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津柳浪先生专门接我过来的。”羽久抬头看向月亮,说道,“我大概听完了全过程。”
羽久看完了全程,明明他是当事人,但里面的氛围却是森鸥外和太宰治的博弈。羽久很清楚,就是森鸥外安排他来看太宰治怎么为他难为,怎么为他出头。以羽久的性格,他断然是不会辜负太宰治。森鸥外就像是测量师,能把人心洞察得不错一分一毫。
理智告诉他,正是了解对方的如山壑般阴沉险恶的性格,才更应该逃离对方的掌控。可是,森鸥外说得对——他留在港口黑手党纯粹只是为了一个任务,而这个任务来自于异能特务科。如果它不承认自己行动的合法性,自己还会继续留在港口黑手党吗?
如果真的像森鸥外说的那样,如果自己还是被承认可以继续卧底了,归来时,他们往自己的手上塞手枪,自己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地射杀一名长辈和一名孩童吗?就为了自己能够顺利卧底下去。
一旦真的开了杀戒,那么自己坚持的原则和要与港口黑手党的人和睦相处的做法就变得格格不入。
说到底,森鸥外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多月的思考了,一直没有强逼自己做不愿意的事情。
森鸥外现在很清楚地用这么一个例子告诉自己,下一次就是轮到羽久来动手了。
没有太宰,没有中原,也没有任何借口。
卧底本身就不是过家家。
羽久其实本身并没有觉得很挫败很震惊。一般人来说,这应该是足够打击人的事情。可是羽久大部分时间都是无法与他人的感情产生共鸣。就像是在警校里面,和他们一起看英雄电影,他们激动地站起身,而自己依旧坐在原地。在孽镜里面,哪怕知道那是梦,知道萩原研二死了,目睹松田阵平的泪光,羽久还是那么平静。而追捕犯人,也不过是例行活动。还有,像是刚才的时候,看到两个人死在面前,羽久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以前的时候,别人都会说是因为自己反应太迟钝了,太呆了。但是现在呢?想要救下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他是不是太平静了?
他是不是应该落泪?
是不是应该心酸?
是不是该不甘?
该难过受伤?
他应该吗?
羽久突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
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是要等着上台表演吗?
他甚至都没有去攻击森鸥外。
依照判断,森鸥外不是大恶人吗?
他是不是失去了当警察该有的道德观?
他其实真的不适合当警察吧?
羽久开始迷茫起来了,在森鸥外主动和他搭话的时候,他下意识躲起来了。可是现在看到太宰治这样的模样,羽久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哪怕他无法和别人的感情产生共鸣,也对生死无动于衷,包括对自己的生死也觉得无关痛痒,但是他就是想要保护人,不想看重视的人难过。
……
太宰治听到他的解释,并不意外,收回在羽久身上的视线,沉默地看着高空。夏目羽久也跟着看向深空。他们此刻都不过是提线木偶而已,自以为逃脱了,却还是在对方的掌心之中。
见太宰治不说话,羽久对着太宰治抬起拳头。
“搞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会回来的。”
羽久的拳头始终没有放下来。
“没听说过吗?善良是有余裕的人才能做的。你还是不要回来了。”
做个自私的人,跑得越远越好。
“我想要成为救人于水火的警察,不论是我成为警察前,还是警察后,也不论我是以什么样的手段,我都会完成这个目标的。我进入这个社会的方式也许是错误的,是扭曲的,甚至是崩坏的。但是,我初心不变。”
“想成为警察的人说出这种哪怕黑化也在所不惜的话,真的可以吗?你不要再让我难堪就够了。”太宰治也跟着抬起拳头,轻碰了一下羽久的拳头,“话说到这里就行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周五夜已经彻底结束了。
羽久抬头看向旷远的天空,说道:“今天真安静,月亮连星星都没有。”
太宰治仔细地看着羽久的脸,平静地说道:“就算没有星星,月亮也有兔子,哪怕是一只疯兔子。”故事书上不是一直都这么说着吗?哪怕跟童话一样,但童话就有着让人想要相信的力量。
羽久微微一愣,立刻摸着太宰的额头说道:“你没事吧?你怎么会认为月亮上有兔子?”
太宰治想也没有想,“啪”地一声直接甩了羽久的后脑勺一巴掌。
“闭嘴。”
据说在港口黑手党内部,一般会由招新的人负责照顾被他带进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并且给予对方一个自己身上的东西。
森鸥外给太宰治一件大衣,给中原中也一顶帽子。而森鸥外在夏目羽久离开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前去见异能特务科长官之前,托广津柳浪给了羽久一条暗红色的围巾。
太宰淡淡地说道:“首领,真的是胜券在握啊。”
羽久没有回应,在上车的时候,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从今往后的日子,他不会再允许自己输。
他也不会再让自己想救的人死在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4K+,谢谢小天使的长评。其实长评不加更Orz,但我还是再加一次吧!
加更数:+1.
Lupin篇到这里完,从协助篇到Lupin篇,其实主要是针对涩泽龙彦,以他来到横滨为背景,讲了与坂口安吾的潜入事件,与江户川乱步的船坞事件,与太宰治的赌场事件,与中原中也的车站事件,与被森鸥外血淋淋地教做人的周五夜事件,羽久会越来越坚定地走属于自己的路。
接下来会去黑衣组织里面。
我没怎么写过柯南,还请多多包涵。
羽久:虽然我混黑,与恶徒为伍,但我知道我是(黑吃黑的)好警察。
众:??????
第59章 幕间篇(一)
洞察人心,经验老道的森鸥外给年龄均在十六岁的夏目羽久、太宰治和不在场的中原中也都上了一节课。这堂课里面没有讲课堂目标,课堂主要内容,课堂难点重点,以及需要牢牢记住的课堂知识点。但无论是否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这节课在他们以为自己获得最终胜利时才发现自己是局中人时,显得尤为深刻鲜明。
无疑,森鸥外把事情降到了最低的风险。
也许会说,干部大佐也没有必要死。
森鸥外认为,相比起失败带过来的羞耻心带来的记忆,疼痛和痛苦的记忆反而会让人记忆更加深刻。森鸥外不会对他们开一枪,甚至也不会打他们一巴掌,骂他们一句,但是他要求要用最无法回头的结果让他们永远记住这一夜。如果事情不是被他控制着,如果他们的局里面出现了比他们更聪明的人,今夜或许他们保住了干部大佐的命,却丢失了自己的性命。
只有愚蠢的人才需要不断地经过亲身体验,然后再明白道理。
聪明的人就该知道道理之所以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
广津柳浪上次见到太宰治和夏目羽久在一起的时候,大概是一个月前,那次羽久坐在副驾驶位,这次他坐在后座上。两个人没有说话,如果遇到更温暖一点的长辈,他们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久久没有办法从干部大佐之死里面走出来。但他们也没有讨论,也不准备分享,要说的话已经在电梯里面全部说完了。
羽久被放在一处公园,广津柳浪还没有来得及问需要回来接他吗?太宰就摇下车窗,说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从森鸥外的课上只学会了「害怕」和「服从权威」,那简直没有意思。森鸥外给羽久围巾,明显就是不管羽久归来的时候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还是已经离开了那个异能特务科,森鸥外都认为,自己拿捏住了羽久。
“我明白。”
羽久神态平静,像是他们只是在讲天气如何一样;又像是遇到老师讲解问题,老师问他懂不懂,怕被揪着不放,就用一句“我明白”敷衍了事。
太宰治张了张口,想再提点两句,但没有开口,自己就觉得自己累了,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烦人,也不像自己。于是,他把窗关上,让广津柳浪可以驱车离开了。
他们就这样连再见也没有说,就结束了道别。
羽久现在约见的是种田山头火。上次他去找坂口安吾,两人发生了需要种田山头火来协调的对话。就是在那一次,羽久借机记下了种田山头火的联系方式,他不想一直都处在被动的位置上。
他们聊天的地点是在一处公园的长椅上。他们并没有坐在同一把长椅上,相反他们坐在背靠背的长椅,目光望向截然相反的方向。这能够方便他们一边聊天,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种田山头火已经听过羽久陈述了。
从安排干部大佐死遁,隐瞒坂口安吾,向异能特务科上交报告,转移涩泽龙彦给上级警官,再到陈述卧底计划,羽久丝毫都没有提森鸥外发现了他们计划的事情,而是上交了由太宰治收集来涩泽龙彦的犯罪证据给种田山头火。
种田长官听明白了羽久的意思,就是指羽久会假装心灰意冷,自己被迫加入港口黑手党,彻底成为他们的卧底。但目前知道他还活着的人,而且依旧是卧底的就只剩下种田山头火本人。
“那坂口安吾现在情况如何呢?”
种田山头火的声音没有波澜,仿佛就是例行问话而已,十分平和。
“目前为止,森鸥外并没有注意到坂口先生的身份。”
一般卧底也不会是成对同时参加的,森欧外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针对夏目羽久身上,反倒对坂口安吾的定位设定为羽久的软肋和弱点。
“但是为了降低坂口先生的嫌疑,我消失之后,他可能需要在这几个月里面向港口黑手党提出辞职。然后,半年内都流连在各大赌场和黑市之中。森鸥外看重他的才能,但是他的疑心太重,会一直观察,观察期结束之后,我相信森鸥外会再来找他的。”
羽久不得不说,在这场卧底任务里面,他连累的最多的就是坂口安吾。但他也知道怎么补偿他。至少整个港口黑手党受到羽久恩惠的人对坂口安吾都很客气。如果自己消失的话,他们应该会照顾自己的朋友。这前提是,「森鸥外不主动说,夏目羽久是卧底」。
“羽久,你真的想继续卧底下去吗?现在刚好是脱离港口黑手党的时机。”
种田山头火不得不说,夏目羽久能力很强,但是他做了太多没有必要的事情。他的任务只是协助坂口安吾,但是他一次次把坂口安吾置于危险之中。再来,羽久把他从警校的那一套带到港口黑手党,强烈的正义带来的天真让种田山头火光是在旁边看着也心焦如焚。
“羽久,你不适合当卧底的。”
“我知道。”
从一开始,夏目羽久就知道自己不适合当卧底。他之前很多次就已经说过自己想要离开,只是他们一直在说,继续坚持下去。羽久只是在服从而已。
种田山头火被羽久的话给弄得头脑混乱起来。
他一时间不知道,羽久的「我知道」指的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对,还是这一切就是他刻意这么做的,让形势就这么发展下去,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逼异能特务科停止自己的卧底工作。
种田山头火忍不住回头看向羽久的脸——
羽久依旧很安静地坐在长椅上。
种田山头火觉得自己是在恶意揣测夏目羽久。
“如果您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就按照你们说的做。如果您认为我还是离开会比较好,那我也没有办法忤逆您的话。”
其实,羽久完全可以说森鸥外的事情对自己的要挟。但按照种田山头火就更不可能会让自己回去当卧底了。他现在要的就是那证明自己是卧底的一纸文件。虽然那只是一张纸,或者一串数据,有可能是一排编码,但是没有卧底身份的自己回到港口黑手党,终究只是法外之徒,以后没有机会再继续当警察了。
羽久也有在想,如果自己继续想当警察的话,势必要抛弃自己在意的人的话,自己应该做这件事吗?对他们来说,为了港口黑手党的人,留在那里,应该是不明智的。
夏目对这些都不知道答案。但他两个都想要,他也相信一定可以找出一个平衡点。
“羽久,就到此为止吧。”
种田山头火拍了拍夏目羽久的肩膀。
羽久能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重了重,听到他离开,羽久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明白了。”种田山头火离开时,他还给了羽久一张五百万日元,也就是价值四万五美金的支票,这相当于一年日本工薪族的平均年收入。
※※※※
离早晨的到来还有很长,夏目羽久却很精神,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自己走到海边。夜晚的海水一点也不平和。潮水裹挟着像是猛兽低声嘶鸣的声音。在更远的地方,渔船的引擎声时不时从远处传来,空旷又遥远。
百无聊赖下,羽久把支票折成纸飞机,往自己目光的前方掷了过去。不过风很大,还没有往前飞,就调了一个弯,后面一个金发女郎只是一个抬手就将纸飞机接了下来。她的姿态就像是在富丽的迷宫花园里面悠闲赏花的貌美冷艳的女贵族。羽久清楚地看到她指甲上涂着明艳饱满的红色指甲油,如同怒放的红色凤仙花一般靓丽又鲜活。
她对着羽久笑道道:“少年,我们又见面了。”
羽久用目光微不可见地扫了一下她与自己的距离,以及她身后沙滩上的脚印深浅,判断她来了有多久:“你一直跟着我?”
“或者说,我看到你在和某个政府官员做交易的情形。”她说着,半捂着嘴笑了起来,“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一板一眼的小狗,没想到你也是一只小狐狸。”
如果能说是交易的话,恐怕她只看到了给钱的部分而已。
羽久没有回应她的话,继续问道:“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你可以理解为我是圆梦师。”
“听着像是真的。”
羽久的回应可谓是干巴巴的。
金发女郎摇着手上的纸飞机,说道:“你需要钱?”
“我不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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