开始加速，江浔剑忙护住邱岚身躯，死死扯住她。
一脸恼怒地侧头望向旁边策马扬长而去的周天歌，邱岚有苦说不出。
“邱姑娘，得罪了！”江浔剑收紧抱住邱岚腰畔的手，加速，欲赶上前收拾周天歌。
见前方两匹马发狂般开始疾驰，后方燕淮凌与藏烨和他们距离越来越远。
正当燕淮凌打算询问藏烨要不要加速时，身后男人一声清亮的“驾”自耳畔响起。
身躯两侧的手臂收得更紧，燕淮凌一动不动，觉察到藏烨胸膛已经紧紧贴上自己后背。
“燕公子坐稳。”后方藏烨低沉声音响起，甚至有那么点温柔。
燕淮凌无言地望着前方，发现藏烨那匹马不声不响便加了速，没一会儿一个个超越了前方二人。
想起藏烨先前那匹黛腾马，燕淮凌忍不住道：“这马不错，不比大人先前那匹黛腾之马逊色。”
这话方落，燕淮凌却觉身后藏烨胸膛微微一震。
片刻后，尚未待他反应，自己腰畔竟被藏烨单臂紧紧抱住。
“坐稳！”
回神，燕淮凌发现藏烨已驾着那马直接跃过一堵废弃矮墙。
稳稳落地，藏烨微重鼻息闪在耳侧，燕淮凌只感大脑一片空白。
“藏大人！不能这样作弊啊！！！”后方传来周天歌畅笑之声。
“还不是周大人突然提议赛马！”江浔剑也笑开了眼。
疾风掠过面庞，掀起一片清凉之感。
腰间藏烨臂弯紧致，燕淮凌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稳。
此刻，藏烨就在身边。
无人能及。
若得双人骑乘，互通心意，该是怎样一番幸福景象？
这念想方出，便被燕淮凌掐死。
很想再往藏烨怀中缩两下，但他克制住了。
自作多情之事，有过一次两次那是情不自禁，再三再四，便是不自量力，愚钝可笑了。
身下骏马奔腾若疾风，燕淮凌视线渐转柔和。
不过，就只留现在，让他幻想与藏烨比翼双飞之景，也不该遭天谴。
闭了眼，他放缓呼吸，任后背细细感受藏烨胸膛的暖意。
就只留现在。
“燕公子……”
“嗯？”
“若速度太快，身体难受就讲，不必强忍——”
“无碍。”燕淮凌唇角滑过淡淡一笑，“如此甚好，大人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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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抵达莞陵庄前州差不多是三日之后的事。
期间赛马之事接二连三，周天歌他们渐渐发觉要想胜了藏烨那匹马着实不易。
“不愧是天下第一剑之马，连骑乘都不落下风。”抵达庄前州后，江浔剑第一句便是调侃此事。
众人很快便不在马上纠结，因为那庄前州景象与他们想象之境完全不同。
城门大敞，无人看守，只有几位形容枯槁的老者在慢腾腾地扫街。
翻身下马，藏烨敛眉望着那城门情形，表情凝重。
数年前他曾有幸来过庄前州，当时城内繁华之象不比牧泉城逊色。
燕淮凌从未来过庄前州，所以并不了解此刻身边几人那愕然表情是怎么回事。
匆匆下了马，路籍一边观望一边走回燕淮凌身侧，不解道：“师兄——这城怎的如此荒凉啊。”
见众人一脸疑惑，马上的邱岚翻了个白眼，似是一点都不意外。
见状，江浔剑冲她道：“邱姑娘可知内情？”
邱岚理都不理他。
自知一路上她憋了一肚子恼火，江浔剑翻身下马，郑重拱手道：“若邱姑娘能指点一二，江某感激不尽。”
周天歌也收了先前开怀表情，一脸严肃地走到邱岚马前，向对方伸了一只手，准备引对方下来。
见状，邱岚偏偏不扶，单腿一跨，自己轻松下了马，睁着一双玲珑大眼，颇为得意地盯着周天歌。
尴尬一笑，周天歌欲走到她身前，却被那女子防备地躲开身。
叹了口气，周天歌指了指她嗓子，道：“周某来帮姑娘解哑穴。”
邱岚立刻反手想用束缚一起的手自行解穴，但她发现那周天歌绑她双手时十分狡猾，偏偏插了根细针在腕关节，让她无论怎样都使不上力。
径直替那女人解了穴，周天歌道：“姑娘一路受累了。”
好不容易能说话，邱岚岂会放过机会？
她凝视着周天歌，轻蔑道：“周大人还是别费力气了，就算绑了小女子怕是也无济于事，小女子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助益。”
“为什么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助益？”路籍望着邱岚道，“姐姐现在身处敌营，对你的自己人来说，不就是威胁了吗？绝派手段在下是见识过的，若是作了俘虏，你师尊一定会视你为眼中钉，不仅不会救你，可能还会派人来杀你。”
这话本应邱岚作为威胁话语说与这几位听，但听一少年一脸无辜地分析出来，她张了张嘴，只得窘迫道：“……是啊，本姑娘就是此意。你们就算抓了我，也并无用途，因为无法以我来威胁他们。”
路籍更加无辜了：“所以姐姐不难过吗？听藏大人说，姐姐可是为了绝派一位姓风的哥哥才得罪这几位金卫名大人的，如今姐姐落难，那些人却对姐姐不闻不问，姐姐不难过吗？我们一行都是好人，自然不会伤害姐姐，那姐姐为何不弃暗投明呢？”
这话听着天真，但在场几位都不得不佩服那路籍小小年纪不用装便信手拈来的清纯劲儿。
邱岚被这一席话说得樱唇半张，面露狼狈。
但自尊天高的她很快便修饰过去，轻笑一声，冲路籍道：“哼，小小年纪倒是舌灿莲花。有这功夫劝降我，不如好好看看你们眼前的路吧。”
闻言，路籍也不恼，只是耸了耸肩，故作无奈道：“姐姐自便，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们嘛。城中之事迟早能打听到的，不过还是多谢了。”
邱岚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打心底里讨厌这波人。
众人见邱岚铁了心不愿帮忙，只得兀自入城，寻些街边百姓打听。
城中景象比起珺途柳城还显落败，不仅人烟稀少，街上见到的行人基本都是老弱病残，青年男女不见踪影。
询问了一圈，很多人只说前几日有一帮蒙面人进城，掳走了城中大部分年轻男女，往鹿山而去，无人知晓生死。
官府与那帮人抗衡，却不知何因，中途突然撒手不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人进城抓人。
“往鹿山而去？”燕淮凌皱眉。
“正是。”街边一老者咳嗽两声，嘶哑道。
“老伯可看清那贼人模样？”路籍道。
“领头的蒙面之人功夫了得，带着一把漆黑长鞭，轻功神不知鬼不觉，掳人几乎百发百中。”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几乎同时明白那到底是何人。
“……黑雁？”周天歌道出众人心头猜测。
“若黑雁提前来此，怕是已经得知我方行踪。”江浔剑凛声道，“那龙涯花确在鹿山悬崖——可他为何抓这么多人去？”
藏烨面色幽沉，若有所思。
周天歌惊道：“若那黑雁捉人已是几天之前，那龙涯花怕是已经被摘取！”
燕淮凌道：“那人做事从来不会不声不响。既然已在翻龙岭与他结下梁子，他断然不会简单摘了花便一声不吭地离开。”
众人同时望向燕淮凌。
“不知此人会在鹿山设下什么陷阱待我等去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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