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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瑜如何知道这事：
“兴许吧，现在便去荣禧堂么？”
“去吧，正好可以带大爷熟悉一下路。”
贾瑜点头，洗漱完跟着彩云和另外一个名叫清儿的出门。
在去往去往荣禧堂的路上，贾瑜问道：
“我祖母住在哪里，我先去给她请个安，她习惯了早起，现在应该已经起了。”
彩云忙带他转道去三老太太，也就是贾瑜祖母的住处。
显然王夫人是用心要留三老太太住下的，安排得非常妥帖，院子里伺候的人也不少，进退有序，贾瑜见到后放心不少。
“祖母起了？”
三老太太精神不错：
“起了，瑜儿昨天歇的可好？”
“多谢祖母关心，尚好。”
三老太太欣慰地点头：
“好便好，你娘是真心疼你的。”到底是亲娘。
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难处，里面的水深着呢，三老太太哪能一点不明白，倒是有他亲娘护着她也就不用操心了。
活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什么留后不留后的，不过是活着的人想留个念想，如今她都快死了的人，还执着这个做什么。
趁着还能动赶紧给他安排好才是正经，不枉他跟自己吃了十几年的苦头。
贾瑜陪着三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被她催着去王夫人那里。
王夫人处已摆好了早饭等着他。
看到一大早便有一桌子的东西，贾瑜有些惊讶，他从没在早上用过这么丰盛的早餐。
王夫人拉了他坐下，怜惜道：
“先用些东西，老太太那里要晚些过去请个安，别白耽搁了饿着肚子。”
亲自给他盛粥夹菜。
贾瑜不自在：
“我自己来便好，娘也吃！”
王夫人这心跟抹了蜜似的：
“娘还不饿，你先吃，娘看着你吃就高兴。”
能再见到失去的儿子，他的心都活泛起来，再不复从前的暮气。
向来不懂母子亲情的贾瑜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放下筷子。
王夫人忙道：
“可是不合口味？你喜欢什么样早饭的告诉娘，娘叫人去做，是不是喜欢金陵那边的？”
贾瑜拦下王夫人：
“不是的，我不挑嘴，是看到娘没吃，我吃不下。”
越是淳朴的话越是易打动人心，王夫人忽然泪如雨下：
“娘只是太高兴了，这是高兴得哭！你祖母把你教育得很好，娘要好好谢谢她的！”
和宝玉同龄，却比宝玉懂事不止一倍，可见平日里吃的苦不少，也不可否认离不开三老太太的教育。
不管如何，能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将儿子拉扯大还叫读了书，这便是要记恩的。
至于过继一事，涉及到上一辈的许多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贾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他感觉和三老太太也好，和贾家也好，他都有种距离感，难以亲切，或许是自己将自己当成了局外人的原因，只除了生母王夫人。
她的爱太热烈了，叫他想感应不到都不行。
王夫人擦了眼泪，笑道：
“娘也吃，你也再吃点，你正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到了！”
正说着，丫头报：
“老爷来了！”
“老爷过来了！”
王夫人和贾瑜都站了起来。
贾政不自在地咳了咳：
“嗯，我过来瞧瞧，昨天歇的可还好？”语气难得地平和。
要知道他和贾宝玉说话，那是从来没有好声气过，害得贾宝玉见他如同老鼠见猫。
至于对贾瑜和气，一是因为贾瑜目前的身份不是他儿子，而是堂侄子。
二来嘛，好学者对于有功名的上进子弟自然另眼相看，利益于贾瑜自己争气。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早饭，气氛有些尴尬。
期间只有王夫人不停地给贾瑜夹吃的，劝他多用，最后还是贾政瞧不下去：
“行了，往后尽有机会呢，何苦一次叫孩子吃撑了，不利养生！”
王夫人歉意地看着贾瑜：
“娘都糊涂了……”
贾瑜忙安慰她：
“不会的，我饭量是比一般人大了些，娘帮着夹的刚好吃饱了。”
王夫人慈爱地看着他，目光能暖化人。
贾政有些不自在，明明是他提醒的，怎么好人卡发了太太没他什么事？
想了想对贾瑜道：
“明年春闱你报名了没有呢？”
贾瑜正色回道：
“尚未报名，需有三名保举人，瑜与祖母没有人脉，寻不到帮忙的人。”
贾政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道：
“族人呢？金陵是我们贾家祖籍，很多族人居住在那，他们就不管你们祖孙么？你都考中了举人，他们也不管？”
贾瑜默了下：
“祖母和族老们有些摩擦，不想求他们。”
贾政：……
王夫人忙道：
“老爷又不是不知道三婶娘的为人，性子倔强，是她会做的事。”
贾政掩下内心的不满，即有对金陵族人，也有对长辈的。
他们都为自己的私心，却从没为族里着想过，便是贾瑜不是他儿子，也是族里出色子弟，他们竟不想着主动培养，还令其小小年纪自生自灭，着实可恨！
看来有空他得和隔壁珍儿说说了。
舒了口气，拍拍贾瑜的肩膀：
“你不用管这事，我会替你报名的，先适应几天，然后便安下心来读书，我会寻两位参加过春闱的举人来给你讲述考场经验，切莫贪玩误了前程！”
贾瑜垂手聆听，待他讲完应“是”！
王夫人并没有阻止，她如何不知道功名对贾瑜的重要性。
贾瑜没有爵位可承，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努力。
这一想她更心疼了。
贾瑜并没有如贾政所说的玩几天适应一下，而是给贾母请过安后，便去了书房温习功课。
之前在金陵他除了读书还要做家务，或者上山采药、打猎想法子养活自己和祖母，那时感觉读书的时间总是不够用，晚间要省灯油不能点灯读书，便很珍惜每次读书的时间。
如今来了贾府倒没了事情可做，他便只有读书了。
尤其在看到书房桌面上整齐地摆着一摞上好宣纸，笔架上挂着一排好笔，拿起墨来闻了闻，都是他从前用不起又眼馋的好东西，贾瑜读书的兴致更高了，他要用这笔墨在这纸上写满字！
于是不管书房外面来过多少个好奇地瞧他的人，他都埋头于书中，不曾关注半分。
得益于前世生活在破败寺庙，这辈子仍是住在寺庙旁边，被和尚熏陶的原因，他的耐心比常人好，也很容易入定。
隔了不远的屋子是贾政的书房，再一边是贾宝玉的，此时贾政正在自己书房训斥宝玉。
“你从族学回来跑去哪里玩了？为何不在书房安心读书做功课？”
他从衙里回来便直接来了书房，只看围观的下人便知道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在书房，他悄悄从窗口瞧了几眼，见人正认真地在读书便没上前打扰，将围观的下人挥退。
这里正满意地摸着胡子，顺路路过宝玉的书房也进去瞧了瞧，一进去只见是个空的，台面干净整洁，一瞧就是没用过的，这火气不禁上来了：
“来人，将宝玉给我叫过来！”
第4章 4
瞧瞧，从前老太太只说不该拿他同旁人相比，如何如何的，如今与他双生兄长一比竟也是天差地别，亏他生在繁华地，长在富贵乡，竟连逆境中长大的瑜儿一半都不如，枉费他这十五年的心思，这一想贾政如何能不生气？
叫人将宝玉叫来，考校了几句《四书》上的内容，火气便有些压不下，如果不是怕打扰到不远屋子里读书的贾瑜，他定然又要给宝玉来上一通家法！
便是这样，也给他下了死命令，背不熟一篇文章不许吃饭睡觉，他就在这里看着他背！
这可把宝玉给委屈坏了，他才刚学《四书》，如何能答得上老爷的问题？寻隙给门口守着的小厮使眼色，叫他去给内院老太太报信去。
小厮点头，悄悄去报信暂且不提。
满怀期待的宝玉，直到晚饭时节也没等到老太太派人来救他，心下慌成一片，有老爷在身边，他是半个字也记不下，这边读，那边忘。
贾瑜作息有规律，天色暗了便停止读书，正要回自己位于内院的院子，便见到贾政书房有人在，自然得过来瞧瞧，不想一过来便瞧到捧着书眼珠子乱转的宝玉对他杀鸡抹脖子的便眼色。
贾宝玉这回倒是顾不得和贾瑜别扭了，求救地看向他，希望他能替自己和贾政求情，放他离开。
他心性单纯，跟小孩子一般，喜恶随时会变。
贾政在贾瑜过来时便发现了，如何瞧不到宝玉的小动作，内心不禁失望地叹息，都这般大了，再过一两年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长不大，如何不叫人操心！
和声问道：
“读完了？今天读了哪本书？”
“读了《大学》中《修身先正心》。”贾瑜认真道。他确实读了这段，当然也不止读了这段，只不过隐晦地帮忙而已。别说他和贾宝玉没有交恶，便是真的有过节的，这种随手便能送出的人情他也愿意做，自己又不损失什么，白叫对方欠债。
贾政摇头：
“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罢，罢，你说的不错，你且走吧！”后面一句是对宝玉说的。读书只能凭自愿，哪里是强求能求来了！
宝玉复杂地看了迂回替他求情的贾瑜一眼，行了个礼便要退下。
正巧这时有下人过来禀报：
“老爷，老太太叫小人接两位爷过去用饭。”
贾政看了贾瑜一眼：
“你也学了一个下午了，去老太太和你娘那松乏下吧。”
贾瑜应是，跟着贾宝玉一起退出贾政书房。
在贾政面前，贾宝玉是相当守规矩的，贾家讲究年长在前，年幼在后，他跟着贾瑜后面离了书房。
而一离了那院子，便见贾宝玉仿佛出笼的小鸟一般，欢快地往老太太的慈安院跑，他的小厮在后面急劝：
“爷，您慢着些跑，别摔了！”
跑过贾瑜贾宝玉还回头和贾瑜道了句谢，这是他们认识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贾瑜摇头，带着他的新任书童小厮大步走向前。
说起来也是可笑，本应该是最亲近的双胞胎兄弟，至今认识有两天了，却私下里没说过一句话。
到了贾母处，里面非常热闹，姐妹们及嫂子们都在。
贾瑜有些发怵，姐妹们就算了，这嫂子们也在……他如何进去？
凤姐姐就罢了，即是堂嫂又是嫡亲的表姐，只他寡嫂倒有些不大方便。
看看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滚在贾母怀里撒娇的宝玉，周围围了一群人，贾瑜觉得头皮发麻，他看着都觉得害臊。
他这辈子怕是做不到这点了，也没人宠他如斯。
王夫人第一时间看到他，忙招手叫他：
“回来了？快过来歇歇！给大爷拿水和帕子擦擦脸，再上杯极品龙井，大爷喜欢这茶。”贾瑜从三房那面论是大爷，回府便如此称呼。
“老太太！大伯母！娘！两位嫂子！”
贾瑜挨个打招呼，连年长他的迎春也招呼到了，叫迎春有些受宠若惊。
王夫人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还小呢，不用讲究这些虚礼的。读了一个下午的书，累不累？饿不饿？”见丫头端了水来，还想亲自拧帕子给他擦汗，被贾瑜阻止。
听到王夫人的问话贾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读书还会累么？
贾瑜不解却识相地没问出来，摇头：
“不饿的，小厮有送点心和茶水过来。”
不用操心吃喝，能安心读书，这种日子对两世以来的他都是奢求。
王夫人点点头，对伺候的小厮满意，看来是个知道眉眼高低的，当赏！
当即叫金钏给今天伺候贾瑜的四个小厮每人赏了一两银子，并敲打他们，好好伺候主子。
值得一提的是贾瑜的小厮其中有一人便是昨天替他送帖子那个守门的，名叫满顺的机灵小子。
不过是送了个帖子便被府里爷们选为贴身小厮，月钱不同，前途也不同，其他几个看门的眼睛都羡慕红了。
满顺也很激动，立志到了新主子身边要好好干，这才事事尽心。
那边贾宝玉不满地缠着贾母跟扭股糖似的：
“老太太，您就跟老爷说说吧，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既然瑜大哥擅读书，便只盯着他便是了，何苦还要叫我一定也去考取功名，您不知道，老爷今天竟然跟我说，要我好好准备，参加明年的童生试，要我去考秀才……您说这又何必，明知道结果还要逼我去尝试，弄得他也跟着生气上火的，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还不觉得如何，觉得儿子管孙子管得太严了，哪个世家子弟不是如此过的，难不成还当真如那些贫寒子弟一般拼命在读书上寻出路么？
可瞧瞧同宝玉一般大小的贾瑜后，贾母不得不承认，是她太溺爱宝玉了。
两兄弟一般大，可一个还在她怀里跟个孩子讨糖吃一般，事事不关心，只凭自己喜恶说话做事。
另一个已经早就能顶门过日子了，是个真正的爷们。
瞧瞧贾瑜的进退有度，为人温和有礼，是个长辈便没有不喜欢这样的孩子的，她作为嫡亲祖母自然不会讨厌。
拍了拍宝玉的后背：
“不读书怎么能行，便是不去考状元，也得读书的，你之前不是说没个伴读不下去么，如今有瑜儿在，可不是能做个伴，正好读才是！”
她又不是真的老背晦，哪里能不知道读书的好处。
宝玉没有得到祖母的支持，人便有些厌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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