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摇头:
“不仅是皇族之人,还是皇上的血脉,流落在外!”
天启帝可是惊得不轻:
“朕何时会有血脉流落在外?”他向来不贪恋美色,也未曾在外面眠花宿柳过,如何会有子嗣呢?
突然他想到十八年前的一桩事,脸色有些难看。
上皇却惊喜不已:
“当真如此?那母妃知不知道他在哪里,连夜派人去接了回来,既然能借第一次,应该也能借第二次,作为重孙孝敬曾祖母也是应当的!”
天启帝一僵,心里顿时涌现怒气。
即使还未见过,可那人如何也是他的儿子,父皇竟将他看成了什么?猫狗一般说要夺了性命便夺了性命么?
老太妃养大了上皇,如何不知道他的脾气,自然也清楚天启帝的,暗自叹息,却道:
“这如何能得知,只知道是在云州,姓狄,今年十七了,和皇上有五六分想像,听说是个有志气的读书人,待下次会试许能在京城相见了。至于我这老太婆,不用再折腾了,就叫我安安静静地去见先帝吧,别为此造了杀孽叫我走得不安心!”
上皇的眼泪就没停过,最后还是天启帝叫人将他带去旁边休息,叫太医施针方才稳住。
“祖母还有什么未了心愿么?”
老太妃还想和天启帝说甄家一事,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叹息一声: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眼睛一闭也管不这许多了!”
天启帝松了口气,倒是对老太妃更尊敬了,亲自守在她床前,送走了她。
老太妃薨了,举国齐哀所有从五品以上大臣及命妇全部需进宫哭灵。
贾母带着邢王二夫人及尤氏每日进宫,两府由王熙凤和宝钗代管。
宫里治丧,从亲王到大臣家里需遣散戏班子,一年内不得有作乐之声。
贾府的戏班子自然也得解散,只是买来的这些小戏子们却无处安置。
宝钗同王熙凤商量。
王熙凤想了想道:
“不然先分到各处,左右一年时间,待过去了说不得还要用到,万一娘娘再回来省亲呢?难不成还要现去外面找?”
宝钗思索了下:
“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人?依我看不如先放园子里做些杂事,他们从小被卖了学唱戏,旁的事也做不了,分去别的院子也容易起事端,不如单独放着好。”
王熙凤以为宝钗是防着宝玉,忍不住笑:
“你说的也有道理,正好园子里自姑娘们搬出来后都空落了,叫他们在里面照顾花草也是好的,找点事情做省得无事闲逛想着招惹爷们。”
宝钗笑笑并不接茬,她哪里还有那闲心去拈酸吃醋。
进宫哭灵,从早到晚,贾母王夫人几人十分辛苦,往往回来说不上几句话便歇下了,也没心情管府上的小事。
这不有些不安分的便开始蹦哒了,首当人物便是赵姨娘。
她被王夫人压制得狠了,平时大气都不敢喘,如今可算是没人管了,可不就要生事?
她早就不满了,从前宝玉一个嫡子,不喜欢读书不得老爷喜欢,她的环儿还能入一下老爷眼,被关怀一二,如今太太生的另一个儿子回来了,这么的出息,回来就成了老爷的心头宝,心里眼里都是瑜大爷,再没她环儿的立足之地了,她岂能平衡?
恰好王熙凤又病得起不来了,宝钗一人支应不过来便叫了迎春探春惜春几人帮忙,总算是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赵姨娘也终于寻到机会,不是今天嫌弃饭菜不好,将宝二奶奶贬低一遍,便是明儿嫌茶水不好,去探春处闹上一闹。
只气得探春将火往肚子里憋,这日又来寻隙,探春终于忍不住了:
“姨娘到底想要如何?安生日子不能过,非要闹得大家都没了脸才罢休么?”
“我还有什么脸?倒是生了个好姑娘,可惜姑娘还不叫我享受上一点好处,姑娘也别不耐烦我,你都已经定亲了,左右过了年怕也是要出门子的,我就是再能沾你的光还能沾上多久呢?”
只把春探春臊哭。
宝钗听说只得亲自来将赵姨娘劝走,不想赵姨娘仗着身份并不将宝钗放在眼里,以为她年轻媳妇不好管她。
不想宝钗手段也不少,虽碍于三姑娘面子不能将她如何,不过却可以惩罚她身边的人,将她丫头的月钱各扣一半,不待她说,两个小丫头便变了脸色不顾她反对将她拉了回去。
看到趴在床上哭的探春宝钗替她感叹:
“哭一哭发泄一下便是,别伤了身子。”
“满京城瞧瞧,谁家的姨娘这样坑姑娘的?”
“好容易遇上太太这样慈爱的嫡母,又有两个好哥哥,早早替我张罗了婚姻大事,她不说替我高兴,竟还说风凉话遭践我,我到底是不是她生的?”她倒是盼着自己不是赵姨娘所生才好。
“哪个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娘家兄弟不成器,家里事都要我和我娘操心,嫁人后,婆婆是亲姨母再没得说,妯娌和姑嫂又是从小的情分也是二话没有,可宝玉却是万事不理的,人□□故哪个不需要我来张罗?哪里能真正地顺心呢?想开了便好了。”
探春如何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二人对着叹息一回方才罢了。
这里劝服了探春,没几日宝玉那里又生出了事端……
第49章
却说王夫人几人在宫里哭灵哭了一个月。
好容易歇下来, 几人都是动弹不得了,偏在这时,门上有人告知, 忠顺亲王府的长史来了。
忠顺亲王府的人上门?贾政惊讶万分,皆因平时府里与忠顺王府并无交集,缘何今日上门来?
心里疑惑贾政仍是亲自招待。
然而一个照面贾政便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了。
“长史大人请!”
“此来要叨扰老大人了,皆因王爷叫我前来索要一人,此人是我们王府的戏子, 平时极为机灵深得王爷喜爱,竟是一时也离不得的,如今三五天都不曾照面了,王爷派我等找寻,竟是十亭中有八亭都说他近来与贵府衔玉而生的公子走得近,王爷特派我过来,只望大人看在王爷的面上,叫贵公子归还。我就不多坐了, 王爷还等着回话呢,”
贾政深吸口气:
“大人放心, 已着人去叫犬子了,想来快到了。”
长史官这才坐下。
好在宝玉正好在府,很快便被带到贾政面前。
贾政一见到他这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便来气:
“孽障,你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忠顺亲王府的长史大人正等着你问话,你但且知道定要如实回答!”
宝玉老实应下,向长史官行礼:
“见过长史大人!”
“可不敢受贾公子的礼,王爷叫我代为问贾公子,我们府上的琪官何在?或是藏了或是知道他的去处还请尽早告知。”
宝玉一惊:“什么琪官?竟是不知的。”
长史冷笑:
“贾公子又何必掩饰呢?王爷赏赐给棋官的大红汗巾子都还系在腰上,如今再否认又有什么意思?王爷说了, 若是旁个十个百个的也都罢了,看在贵妃娘娘面上便不同贾公子讨要了,这棋官却是不同,王爷一刻也离不得他,说不得只能讨回,得罪之处下次进宫向贵妃娘娘请罪!”
贾政气得眼睛都红了:
“孽障,还不将你知道的尽数道来?”
宝玉哭了起来:
“即知道他与我交好这等私密事,如何不知道他在东郊紫檀堡买了几亩田地房舍?”
“如此多谢告知,待寻不到怕是还要打扰贾公子!老大人在下这就告辞了!”
贾政忍气将长史官送走,回来便指着宝玉气得浑身发抖:
“你个孽障,叫你好好读书不听,偏要学人家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如今还招惹忠顺王府之人,累及宫中娘娘因你面上无光,你这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来人,请家法出来!”
贾政身边的人忙劝,也有人急忙去内院禀报老太太和太太。
王夫人扶着老太太出来时贾政正亲自拿着藤条在打宝玉。
老太太一见到这一幕便心疼得哭了起来:
“要打死他,先打死我!这里搁不下我们娘俩了,我要带着宝玉回金陵老家!”
王夫人只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宝玉,倒不像老太太这般。
自打她那吃了许多苦头的儿子回来后,对宝玉倒没从前那般溺爱了,如今被贾政打了几下虽然心疼,更多的还是气。
叹息:
“老爷自己保重才是,何故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受罪!”
王夫人没有一上来便责怪他打宝玉,叫贾政的怒火消了不少。
“都是你和老太太宠的,什么都依着他,如今竟在外面如此的放浪,他自己有多少的脸面,丢的还不是府上及娘娘的脸?”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尽量弥补便是了,往后少叫他出门寻那些纨绔子弟玩罢了。”王夫人只能劝解,这是她亲生的不护着还能如何?
她也希望宝玉能像他哥哥那般懂事出息给她涨脸,可既然没办法那也只能尽量拘着些了。
倒是老太太听到他的话后不乐意了:
“你还怪我把你儿子宠坏了?怎么就不看看你这当爹的如何管了?平时尽是忙自己的事,一见面不是打骂便是瞪眼,好好的孩子被吓得跟个避猫鼠似的,你若是上心些他能成这样?”
被老太太教训,贾政只得听着,心里却很是无奈。
子不教父之过!
他承认是他失职了。但他当真没想过管教么?宝玉幼时他也对他严厉的,只是每每刚开个头,宝玉受了一丝的委屈老太太就心疼拦了下来,总以他年纪还小为借口,致使如今一事无成!
贾政感觉极为灰心,这叫他不由想到远在百里之外正在云州上任的贾瑜,幸好他还有一个出色又孝顺的好儿子!
此时出色又孝顺的好儿子正在犯难。
阎王爷不负盛名,审清了情况便叫对方还了阳寿,有甄士隐施法,叫狄朗的阳寿得以归回本体重新复活。
然而后续的麻烦也不少。
虽然京城的消息当时没有传到贾瑜耳中,但想也想得到,寿元将近的老太妃会如何。
此事一出便彻底得罪了江南甄家,凭狄朗一介普通举子如何能同甄家抗衡?
狄家就这一条血脉了,若留他一人在这里岂不是叫他送死?
无奈贾瑜只得带着他一起上任。
如今看看跪在自己面前想要认自己为主,报效活命之恩的狄朗贾瑜头大了。
“你且起来吧,凭你的学识想要在会试上取中还是极有希望的,若为别的耽误了太过可惜了,救你也是顺势而为,何况对方也有交换在其中,无需你额外报答,更何况卖、身为奴,更是使不得的!”
“话虽如此,但大人救了朗是事实,朗向来有恩必报,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呢?”
贾瑜的嘴向来便不是多伶俐的,说了半天已经词尽了,狄朗仍这般坚持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求助地望向给他做师爷的苍。
苍正则翻着这里的杂书,以了解这个小世界,见贾瑜为难不禁笑了:
“既然他这么有诚意,你便收下他吧。”
贾瑜瞪了他一眼:
“这是绝对不行的,我可不能耽误了你的前程,你便只当我爱材惜材罢了!”
开玩笑,万一这人往后当真当了皇帝,想起有这么段黑历史,自己这个“前主人”还能喘气么?
狄朗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以为贾瑜人品高尚真正关心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朗自幼没有父亲,倒是这一个月来的相处,大人的关怀犹如父亲一般,既然大人不愿意收朗为仆,那不如朗便认大人为父,往后亲自洗衣、端便盆以尽孝道!”
贾瑜呛得咳嗽起来,苍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替他轻捶后背,两下便叫他止了咳。
“你是认真的?我甚至比你还小上一岁!”
“古有云,摇车中的爷爷,拄拐的孙子,年龄并不是重要的。”
这让贾瑜想到了贾芸。
贾芸是为了在贾府更易谋生认了宝玉为父。
那这狄朗当真是为了回报救命之恩才想认自己为父的么?
若他一开始便提出认父自然更叫人怀疑,可在想要为奴后再提出认父……这是否是一种以退为进呢?
相处了一个月,他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性情了,不可能为了这点恩情便要人为奴的,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苍见贾瑜陷入深思,便明白他是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点了点贾瑜叫他回神对狄朗道:
“你同贾大人年纪相当,做父子是有些不大妥当,不过见你一片赤诚想要报恩,依我之见不如认个亲也就算了。因‘狄’姓结缘,便取自母家亲戚,娘亲舅大,不如就认成舅舅如何?”
贾瑜点头,叫他舅舅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但自己真的一定要收下这么个大外甥么?
见苍对他笑得意味深长,贾瑜便没再反对。
狄朗一听大喜,忙大礼参拜:
“拜见舅舅!”
“咳,起来吧!做舅舅的也没什么合适的见面礼,不如就送你三百两银子,自己买些适用之物吧!”
“多谢舅舅赏赐!”
一个送礼送得俗,一个收礼不客气,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二人倒真有些相似之处。
从此狄朗便作为贾瑜的外甥留在府衙做个刑名师爷,贾瑜从府上带来的师爷做书启师爷,苍正则便做个钱粮师爷。
从府上带来的师爷原本听到这安排是有些不愿意的,他原还想着自己如何也是大人父亲举荐的,怎么也该做钱粮师爷这等心腹之人,不想只负责帮着东家起草书稿,这落差有些大。
但其他两个师爷一个是东家新收的外甥,一个是东家好友兼当地大族的继承人,他哪里敢挑毛病,只得忍下。
没错,连贾瑜都没想到苍老板还给自己弄了一个正经身份,云州普济县怀瑾山苍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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