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过节,但我就是想让你吃吃亏。”
“为什么?”
“因为我师弟,就是苏浙,因为你装晕,他被殿下杖责五十大板,你可知道这五十大板险些要了他的命!他高烧不断,又赶上军中在闹鼠疫,如若不是他命大,怕是早就死了。”
说到苏浙的时候,东鸣眼里的气愤更加浓烈了几分,“虽然不是你有意的,但却是因为你,害的我师弟险些丧命。”
顾子墨没想到真相会是如此。
方才对东鸣的那点质问,如今变成了心虚,“苏浙,他……现在好了吗?”
“因为一场大病,伤了根本,好在他自小习武,身子骨耐抗,疗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是我对不住他……”
顾子墨低下了头,“等回到军营,我想去探望他,亲自跟他赔个不是……”
许是顾子墨太过诚恳,东鸣方才的那抹怒气竟然无法维持下去,“你……你不生我的气怪罪于我吗?毕竟,因为我的一时报复和私心,你今日险些遭到毒手。”
“就当是把欠苏浙的那条命还给苏浙了,如今这般,我到是心里稍微安了一些,当日我思虑不周,连累了苏浙……”
“顾大人,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顾子墨仰起头来,望向了东鸣,发现两人之间好像因为这段谈话隔阂淡去了几分,“哪里不一样?”
“在我的想象中,你有殿下的庇护,当是目中无人,好高骛远……但,今日和你聊过之后,发现你是一个很真实,很善良的人。”
在这个阶级如此明显的国家,顾子墨得到殿下的庇护,就等于有了一个上上人的身份,而苏浙,不过是一个将领,又如何能和顾子墨这位上上人相比?
可顾子墨方才却说,就当是把欠苏浙的那条命还给苏浙了。
在顾子墨的心里,他的命和苏浙是一样的。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东鸣发自肺腑的对他敬重起来。
“我还是个懦弱的人……”顾子墨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如若我足够坚强,很多事情,便不会受人胁迫了。”
“顾大人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个世上,鲜少有人可以照着自己的本心活着,而您,在这错综复杂人心险恶的世间却能保持一颗赤子心,已是十分难得。”
后面东鸣又说了什么顾念星已经听不清楚了,淋了雨又受了风寒,体弱的他是彻底的病倒了。
醒来已经一天以后了。
“感觉怎么样?”那人关切的语气,依然那么好听。
顾子墨一睁开眼,便看到了高长恭那张绝世的脸,他说话时,手已经探向了顾子墨的脑袋,“还好,不烫了。”
“这是……军营?”他们回来了?
顾子墨瞪大了眼睛,“灾情的事,解决了?”
“留了人在那边,此事你不用担心。”高长恭说完,起身端了一碗药过来,“趁热把药喝了。”
“殿下……”他想说他可以自己来,高长恭却已经舀了一勺药递到了他的嘴边。
顾子墨只好张口喝下,药很苦,苦的他直摇头。
高长恭从一盘的碟子里捻起了一块蜜饯,塞到了他的嘴里,等顾子墨咽下后,“现在不苦了,一口气,把这些药全喝了。”
顾子墨本想讨价还价,可高长恭不容置喙的口气,他只好妥协了。
喝完药,高长恭依然在帐内,看了一会奏报,便在他身旁躺下了。
“殿下,属下有事奏报。”
高长恭刚躺下没多久,帐外便传来了东鸣的声音。
高长恭只好起身,为顾子墨掖了掖被子,“你在休息一会,用膳的时候本王在过来。”
“嗯。”顾子墨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病来如山倒,他感觉喝了药后头依然晕乎乎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或许睡一觉起来便能好些了吧。
高长恭离去没多久,帐内便传来了脚步声,顾子墨没睡着,却也没力气睁开眼睛看来人是谁。
他想或许是下人来收拾药碗吧,便没放在心上。
就在他以为那下人该走的时候,一道冷冷的嘲风声音响起:“你还真是能心安理得。”
这声音让顾子墨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侧过脑袋,见斛律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凝聚了满满的厌恶,“都是因为你,才会出这么大的乱子,可你到好,竟然能吃能睡,殿下怎会对你这种没心没肺又只会拖后腿的废物另眼相看。”
从斛律雪的语气里,不难听出些什么好像是出了大事。
顾子墨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明知道斛律雪对他不友好,却还是问了出来,“发,发生何事了?是不是灾情的事……”
“若不是你碍事恰巧那个时候遭人袭击又染了风寒,殿下何故一听到你出事便不管不顾,甚至为了你放弃了捉拿酿成水患一事的真凶,若不是你这个麻烦精,殿下便不会被陛下猜忌通敌,都是你,是你害的殿下身陷险境!”
“你说什么?陛下他怀疑殿下通敌?这怎么可能呢……陛下和殿下不是堂兄弟吗,而且殿下守卫我大齐江山……立过多少汗马功劳,陛下心中当是有数的啊!”
“呵呵,你是真天真还是在装傻?你就没听过功高盖主么?陛下早就对殿下有了猜忌之心,又加上丞相那些小人的挑拨离间,陛下对殿下早已离心,如若不是那血缘关系和太上皇的缘故,怕是陛下早就对殿下有了杀心!”
斛律雪的话说的条理十分清晰,让头晕脑胀的顾子墨一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掀开被子就要下榻,却被斛律雪冷冷的质问:“你又要做什么?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消停?你非要害死殿下才甘心是不是!”
“殿下他……现在怎么样?他……要去邺城向陛下解释吗?我,我可以一起去……此事因我而起……”
“你省省吧,陛下也是你这种人想见就能见的?”
斛律雪似乎懒得在搭理他,但她还是有一句话不吐不快,“若是你真有良心,就该找个机会离开殿下,我的意思是,永远的离开,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祸害殿下。”
第106章 太上皇
离开?
这两个字像是蛊毒一样深入到了顾子墨的脑海。
就连高长恭进来,他也浑然未觉。
“在想什么?”
在高长恭看来,顾子墨不该是这样多愁善感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心没肺的笑容,更贴近他。
“啊,殿下……你没事吧?”
闻言,顾子墨慌忙起身,却因为高长恭靠的太近,不慎撞在了高长恭的下巴上。
“好痛……”
顾子墨揉了揉额头,这才察觉,高长恭的下巴也被撞红了。
“殿下,你的公务都忙完了吗?”
高长恭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旁的膳食,显然顾子墨连一口都没动,“这些膳食不合你胃口?”
“不,不是……”
“既然不是,怎么不吃?”
“我……”出了那么大事,他哪里有胃口,可这些话,却不好对高长恭说出来。
不然未免显得太矫情了。
高长恭走到桌案边坐下,对顾子墨招了招手,“还是热的,过来,先吃饭。”
“嗯。”
坐下后,高长恭剥了一颗虾仁递到了顾子墨面前。
顾子墨用筷子接过,“殿下你吃你的吧,我自己来。”
高长恭狭长的黑眸微微闪烁了下,没在勉强他。
一顿饭,两个人谁也没在跟谁说话。
本以为高长恭还要出去,但吃过饭后,简单的擦洗了下,高长恭便上了榻。
顾子墨和高长恭都是和衣而睡,两人似乎都有心事。
察觉到顾子墨翻来覆去,高长恭起身点亮了蜡烛,帐内瞬间亮堂了起来。
“说吧。”
高长恭十分直接,顾子墨一愣,“殿下已经很晚了,你不睡吗?”
“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心事。”高长恭将他的脸掰过来,迫使他的视线与他的迎在一起。
“我……想回去了,可以吗?殿下,我想爹娘,想朋友……想……”
“可以。”
“啊?”
高长恭答应的太爽快,顾子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明日便差人送你回去。”高长恭说完,松开了顾子墨的脸,却轻轻的抚摸了下他的头发,“睡吧。”
烛火熄灭了,顾子墨却依然睡不着,和他一样睡不着的高长恭,睁着眸子融在黑夜里,承载着谁无法琢磨的情绪。
翌日一早,顾子墨起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高长恭的身影。
不过却有高长恭留下的书信一封。
顾子墨心里有些怪怪的,高长恭也真是,要说什么叫醒自己便是,还写书信。
打开信,里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醒来后吃点东西,东鸣会护送你回去。”
顾子墨拿着信,走出营帐,果然看到了东鸣就守在那里,似是在等待他的差遣。
“东鸣,你见过殿下了吗,他……现在在何处?”
或许从这回去,他会按照斛律雪说的那般和爹娘找个隐蔽的地方生活,不会在出现在高长恭的视线里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今日一别,或许便是永远不见。
如若是那样,就算不能当面辞行,远远的看一眼也好。
虽说高长恭有些时候惹的他很生气,但这些日子相处一来,高长恭对他的关怀他并不是感觉不到,人心都是肉长的,到了真正要永远不见的时候才发现,内心原来是那么的矛盾,甚至还带着一丝丝不舍。
东鸣摇了摇头,“殿下现在不在大营,属下也不知,只知道他很早便带着几个精锐离开军中了。但,肯定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因为殿下当时走的挺急的。”
顾子墨微微点头,“知道了,我们走吧。”
看来是天意,如此也好,既然已经确定要离开他了,就该干脆一点。
东鸣还要回军中复命,将他送回王府后,便离开了。
顾子墨要回墨园把该拿归还的东西还给他。
其中包括了高长恭赏赐给他的那根纯金发簪。
那样贵重之物,显然不该属于他。
一踏进王府,顾子墨便明显的察觉到了今日的王府气氛格外不同寻常。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光临了一般,很快他的猜想便得到了验证。
王府内的确来了大人物,这位大人物正是这几年退下皇位云游四海的太上皇高湛。
高湛看上去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只是因为身体的缘故,他的两鬓有些白发,但这并不影响他一身浩荡的天子之气。
高家的男子都是这般俊逸出尘吗?
虽说高湛比起高长恭还是差上许多的,却也是一个十分养眼的人。
只是端坐在那里,便足以让人移不开视线。
今日的高湛穿着寻常百姓的粗布,一点也没有高不可攀的样子,格外的让人多了几分亲近感。
但,顾子墨对于这位帝王过去的所作所为却是并不陌生。
为了登上这九五之位,高湛可谓是对自己的手足都能痛下狠手的狠角色,又如何是一个容易亲近之人?
“出来吧,孩子。”
高湛突然开口让顾子墨心头一跳,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吗?孩子?听上去像长辈在呵护晚辈的口气……
“子墨公子,太上皇在跟你说话呢,快过来……”
高文见顾子墨迟迟未动,有些着急,忙上前把顾子墨拉到了高湛面前,小声提醒道:“这是太上皇,子墨公子,还不快给太上皇行礼……”
顾子墨回过神来,忙要跪下,却被高湛起身阻拦了,“你是恭儿的人,便是自家人,毋须多礼,坐吧。”
高湛这声自家人让顾子墨心头涌出一股微妙的感觉来。
却是顺从的躬身道:“诺。”
坐下后,顾子墨始终低着个头。
高湛兴致似是不错,“你比恭二小了快十岁吧?”
“确切来说,是九岁。”顾子墨回答。
“九岁而已,不是什么问题。”高湛突然开口道。
顾子墨有些不明白,高湛到底想说什么。
“孤这一生,欠了恭儿太多,若是可以,这皇位孤也可以给他的,但他对皇位并无兴趣。好在,他有了你。”
高湛语气十分诚恳,顾子墨心里头一阵阵撕扯着。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高湛说这些,怕是也……
“答应孤,好好的留在他身边,只要有你在,他的世界才会重新亮起来,答应孤。”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顾子墨的意图,高湛突然起身握住了顾子墨的手,那双沧桑的双眸里,满是恳切。
顾子墨呼息一窒,对高湛的行为有些不知所措。
“答应孤,好吗?”高湛得不到回复,不安的试探。
顾子墨垂下头去,他完全可以给一个敷衍的答案,可是现在的他,却无法面对一个如此诚恳的长辈去说谎。
“我恐怕要让太上皇失望了……”
“你,真要离开他?”
“是,我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不可能一直在殿下身边。再说,殿下身边有的是能人贤者,到是我,才疏学浅,帮不到殿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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