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岙难道换团队了？萧言之觉得有些奇怪，他还记得一直跟在沈岙身旁的副导演，那可是跟了沈岙十几年的老搭档了，而刚刚在统筹的工作人员名单上，却并没有见到那位副导演的名字。
统筹见人差不多到齐了，示意司机开车。大巴刚调了个头，就听到有人拍打车门。
上来一个人，萧言之立马就认出来了，是沈岙班底里一个不起眼的武指，统筹一副狗腿的站起身来。
“王哥，您今儿个没自己开车？”统筹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示意刚上车的武指坐过去。
王指导毫不客气的坐下，恰好是萧言之的前座。萧言之担心被认出来，将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整个人缩进衣服里。
“昨晚跟沈导一起喝的有点儿多，累得不想开车，正好跟你们坐一块儿聊聊天。”姓王的武指一脸无奈却又得意的抱怨道。
“王哥这辛苦也值得啊，可不是谁都能上沈导的酒桌！”统筹拍他的马屁。
“嗨，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改明儿沈导请客，你跟我一起去，多认识点儿人。”王武指被拍的高兴了，兴致高昂的许愿。
“成啊，有事儿您直接吩咐！”统筹惊喜的应着。
车子缓缓进入秦王宫外城，窗外的建筑有着明显的秦汉风格，街道两侧的商贩也都穿着汉服，偶有一两队旅行团打着旗子走过，给人留下一种时空交错的错觉。
“沈导两年没拍戏，没想到这次拍《汉王》竟然会起用新团队。”统筹好奇的八卦，“这磨合起来恐怕要些时日。”
“谁说不是呢！”王指导偷偷朝四周看了看，凑到统筹跟前，低声道，“沈导两年前得罪了权贵，担心对方报复，两年不敢接戏，这圈子里消息几乎都是透明的，团队有人听到了风声，也就树倒猢狲散了。”
“啊？还有这事儿，那咱这戏不会有事儿吧！”统筹担心道。
“放心吧，沈导胆子小，要真有事儿，他估计还躲国外逍遥呢，哪能跑横店这破地儿受罪。”王武指回道，“我也就跟你这么一八卦，你可别往外说。”
统筹连忙答应，坐在他们身后的萧言之望着窗外，眸子深沉。
两年前，他被沈岙落井下石，被全网黑嘲，甚至最后还落得个被公司雪藏的悲惨境遇，没想到沈岙自己也一脑门子官司理不清。
不过，话又说回来，拍戏的时候还跟自己关系不错的沈岙，为什么会突然在网上对他发难？
他在微博被沈岙挖苦讽刺，跟沈岙得罪权贵这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大巴缓缓停到正殿门口，车上的人陆续下车，萧言之收起心思，随着人流下车。
大殿里正在铺设移动摄像机的轨道，乱糟糟的一片，剧组请的工人进进出出的往里面运器材，众人忙碌的身影中，不见主演和导演的影子。
沈浩浩虽说是新人导演，可除了刚毕业的时候写过一个本子递给导师外，再没有从业经历，第一次进剧组，他好奇的四处张望，一副愣头青的样子。萧言之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把背挺直了。
“进了组就好好学习，总导演虽然不会处理所有剧务工作，但也要有把控全局的能力。而且那还都是大制作，人员充足的情况下。”萧言之贴在沈浩浩耳边低声道，“咱那小破剧组，能招齐主要工作人员和主演就不错了，你好好学，到时候你可就是剧组的一把手了。”
“萧哥，我都听你的！”沈浩浩挠挠头，憨憨一笑，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大眼睛眨呀眨，无意识的卖萌。
“呃……”萧言之叹了口气，沈浩浩有时候有点儿天然呆，他有些忧心以后电影开拍后，沈浩浩能不能控制局面。
俩人带上工作牌，去找制片主任。制片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做事向来雷厉风行，是圈里出了名的严厉，萧言之自然也是认识他的。
制片主任将萧言之的工作牌举到眼前，跟萧言之本人进行核对，精明的眼神里透过一丝了然的光。
他没有说什么，便将工作牌还给萧言之，萧言之心里明白，这是认出他了。
“既然你俩是新手，太难的工作就不安排给你们了，你俩只要负责剧组这边的后勤就行了。演员那边，我再安排人。”
制片主任这话其实是对萧言之说的，萧言之向他撇去感激的眼神。
尽管他知道迟早要见那些人，但如果让他这个时候就去面对他们，他宁肯直接回老家捕鱼。
但，现实往往就是这么讽刺，萧言之还来不及离开，背后便传来沈岙的声音。
“老陈，我给你介绍下，咱们这部戏的投资人岳山麟，岳先生。”沈岙兴高采烈的对制片主任介绍。
见眼前还杵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背对着他，不由得皱起眉，拿出了总导演的派头：“你俩赶紧去工作，别在这儿闲待着。”
萧言之在听到岳山麟的名字的时候，心里便咯噔一声，下意识的低着头想要逃走，然而背后却响起熟悉的声音。
“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就一起介绍吧。小炎以后还要仰仗各位照顾。”岳山麟磁性的声音低沉道。
“岳先生哪里话，您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阳炎。”沈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转脸不耐烦的对俩人吼道，“还不过来跟岳先生打招呼，一直这么背对着人，怎么这么没礼貌，真不懂事！”
沈浩浩被吼的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到这份上，萧言之已经骑虎难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制片主任递给他一个无奈同情的眼神，他坦然接受。
深吸一口气，萧言之转头，岳山麟穿着昂贵的呢子大衣，带着驼色的围巾，身姿挺拔的站在秦王宫里，仿佛这大殿的主人般，肃穆威武。
四目相对，周围嘈杂的声音远去。
萧言之拼命控制着脸上的表情，他的内心有些惶恐和失措，心突然跳得很快，像是月考放榜，站在榜单前的考生一样，莫名的忐忑不安。岳山麟却仍旧是那副面目表情的模样，波澜不惊。
也是，不过就是见个曾经养过的宠物，能有多大的反应呢？
萧言之，事到如今，你还在期待什么？
萧言之心里忽然一酸，他拼命压下心里巨大的失落感，渐渐地倒也坦然了下来。
倒是沈岙对着萧言之不停地眨眼睛，表情从疑惑到皱眉再到吃惊，他伸出手指着萧言之，声音惊的变了调。
“你、你是萧言之？！”
有一些老熟人再相见，总是显得有些尴尬。
第3章 他的新欢
萧言之几人沉默的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与周围吵杂的片场气氛相比，这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在自己的剧组见到萧言之，沈岙是震惊的，在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后，心中又涌出一股莫名的愉悦，那是见到风光无限的人开始倒霉的幸灾乐祸。
眼前的萧言之身材臃肿，穿着土气，干燥到起皮的脸看的出来缺乏保养，随意剪裁的发型简直土到掉渣，跟两年前简直没法比。
“哟，大明星，你怎么连名字都改了？”沈岙毫不客气笑道，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想让人打他。
“艺名，叫着玩的，改改运。”萧言之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场面又冷了下来，沈浩浩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见鬼的大殿，怎么这么冷。
沈岙看看萧言之又看看岳山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夸张的样子透露出八卦和看好戏的神情。
“我记得岳先生跟言之是老熟人吧，那我们不打扰你们叙旧了。走走走，跟我一起去认识下其他人。”
沈岙动作夸张的揽住制片主任和沈浩浩的的肩膀，将他们带离。
沈浩浩拗不过沈岙，只能一步三回头的担忧的望着萧言之。
叙旧？呵！
沈岙的行为在萧言之看来简直就是搞笑，且不说当年他跟岳山麟最后是如何的不欢而散，就是他俩的身份，从当初的小明星跟商业巨子的包养关系，到如今的小场务跟行业寡头的陌路，自己凭什么在这儿跟人家「叙旧」呢？
自始至终，岳山麟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身姿提拔的仿佛一颗青松，他面无表情一瞬不瞬的盯着萧言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言之看不出岳山麟见到自己到底是何种情绪，他只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想跟眼前的这个前金主续什么旧，如果可以，他恨不得转身就走。
可是，他又莫名的想留下来，这种心情，简直可以称得上自虐。
“你怎么会在这儿？”岳山麟率先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语气却算不上好。
“跟你有关系吗？”萧言之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胸口郁结了两年的那股子邪气终于发散了出去。
不知道是谁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这两句话解决不了的。
此刻，萧言之深以为然。
“呃……”岳山麟听了萧言之的话，眉头皱的越发紧了，一脸的不赞同。
萧言之陪伴岳山麟多年，自然清楚，这是岳山麟表达不满时特有的表情。
有一年冬天，他光着脚在家里的木地板上走来走去，被刚进门的岳山麟逮了个正着，当时岳山麟的表情就是这样，眉头紧皱，眼神透露着不满，嘴唇紧抿。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呢？跳起来扑到岳山麟怀里，撒着娇让岳山麟抱着自己回了卧室，然后便是一夜春风。
时隔两年，再看到这个表情，萧言之只觉得恍若隔世。
“怎么？碍了您岳大老板的眼？得嘞，那我先忙去了。”萧言之挥挥手，从岳山麟身边走过。
“一定要回来吗？”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岳山麟一把拉住萧言之的胳膊，深邃的眼光紧紧地盯着他，“已经过了两年了。”
“怎么？觉得我离开你，就没有本事混出个人样了？那行，咱们走着瞧！”
萧言之眼神透出坚定，直直的望着岳山麟，他板着脸开口，“我与麟海的合同去年就到期了。如今我是自由身，你若是想挡我的路，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呃……”岳山麟还想说什么，萧言之已经甩开被他拉住的胳膊，径自离开。
昨日种种好比昨日死，岳山麟变没变他不知道，可他萧言之早已不是原来那个萧言之了。
萧言之微胖的身材走远，岳山麟仍旧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岳先生。”身后传来温柔的男声，岳山麟回头，是新晋的优质偶像楚阳炎，麟海娱乐最近正在力捧的艺人。
外界传闻，楚阳炎是岳山麟的新欢，对于这个说法，两个人都没有正面回应过。
不过，岳山麟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带着楚阳炎出席各种活动，倒是真事。
岳山麟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望着楚阳炎，此时楚阳炎已经换上一套汉服，假发高高束起，一顶玉冠扣在发髻上，白净的脸上还没有来得及上妆，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眉眼间自带着一股风流。
曾经，在某个人身上，也有着这样一股子风流味儿，可在刚才的会面中，岳山麟却没有在对方身上找到这股味道。
岳山麟顿时觉得有些怅然，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逝去一般，感到了一丝遗憾。
“岳先生？”楚阳炎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开口，“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吗？”
“遇到个老熟人而已。”岳山麟顿了顿开口，“不过短短两年，觉得他变化有些大。”
“岳先生，不喜欢他的变化吗？”楚阳炎观察着岳山麟细微神态变化，见岳山麟露出怅然的神情，不由开口道。
“开机仪式结束后，我还要去一趟上海，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岳山麟避而不谈，拍拍楚阳炎的肩膀，转身离开。
楚阳炎望着岳山麟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不舍和痴迷。
上午10点，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拜天是每个剧组开机前，必不可少的环节，《汉王》当然也不例外。
供桌上供奉着一尊武关公雕像和一尊白瓷观音，武关公是剧组开工几乎都会拜的神，白瓷观音则是沈岙的私物，这尊观音是沈岙从南海请来的，据说开过光，灵验的很。
他一向信佛，家里也摆放着神龛，初一十五香火不断，可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心存敬畏。
萧言之和沈浩浩将贡品按顺序摆放好，点燃两根粗壮的红烛，便退到人群里去了。
萧言之一直专注的做着这些事情，他知道有岳山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他实在不想跟岳山麟再有什么交集，也就干脆装作没有察觉到，直到退到人群阻隔了岳山麟的视线，萧言之这才松了口气。
开机敬神上香，本就跟他们这些打杂的人无关，时间快到中午了，他还要确认剧组的盒饭，萧言之拍拍手上的香灰，转身朝没人的地方走去。
另一边，演员们拿着香依次上前点燃，然后按番位站在导演身边，身后则是主要工作人员，沈岙执意邀请岳山麟站在自己身边一同上香，岳山麟知道这柱香对整部剧的意义，没多推辞，便站到了沈岙身边，他身旁便是主演楚阳炎，此时他正红着脸，悄悄的偷瞄岳山麟。
岳山麟朝工作人员站的地方看去，没有见到萧言之的人，莫名觉得有些失落，脸上的神色也有些难看。
沈岙也正四下乱看，像是在找什么人。他招手叫来统筹：“你去找找看，新来的两个场务怎么不在？这么重要的活动，谁都不缺席！”
“沈导，场务就没必要参加开机仪式了吧。”统筹觉得沈岙有些夸张。
“你小子懂什么？这万一在后勤上出点儿问题，怎么保证我的戏顺利完成。”沈岙不耐烦的挥手，“赶紧给我找去！”
岳山麟离沈岙近，自然是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垂下眼，脸上看不出表情，整个人散发的气场，却明显柔和了许多。而这一切，都没有逃开楚阳炎的眼睛。
不一会儿，萧言之和沈浩浩跟在统筹的身后，走了过来。
“言之！这边，来来来，站这儿。”沈岙见到萧言之，急忙将萧言之拉到自己身边，萧言之被他拉得一踉跄，撞进了岳山麟的怀里。
周围一片沉默，这真是尴尬至极，且不说岳山麟的身份地位，来参加开机仪式已经是给足了沈岙面子，单就他闻名在外的阴冷性格和出了名的洁癖，这个撞在他身上不长眼的小场务，怕是要结束片场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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