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回头,我都看不到他的脸。就算感觉我和他目光对视,我也看不到。然后醒来之后,我就会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这就是梦。
奇怪也是正常的。
我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太宰治的声音就冒起来了。他喝了酒,声音有点虚浮。
“你好久没给我录音了。”
这声音听不出来时什么情绪,好像是在找话题,又好像是在投诉抱怨。但这个问题答案很直白,也不用多想。我说道:“因为我一直在横滨,没有去哪里。”
当然,我也还没有说完,说道:“等我去哪个地方,我一定还会给你带的。”
我听到他电话里面的声音传来海浪的声音,空气安静得很,突然觉得我像是在做梦,但是我更觉得他像是在在做梦。
“原来只有远的时候才会有礼物吗?”
我不知道太宰治还惦念这种小东西,说道:“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天天给你送。”
“这太没诚意了。”太宰治说道,“我说才有的东西是没有意思的。”
我一时间答不上来,这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在我还想着怎么回复的时候,太宰治笑声冒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哈你这个呆子,我开玩笑的。”这个时候,我突然从太宰的话里面愣住了。
这个时机真的很怪异,怪到我没有像是分析案件一样把每一丝每一缕都剖析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想着要问一个问题,但我又明白这个问题是让人得不到答案。
我脑袋似乎有点空白,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太宰安静地说道:“什么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人有时候说话就是不经过头脑的,我也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就是不经过头脑的。但这种事情,我不想去想为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
太宰开了口,问道:“你喜欢……”
“嗯?”
太宰沉默了一会,声音就没了。我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声音,若不是还有海浪的声音,我以为这段沉默就是结束了。我坐在旁边等了很久,在想着等太宰治什么时候说话,大概是等了一个小时,我怕太宰醉昏过去,开口说道:“我去找你吧。”
我才刚说完,太宰治就把电话挂掉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
横滨海滨那么多,但我觉得我找得到的。
找到的时候,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太宰治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回头看着我说道:“我的手机掉海里了。”说完,他就笑了起来,好像几年间彼此都没有变化,一点都没有变化。
我一边靠近他,一边脱鞋,说道:“我帮你捡。”
“捡了做什么?”太宰治插着腰问道,“又不是大不了的东西。”
“……”
那是我数年前送他的手机,光是录音也七八百条。
掉进海里面就再也回不来了。
莫名地,我觉得有点难过。
我从前听过,石头里面会裂出一条缝,缝里面会开出花,那种花叫做生石花,漂亮又坚韧。我也不知道那会美成什么样,但是石头裂开的时候,自己一定感觉冷森森的,不知道是失去了保护,还是会觉得拼命挤破头看到的外界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而失望,失落,失意着。
不知道太宰治是不是看不惯我的沉默,他又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过来见你。”
“……”
“但我想走了。”
我觉得待着没意思,就乏味。
“………………”
太宰也没有阻拦我,他拦不拦我都不觉得意外。但是在我走了四五步,他提声说道:“我找不到手机,你帮不帮忙找?”
“帮。”
我才进了海里学着他弯腰在海水里面摸,太宰治就朝着我的脖子上泼了一捧海水,见我打了激灵,他一个人笑个不停。
“……”
我突然意识到,我看到他长什么样子了。
现在确实不是在做梦。
第106章 伊诸谷研平治也伦步
流镝马比赛是在这个周末,这是不会变的。节日祭典就是跟东升西起的太阳没有区别,它不会因为人的意愿而转移。预赛又重新开始,只会挤着练习的时间,让流镝马表演越来越仓促。
对于虎田达荣来说,这都是无关紧要的。
只是推迟了赌局展开的时间。
一般来说,都是在预赛结束,确定流镝马表演者身份后才开始下注,也是在那时间才开始收钱营业。前些年都是甲斐玄人在表演,百发百中,这让赌局办得没悬念,没意思。去年的时候,虎田达荣还有和她同伙的几个人移动了靶子,才让甲斐玄人弄偏了一靶。不过反响很好。于是虎田达荣也想着今年再搞点事情,结果事情搞到一半,自己倒是摊上一些事情了。
被催债了。
咨询费这种东西给过一次之后,虎田达荣已经知道怎么操纵了,也不觉得特别难,当赌局办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好的时候,虎田达荣再也不愿意接受原来签订的「要每年固定支付10%咨询费」的霸王条款,于是拖欠了。拖欠了一年两年之后,原本担心会被找上门算账的紧张忐忑也慢慢随着时间消散了,但是今年终于还是找上门了。
还是被一个陌生少年通过寄回家的信给发现了。
虎田达荣就担心这个少年太聪明,幸好他就是个有点聪明,本质上还很天真的孩子。虎田达荣见他安心住在自己家里之后,就知道夏目羽久一定吃定自拿他不能怎么办,但是虎田达荣可不是那些被人看到弱点就畏畏缩缩,俯首帖耳的人,当天她就想到要杀了夏目羽久。
只是夏目羽久是从甲斐玄人那边过来的。
甲斐玄人也是知道他的消息。
若是夏目羽久失踪,或者被杀,那么第一个调查对象就是虎田达荣,因此这事是不能够太急,反倒是得好好筹谋一下。
毕竟在攻击甲斐玄人上,她并不是唯一出手的人。
虎田达荣这人比起说城府深,倒不如说她心机重。就是这一点,她能够嫁入虎田家成为虎田直信的第二任妻子,逐年染指虎田家经营权,并且还把赌局的几个亡命徒管得服服帖帖的。但她为人刻薄冷淡也是落在他人眼睛里面的。
养子虎田义郎不喜欢她。
继子虎田繁次也畏惧她。
原本虎田达荣想着有一天她可以把虎田家产全部拿在手上,也就不用想着讨好拉近两个便宜孩子。但她今天却偏偏想出了一个和他们搞好关系的办法。
这还是亏得她被催债才想出来的。
一亿日元对她来说,不是拿不出手的钱,但是是会割了她两年的营业额。虽然这是在花钱保命,用钱消灾,但是虎田达荣舍不得这钱,如果能从其他地方拿出来抵,就最好不过。
在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后的第二天,虎田达荣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绑架案。这给虎田达荣一个启示——这一日元可以让让虎田家自己掏出来。虎田家不是日本超级富豪,要比上铃木财团,或者是金权世界顶端家族来说,绝对是不够格的,但也有很多资产。一亿日元是几件古玩收藏的价格——多,但不伤及根本。
虎田达荣议一开始的计划是绑架自己,自导自演,受害者和施害者打配合,还能够怎么不方便。但虎田达荣转念一想,在一个家族里面绑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哪怕是家中女主人,也没有说服力的。虎田直信难道不能再娶一个年轻漂亮又温顺的女人吗?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所谓的爱情,而是成年人中的「合适」,虎田达荣合适当一个家门的女主人,仅此而已。
那么还有谁可以绑呢?
虎田繁次,虎田家的次子,也是虎田达荣的继子?
他是虎田直信的亲生儿子,但是虎田直信也是真的看不起他。这样的父子情跟他们的夫妻关系都像是塑料做的一样,又虚假又真实。
剩下的只有虎田义郎,那是虎田直信姐姐的儿子,要比起虎田繁次来说,虎田义郎是未来的继承人。他是更好的选择。
于是,虎田达荣便这样想出了一个办法,虽然最终是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中间要多走一步。
走的是什么?
虎田达荣想过打个温情牌,让手下绑虎田义郎,但是自己去救他,感动虎田义郎拿钱去救她。这样既可以解释为什么绑的是虎田达荣,还可以保证绑架案可以继续执行。
不过虎田达荣这个想法只有一瞬。
那个人都敢为龙尾景拿到那个流镝马表演者的身份,偷袭甲斐玄人这个全村都喜欢的大好人,这个人的良知就是有个限度。有些人表面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但是只要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多残忍的事情也愿意做。这种人不是真的好人,而是还没有让他去做残忍的事,所以看不出来。
那么虎田达荣就不会相信,那个人真有良心这种东西。他也许以为自己有,但虎田达荣见多了这种不自知的年轻人——以为这没什么的,就去干恶事的毫无信仰信念的人,这种人便是不可相信的。
恶人不会相信恶人。
可要想像大鬼控制小鬼,那就要恶得过小鬼。
虎田达荣有虎田义郎,虎田繁次,本间绫华和龙尾康司四人联合起来在甲斐玄人马边放烟花的证据,还有他们四人联合密谋的证据。这还得多亏虎田繁次这个人。
虎田繁次是个藏不住心里话的人,到现在还有记日记的习惯。他甚至还把他们讨论害甲斐玄人摔下山崖的事情,是否要自首的事情写了下来。这个都被虎田达荣记住了。在虎田繁次离开家的时候,虎田达荣就把那笔记本给拿了出来,用拍立得取了几页当做威胁的证据。
虎田义郎并不是敢作敢当的人,跟虎田繁次是不同层次的外强中干。繁次是害怕警察调查,想要干脆去自首,而义郎则是害怕被追究责任。所以,虎田达荣说自己现在急需用钱的时候,要他配合自己实行绑架案,虎田义郎就屈服了。
另外,虎田达荣也跟他们说明白了,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夏目羽久。他过来的身份是调查甲斐玄人的案子的,率先就发现了虎田繁次的奇怪之举。
虎田达荣说道:“我可以不说,但是他也有一张嘴。你们相信一个有警察背景的叔叔的孩子会为了你们隐瞒真相吗?”
虎田达荣不相信自己帮了夏目羽久,他就不会告诉别人自己开了赌局。同理,她这话落下来之后,虎田义郎和虎田繁次也知道,他们能让达荣不开口,但是夏目羽久必须死,尤其是羽久有和龙尾景有一比高低的能力。他们好不容易让甲斐玄人不能上台,现在多来一个夏目羽久,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虎田达荣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夏目羽久。但她这个时候只需要继续借刀杀人就好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刻意介入其中。
在假装自己被抓的时候,虎田达荣终于有闲情打开夏目羽久藏在榻榻米之下的信件。那信件很薄,大概只有几页纸,达荣想过可能是她签合同时用的复印件,她那时候还向□□借过一笔资金,虽然她当时一有钱就还回去了,但是这一笔钱不好解释——她没办法解释为什么突然间需要五千万日元。
信封封口是有拆开的痕迹。
这验证了羽久确实有看过文件。
虎田达荣打开信封的时候,心情很闲适,最后还是她赢了,既拿了一亿,还拿捏虎田家儿子的把柄,并且借用他人之手除掉夏目羽久。然而,她检查信件的时候,发现里面装的是白纸。
“……”
虎田达荣当即就后悔了。
她应该就在现场检查完信件才出门的。
她太相信羽久就是个心眼实的单纯孩子了,就是有点小聪明,也不能比得上自己那种老练的人。达荣是看着羽久把信件藏在榻榻米之下,之后一直都没有动过那封信件。如果那封信是假的,那么昨天的信也没有带远,应该还放在虎田家的某个地方。
虎田达荣和继子繁次取了联系。
“你们对付夏目羽久了吗?”
虎田繁次比义郎好控制。
从小到大都是好控制的,别看他敢反抗他爸,对学业事业都消极应对,但那是用的败者嘴脸。只是他爸不爱管,所以虎田繁次还以为他爸服输了。要是他爸不给他钱,不给他吃喝,他大概三四天后就会离开宅男生活,被社会磨成消极的社畜。
繁次十分害怕虎田达荣。
她问什么,他也答得干脆。
“那个……那个孩子被我关在马厩里面。”虎田繁次说道,“这是大家的想法。你没看到那个孩子箭术有多好,马一路像风一样地跑,他靶靶都射中红心,不到十几秒就全中了,不带一点犹豫的。景学长看到他这骑术和箭术,表情都变了。我们就知道这个人要坏事。”
虎田达荣也不知道那四个小辈怎么这么迷龙尾景,为了给他铺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也没有听说龙尾景对他们多好过。虎田也见过那个小辈,总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对谁软声细语。
虎田达荣也不想管。
“你们打算怎么办?打算把人关到预赛结束吗?”
虎田达荣是故意问的。她整个人的心都在催着他快点告诉自己,要怎么解决夏目羽久。然后她暗地里透点方法。但是,虎田繁次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虎田达荣不耐烦起来,但是还要继续演,说道:“你们不会是想要杀了那个孩子吧?那可是一条人命,你们想不能害死甲斐巡警,还想再害一个人吗?”
虎田繁次更是结结巴巴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虎田达荣已经猜中他们的意图了,于是开始煽风点火说道:“你们没有这么想就好了。我也是一时间情急,才会让你们帮我借家里的一亿日元,这件事你们知道,我的把柄也是落在你们手中了。所以,我不会害你们的,多伤一条人命是没有必要的。”
“嗯……嗯。”
“你要小心点。人在马厩那边关一整天也没有关系,但是,要小心点啊,秋天天干物燥,周围又全是易燃的落叶和芒草,要是不小心烧起来,你们不想伤人,也会伤人了。而且,火只烧一个地方也会很奇怪。要是被查起来的话,也会觉得特别奇怪,以为是故意纵火。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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