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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寒潭(近代现代)——谢半仙

时间:2022-01-21 10:15:45  作者:谢半仙
  眼看着这局棋又要输了,高江北停了手,乖乖坐好,等着韩正的下文。
  韩正却像是走神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高江北,平静地说:“其实你刚才说的,檀檀也是会一些的。”
  不然呢?高江北听到这话倒有些意外了。韩医生总不可能从小就天天和漂亮姑娘谈恋爱吧,该有的课外活动他怎么会少。
  “围棋是外公教的,国际象棋是我教的。他脑子不笨,但是偷懒,也坐不住,压根没完整下过几盘棋,是个正儿八经的臭棋篓子。”
  韩正像是看向高江北,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自言自语道,“钢琴是学过几天,你岑阿姨还带他去学过长笛,学得很快,也会几首曲子,刚刚够拿出去唬人就再也不学了。”
  “高球他不喜欢,网球他不打了,篮球也没怎么打过,小时候带他去滑过雪。不过他可不会打冰球,那太凶了,这种正面冲撞的运动他都不能去。”
  高江北不太确定韩正说起这些事的用意,只是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韩檀从小到大,学过的每一样可以被叫做兴趣爱好的东西,全都半途而废了。他其实没什么爱好,三十多岁的人,连和朋友出去喝酒聊天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不喝酒。”
  “可能也就只有游泳吧,韩檀平时游也泳是5000米起,有时候会去游一万米。”
  “小北,你知道游一万米有多无聊吗?两三个小时都不停,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像什么爬山徒步,好歹还有风景可以看。在泳池游一万米,就只是来来回回的转圈而已。”
  “韩檀15岁的时候就被我父亲要求做这样的事情了。当然,我父亲也那么要求我,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韩正走到窗前点了根烟,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被我父亲养大的孩子都不会喜欢自己,从医学院退学之前,我也是这样的。”
  “你肯定好奇过,为什么他在外面那么胡闹,我和你阿姨都不会说什么,我想你现在明白了,其实我们更怕他不闹。”
  是,高江北全都明白了。
  从他们初识时,这人身上的拧巴和违和,到现在,他为什么一直在逃避和高江北回家,最后一块拼图即将被补全,高江北终于完完全全地知道了,韩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从前总觉得那人风流,也没有心,做事根本不考虑别人感受,全凭自己喜欢。而高江北的心有千斤重,他只在乎别人的感受,从不管自己舒不舒服。
  作为伴侣,韩檀的那些前史随便拎出哪一条来,都让高江北毫无安全感,所以一开始,哪怕他被韩檀吸引,却依然不敢和他发生什么。那时候他心里充满疑问,他很好奇,韩檀到底有多爱他自己,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对别人碎了一地的心不闻不问。
  他们原本是全世界最不相称的爱人。
  直到今天,高江北听韩正讲起这些,他想象着韩檀一个人游一万米的样子,几百次转身,重复做着同样的动作,不能被任何人打扰。就像他在手术室里,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每一个决定都只在他的脑海中演练千万遍。
  韩檀早就习惯孤身一人,他的心,他的感受,他的现在和未来,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别人能够参与,谁也帮不了他,那都是他的宿命——就像高江北也被困在他自己的孤单宿命里一样。
  原来他们就是最相称的爱人。
  韩正从桌上找到手机,给高江北发了个地址,笑着说:“时间刚好,去接他吧,人肯定在这儿呢。”
  两人刚走下楼,岑白薇也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拿着几个包装精致的袋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檀檀说你喜欢吃甜的,这些都是阿姨自己做的点心,带回去尝尝,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以后阿姨常给你做。”
  袋子的分量很轻,落在高江北心里的分量却足够重。
  从今天起,高江北又多了一个家。
  家里正在发生的事情,韩檀一概不知,他此刻正泡在一间奇怪的“手术室”里,对着面前“手术台”上的道具,第几百遍,几千遍地练习划皮、缝合、打结这些基础技巧。
  过去的几个周末,他都在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每一组五小时,闹钟不响不出门。
  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韩檀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这是八十年代三院建的家属楼,和医院的后门只隔着一条马路,韩檀几乎全部的童年时光,和一多半的少年时光,都献给了这里。
  面积不大的三居室,只够放一张单人床的是韩檀的卧室,放了一张小双人床就满满当当的则是爷爷奶奶的房间,而最宽敞的那间屋子,是韩振特意改造的“手术室”。无影灯、手术台、各种型号的缝线和器具,甚至连消毒设备都一应俱全,十几岁时,韩檀就是在这里,第一次拿起了手术刀。
  二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推开那扇老旧的门,仿佛又穿越回了那些背书、做题、看录像、练基本功的日子。
  在韩檀的记忆里,离开这间屋子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不管是寒暑假父母一起出去旅行,还是在爸爸和爷爷大吵一架后不再来这里,放了学的时间被允许去干点有意思的,画画、弹琴、或是打球,这样的经历不会连续超过一个月。
  韩檀做过太多主动或者被动半途而废的事,除了做一个医生,也只有做一个医生。
  这是爷爷的执念,他总在说,我们韩家世世代代都学医,治病救人是我们家的命运,人活着不能太自私,有些人注定是要为这份事业而奉献的。
  于是,韩檀只需要做好这一件事,拿稳那把手术刀,把每一台手术都做好,他这个人才有存在的意义,他才会被肯定。
  有没有觉得遗憾或者不甘心的时候?也许有吧,但韩檀已经不记得了,因为这样的生活很快就变成了一种习惯,而除此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消遣,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为之付出。
  直到很多年后韩檀才明白这其实是不对的,然而那时候,他已经无力改变。
  所以才拧巴,喜欢自己是不可能的,因为不是自己选的,也很难喜欢自己在做的这件事。
  可是后来他失去了做这件事的能力,韩檀被迫停了下来,被迫回望自己和这些期待共存的那些日子,他才明白,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讨厌做手术,他讨厌的,是只被允许做这一件事的安排。
  也不是故意躲着高江北的。
  他们是彼此生命中太过重要的人,而他的高老板那么好,韩檀想要站在他身边时,更有底气一点。
  韩檀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谓的痛,站在手术室就无法集中注意力,甚至是他的噩梦,这都是心病,只有时间能治愈。但他这双手要时刻准备好,他要随时做好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回归他原本的正常生活。
  他从前想起这些就会害怕,可真的走到这一步却发现,也没什么好怕的,从头再来就是了,技巧而已,又不是学不会。
  秋天还没有正式到来,只是早晚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闹钟响起,韩檀哼着歌,把屋里的一切都收拾好,装进垃圾袋,又给房间消过毒,洗干净手,从客厅里收好手机和钥匙,心情轻松地打开家门,准备去和他的高老板共进晚餐。
  门一推开,那人却就站在楼梯口,落日在他身上勾勒出金灿灿又毛茸茸的轮廓,看到韩檀出来,高江北冲他伸出了手。
  “……那个,”韩檀少见的有点心虚,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垃圾袋,和在屋里被汗湿透的T恤,不太有底气地说,“出汗了,本来是想回家洗个澡的……”
  高江北却突然笑起来,笑出了声。
  他走过来,看向他无措得有些可爱,又漂亮到不太真实的爱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抱进了怀里。
  韩檀也笑了,在这间藏着他身上最后一个小秘密的屋子前,他紧紧抱住了高江北。
  就连晚风都没能从那个拥抱间溜过去。
 
 
第83章 
  离国庆节放假还有不到十天,高江北和韩檀约了高江南和秦鹭泽一起吃饭。饭桌上,韩檀告诉大家,他下周要去山区义诊。
  秦鹭泽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拍了桌子说要去跟姓刘的老头好好理论。
  三院年年都有义诊,内科外科和影像各抽两个人,今年恰好轮到了心外,韩檀就报了名。
  秦总监说什么都不信,以往韩医生最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吃力不讨好,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现在天天上门诊也就算了,连这样的破活动都让韩檀去,哪有这么欺负人的,还有完没完了。
  高江北一只耳朵听秦鹭泽在那儿骂骂咧咧,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韩檀看出他在走神,悄悄凑过去问道:“高老板想什么呢?”
  “在想阿泽如果是我弟弟会怎么样。”
  高江北随口胡诌,眼角眉梢却都还带着笑。
  秦总监一顿输出完,抬头看见韩檀和高江北只顾着卿卿我我,瞬间更生气了。眼看他又要发作,高江南赶紧拉着他起来,飞快地说:“反正饭都吃完了!不是说好今天去你家打FIFA的吗,我们快点走吧,妹妹两点要喝夜奶我两点之前可是必须得回家的,快走快走!”
  话还没说完,高江南已经拖着秦鹭泽离开,留下等着看戏的两个哥哥,现在也没得看了。
  去义诊的事,韩檀前两天和高江北随口提过,大概的原因,高江北其实也猜得差不多。
  快三个月了,韩檀打过交道的病人和病人家属,大概比过去三年都要多。从一开始觉得麻烦,再到现在,韩檀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也渐渐明白了当时黄主任的意思。
  如果医生能算作是他的事业,这条路他走得太顺了。一切的障碍早就被人扫清,他马不停蹄地走到现在,技术博士毕业了,心态却还在幼儿园水平。他不是没有怨过爷爷,在心底里,偷偷的,小心翼翼的,可是最近,韩檀越来越觉得,也许有些事,是自己理解错了,爷爷也从未想过要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功利、自私、不近人情。
  现在两个人的工作都闲下来一点,韩檀和高江北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终于有机会好好聊聊从前的事,既是为了让对方更了解自己,也有了机会重新审视自己过去的这几十年,究竟有哪些事情是做对了,又有哪些,当时不觉得,其实后来都变成了遗憾。
  韩檀就想起过一件这样的旧事。他刚来三院不久,曾经碰到过楼上肿瘤科的一个病人家属,是个穿着他们高中校服的小男孩。有次碰到男孩在楼下哭,那样绝望又犹豫的表情韩檀见过太多了,他本来不想管,后来却还是多了一句嘴,安慰了他一下。
  “当初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好事,现在想起来,我甚至都没问问他的名字,也可能我根本没帮到过他。”
  还有那个没来复诊的孕妇,她生产后其实状态并不好,和家人关系看起来也有些紧张,韩檀看到了,却也没有问过。
  严格来说,这都不是他的责任,可他还是会觉得遗憾,毕竟他确实有过更好的选择。
  韩檀从前是不关心任何人的,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他的世界里很少出现外人。这才是他四处风流的真正原因——好看的皮囊,就像漂亮的衣服首饰一样,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多看一眼。所以他的热情也只够看一眼而已,一旦没有了热情,他当然就不再关心。
  这样是不对的,韩檀冠冕堂皇地骗了自己许多年,直到他一次又一次地看向高江北那双眼睛,看到高江北眼中的自己,韩檀才终于能够明白,原来他也险些让这个人伤心。
  当然了,高江北也一样。
  没有了Zone之后,高江北才意识到,过去这些年,自己到底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在那里。他想起最初一定要拥有Zone的理由,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选择作为高家长子的人生,哪怕管理公司并不是他的兴趣,他也不得不做。所以他才那么想要Zone,他想要的是那种泾渭分明的感觉,属于他的,和属于父亲的,他想要看到那条真实存在的界限。
  可那样的界限真的存在吗?
  向远不是父亲随手塞给他的破玩具,也不只是一个沉甸甸的责任。34岁的高江北已经不是在替父亲管理公司了,向远就是他的,和从前的Zone一样,因为被他拥有,所以需要他负责。
  总是有那么多的界限。父亲的公司和自己的公司;爱人和情人;自己家和别人家,全都要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门一关,谁都别想再走进来。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只要握在他手里的,不就都是他的吗?有人爱他这一秒,这一秒就值得珍惜,这样才是对的吧?
  他们都是从小在大人设定好的人生轨迹里,乖乖走下去的好孩子,他们从不胡闹,也不任性,绝对没有辜负过任何人的期待。就是因为他们只顾着朝前走,所以才错过了路上的一些风景。
  但今后的路都不是一个人了,走慢一点也无所谓的,他们可以随时停下来,甚至还可以回头看,他们都不怕了。
  韩檀决定去参加义诊,最直接的导火索是,他听说三院这项传统最先是韩振发起的。
  家里世代行医,韩振的父亲就是留过洋的西医,他自己12岁跟随长辈去美国念书,十几年后回国,外面再怎么风雨飘摇也从未影响过手术室里的他。韩振是从未吃过苦的人,他当年是怎么想到要去义诊的?他又是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一年年坚持下来的?韩檀想知道,要成为爷爷那样,或者是比爷爷更好的医生,到底还需要些什么。
  他们沿着小路散步回家,天南海北地聊着,偶尔给对方一点建议,也会在说起过去的黑历史时毫不留情地笑起来。
  高江北把车停在了韩檀小区的门口,看着人走进单元门,本来已经要走了,韩檀却突然又跑了出来。
  ”差点忘了,“韩檀笑着拉住他的手,“我要找高老板借点钱,周转一下,很快还你。”
  他报了个不算小的数字,在高江北的印象里,韩檀平时都没有什么大开销,买买衣服吃吃饭罢了,怎么可能用上大七位数。
  可韩檀看起来并不打算解释,高老板也就不问了,点头答应下来。
  韩医生在外面要呆一周,高江北在家也没闲着。
  之前祁尧来,给他们带了礼物,于情于理他们都应该回礼。韩檀出了主意,让高江北把堇园家里那些“奇怪的东西”都给祁律师送去。这些东西的来历高江北其实没讲过,但韩医生能猜到,高江北倒是也不意外。他找了人到家里,把那些雕塑和画仔细打包收拾好,全都寄到了祁尧在纽约的家里。
  处理完这些,高老板又抽出两个晚上,去了自己的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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