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抹去唇边残留的酒液,冷笑一声,
“连我房里的人,冉监军都替我操心着,想替我调教一番了?”
“这话说的。纪将军,你看看你对人家,这好好的一个人都磋磨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着不心疼,我却心疼。人家自己觉得我知情识趣,想跟着我了,怎么,纪将军还要从中作梗吗?”
“作梗?”纪宁又是一声冷笑。右手用力,砰地一声,那酒壶就碎成了几块。
“冉监军,你给我看看清楚!这里没有什么‘人家自己’,只有我!你眼前这个,是我的人!我才是他的主子!我想对他怎么样,那是我们的事情,轮得到你一个外人心疼?”
纪宁越说,那钳在白清颜膝盖上的手指就愈加用力,几乎要抠进肉里去了。
白清颜一时竟不知纪宁和冉尘是在演戏,还是在真情实感地吃醋。他只觉得这一切都很荒唐__不论是演戏还是当真,纪宁现在还这个样子,难道还存着继续藏着自己的心?
李大人再不堪,他也是狼邺皇帝派出的御使啊!他的背后,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难道纪宁真的要为了自己,去欺瞒皇帝?
不,现在这已经不是欺瞒。只等李大人奏折一上,真相根本瞒不住。他这等于是公然忤逆君主,凌迟都不为过了!
而自己__拖着这副残躯,是根本活不久的。难道要让纪宁抱着希望,冒着砍头的风险,将自己藏匿下来?然后几个月后,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毒发了,死在他面前?
今日出门前白清颜就下定了决心。他不想拖累旁人,最好让纪宁再更恨自己一些。那样若是死前不能跑掉,起码纪宁看着,不会难过,也只会快意了。若是能再将这残余的生命里搾出些微用处,回馈了子民,那就更好不过投诚了冉尘,离开了纪宁,保全了百姓
他将一切都打算好了。他却万万没想到,纪宁会来这么一出。他心中执念,却有这样深吗?
白清颜不知纪宁心中到底如何打算。但他实在不愿害死纪宁,只想离纪宁远一些。谁料,才刚一动,纪宁立刻察觉了,
“你想去哪里?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想去勾搭谁?
"纪将军啊。这人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是从玉瑶人里挑出来的?”另一边,李大人开口了。他仗着自己手中证据确凿,又有御使这面皇权大旗可以护身,说话底气十足。他做出一副教导后辈的姿态,捻着胡子说着,
“我倒是觉得,这样不太妥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玉瑶人本身都不可信。纪将军年轻些,一时想不到,被人给欺瞒了也是正常。不过我在这里,又奉了陛下的旨意,当然得负起责任一一昨日我又细细盘问了那些玉瑶囚徒,果然就问出了问题!这个人,就是玉瑶皇室里的太子白清颜!纪将军啊,若不是我,你这得犯下多大的罪过?说是我救了你一命,也不足为过!”
李大人一边说,一边暗地想着__这纪宁虽然是一介武夫,挑的暖床小奴倒真不错。虽说回去时要将这人送去给陛下交差,但回程路上还有个十几天,足够玩一玩的。现在纪宁一条命是死是活,都看自己给陛下的奏折怎么写了。还怕他不乖乖将人送上来?
“这救命之恩,我也不图你回报。只是昵,忠君爱国,就得尽忠职守。所以这人我今天就带走了,带回去好好审问。你觉得如何?”
李大人一边说一边得意,满脸**根本遮不住。纪宁看在眼里,脸上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只是他并没有发作,淡淡说道,
“审问?不知道李大人,想要怎么审问我这奴隶?”
“自然纪将军之前如何‘审问’,我就如何‘审问’了。”李大人以为他服了软,索性直说了,
“虽然这玉瑶太子这样淫贱,只怕到了你纪将军手中就是被睡过的二手货色。但是看这个姿容,也是勉强可以留着好好‘审问’一番的。不知纪将军叫他跪在地上‘审问’过没有?你觉得,此人口技如何?”
“口技如何我倒不知道。”纪宁听了这话,冷笑道,"只是牙齿尖利,性子也硬得很。若是碰到那不知好歹的,一口咬断那人喉咙也说不定。所以我看,李大人这样的,还是别碰他比较好。”
李大人根本没想到会碰上个软钉子,那一脸**还没消失,就变成了恼怒。他脸色大变,
"纪宁!你不要以为你还是什么大将军,竟然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了!这彻查玉瑶余孽的旨意,是陛下直接下给我的!你是要抗旨不成?”
“陛下那里,我自己会去禀报。”
“”
“怎么,难道李大人以为,这边三个人里,竟然只有你李大人有资格面圣吗?”
这句话一出,冉尘噗嗤就笑了出来。他是皇帝的弟弟,纪宁也是那人麾下第一位的大将。若论起皇恩,还真的是哪个都不比李大人差。就算是皇兄降罪,那也得是三人都面圣后的事情一一哪怕到时候忤逆的纪宁被问了斩,可李大人途中的种种不堪,一样会被传到皇帝耳朵里。该被责罚,那也一样不会少。、
果然,纪宁没有让他失望,看来当初将矛头导向白清颜就是对的。这个白清颜,还真的是纪宁胸口上一根软肋啊。、
冉尘一边想,嘴边还露出一抹轻笑。可李大人脸上就彻底的挂不住了。他那张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喘了半天粗气,终于将手中酒爵狠狠地砸到了案上。
"纪将军,此话何意?我受陛下委托,来此彻查玉瑶余孽,当然要彻查到底!你却在这里推三阻四,怎么,是心中有鬼吗?我原本还以为你是被玉瑶余孽欺瞒,此刻看来,你是明知故犯!勾结玉瑶余孽,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是不是想谋反!”
这话一出,场面静了。
本来李大人说话还遮掩三分,似乎只想狠狠压纪宁一头,一时并没有图穷匕见。官场上就是这样,若纪宁愿意低头,将这事当成一个把柄送给李大人,再好好孝敬上金钱利益,也许还能欧蒙混过关。但此刻将话挑明,那就是你死我活,再没有转圜余地了。、
白清颜也是皇族出身,当然也懂这个道理。他震惊地看向纪宁,呼吸急促,一时竟想不到不连累纪宁的办法。I
而纪宁似乎是真的醉了。他的头向白清颜这边侧过来,却像是醉得撑不住脑袋的重量,直接压在了白清颜肩上。像是根本不在乎近在眼前的杀身之祸,他嘴唇就凑在白清颜耳边,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看那个李大人。酒品这样差。怎么没暍几杯,就开始耍酒疯了?”
虽然是凑在白清颜,耳边那声音却大得很,满马车里都听得清楚。李大人脸色更加难看,两手发抖,看样子是要当场发作了。
“我就不同了。”纪宁依然说着,低低笑起来,"我暍多了从不砸东西一一”
一把钢刀刷地插进李大人面前那方酒案上,竟然谁也没能看清他是何时拔刀,又是何时投掷了出去!
“ 我只杀人!”
第70章 .别怕,我不会让他带你走
那钢刀深深插进去,露在外面的刀刃不住颤动,发出阵阵蜂鸣。除此之外,马车内是鸦雀无声。、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冉尘,面色也变了。像是被那明晃晃的刀锋惊到了,他下意识向后仰去,却被一双手稳稳接住。
那是龙野。他半跪在地,将冉尘接住了,然后将他护在自己肩膀后面。一只手已经挪到了腰间长刀上,手指一动,长刀出鞘三寸。
声音极轻,依然被纪宁听见。他斜过眼睛瞥了龙野一眼,两名武将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了。、
“怎么?你要对我拔刀吗?”
龙野悄无声息地摇摇头,垂下视线。可他手里的刀,并没有退回去。纪宁却不再理会,又看回李大人。
此时李大人已经抖成了筛子。他面无人色,说起话来牙齿作晌,
"纪宁!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想谋,谋害朝廷命官不成!我可是御使!”
纪宁笑了。白清颜就在他身边,看得极为清楚一一纪宁那眼中的轻蔑与杀机,已经是不屑掩饰了。、
冉尘似乎也看出来纪宁眼中的杀意,神色凝重起来。、
"纪将军,不可一时冲动。不如”
冉尘才说了一半,纪宁就向那边一翻腕,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过去,正撞在龙野同时抬起的刀刃上,被一切为二,落在酒案上__却是随手在盘中抓起的一粒果脯。
冉尘将果脯捻起来,一半放在自己口中,另一半则塞进龙野嘴里,那半截话也不说了。」
“李大人,何出此言?”纪宁脸上突然挂起了笑,,"不过是酒足饭饱开个玩笑,李大人竟然当真了?哈哈哈”
“玩,玩笑?”李大人就要发怒,"哪有这种玩笑!你连刀都拔出来,难道不是”
“军中开玩笑就是这样。怎么,李大人是怕了?未免胆子太小了些!来来来,大家共同举杯,给李大人赔罪压惊!”
白清颜看着纪宁,见他脸上一派无赖神色,信口雌黄也毫不脸红。他只觉得今晚的纪宁不仅与他记忆中纪宁做事为人差了太多,和前几日单独和自己在一起时,也是完全不同。、
心中只顾着思量,却不提防纪宁按住他膝盖的手一松,揽在他腰间将他搂入怀中。他大吃一惊,抬起头,纪宁却还是一派醉态,端起一杯酒就往他嘴里灌。、
“晤
灌酒时,纪宁袖摆一挡,两人凑得极近。白清颜一口酒灌下喉咙,火辣辣地入了胃。却不想听到纪宁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别怕,我不会让他带你走。
白清颜骇然抬头,看到纪宁神色一派漠然。方才那句话,仿佛只是他的幻觉,根本不曾存在过。、
这场酒暍得极为怪异。三个主角各怀心事,李大人已然是惊弓之鸟,却要强装镇定,一举一动都要撑一撑架子,偏偏更显得色厉内荏;冉尘若有所思,不住打量着纪宁与白清颜,又时不时喂龙野暍上一盏酒,几乎没怎么说话。他这个主人不说话,反倒是纪宁说个不停一一却句句都是蛮横地劝酒,几乎将那李大人当成了个酒桶,李大人稍有推据,他还要到面前去灌。
白清颜冷眼看着,李大人要是不肯暍,只怕纪宁是真的会掰开他的嘴往里面倒的。、
可李大人又怎么可能不肯暍?那明晃晃的钢刀就那样杵在三人中间。、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纪宁可不仅仅是前几日对他笑脸相迎的同僚一一他可是那个传闻中,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残暴大将军啊!
惹急了他,是真的可能掉脑袋的!
【七夕番外】【纯糖】【红鸾星动】【上】
(故事发生在十年前的某一个红鸾节) 纪宁觉得,熟悉之后的白清颜,跟他当初一见倾心的那个
根本就是两个人。、
初相识时候,白清颜翩若惊鸿。随意说话,也好像带着一股仙气。那时候,白清颜连多余的笑也不肯给他,虽然礼貌,却总带着几分疏离。可在纪宁眼中,白清颜本就是神仙人物,是该高高在上的。他不嫌白清颜高傲,反而觉得理所应当一一神仙不端着,那还是神仙吗?
但后来,二人玩得熟悉了,白清颜就露出他不一样的一面来。
纪宁是真没想到,神仙一样的白清颜,除了御剑和练功外,还会兴致勃勃地缠着自己在山间捕鱼,打猎,弄些稀奇古怪的蘑菇草果煮羹汤吃。要不是纪宁本来熟识百草性状,也不知白清颜要中毒几回。
可就算这样,也是结结实实中了几回招。纪宁从没想过,白清颜外表正经得紧,却是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搁的。好几次,那艳红帯着诡异斑点的蘑菇,纪宁见了都恨不得敬而远之。可才一走神的功夫,白清颜就把它采在手里,兴致勃勃要去大快朵颐了。
简直防不胜防啊。
这位神仙小袓宗,可得看得紧些。也不知之前那十几年,他是怎么在这山里到处乱跑,还能活蹦乱跳的?
这不,昨日他又不知吃了些什么。来找自己的时候,那脚步都是虚浮的,见了面还没等说话,眼神就开始飘。纪宁觉出不对,上前一把扶住白清颜,那人就直接软在他怀里了。、
“你又乱吃东西了是不是!
"没有啊
白清颜喃喃着,伸手像是想从怀里掏出什么来。可还没等他拿出来,那眼皮就开始往下耷拉。纪宁将他抱到稻草铺上放好,此刻他已经睡着了。、
“白清颜?”
“嗯……n&
还是有些反应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但白清颜没有醒。不过好在体温正常,也不像是出现了幻觉,就算吃坏了东西应该也无恙吧。、
纪宁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替他盖在身上。又将那人还揣在怀里的手拿出来,却带出来个小壶。、
那壶很是精致,打开来,酒香扑鼻。、
“ 原来是暍多了啊。”
纪宁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可扭头看看外面山林繁茂,这人一路走过来难保没有危险。虽说武艺高强吧,但毕竟醉着
从前,倒没看出他这样不知轻重。纪宁打定主意,明天等这人醒了,要好好与他谈一谈这个问题。、
可谁知道,这人一路睡到夜深都没有醒。7
床铺被占了,纪宁没地方睡。没办法,他又出去拢了不少干木枝树叶,重新搭了个稻草铺,和白清颜并排躺着。
守着那人,纪宁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也分明起来,一下一下跳的很重些。、
白清颜白清颜啊O
“你睡醒了没有?
纪宁扭过头,悄声问着,意料之中地毫无反应。他凑身上去,盯着白清颜的脸。
他的呼吸里都带着抖。
那人湿润的唇就在他眼前。湿润中透着红,一路红到他心里去。他的呼吸更乱了。、
可最后,他也只敢用手轻轻碰上那么一下,就赶紧缩了回来。、
再躺回去的时候,纪宁手心里满是潮汗。心跳轰鸣,血都跑到了脸上去。他屏住呼吸,偏头看了一眼,白清颜呼吸悠长,没有醒。
纪宁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就是不甘心。
“真他娘的,老子连雪狼都敢打,可偏偏见了你连高声说话也不敢。”
前半句还恨恨的,到了后半句,却只有落寞。纪宁偏过头去,看着那个人,只觉此人眉目如画,睫毛就像一把整齐的小钩子,在睡梦里也微微的颤着,不知要勾走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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