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头都要炸了,好像有热气从头顶冒了出来,脸颊滚烫地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他绕过厉寻川大步往胡同外走,用着自认为很凶的语气说:“不是要去吃饭吗?不要再墨迹了下去了,你想饿死我吗?”
可在厉寻川听来,这顶多算得上是奶凶,甚至让他听出来一丝撒娇的语气。厉寻川憋笑,跟上乐声的步子一起往小吃摊边走。
虽然天色很晚,但小吃摊位附近的人却越来越多。两人也怕被认出来,索性就买了晚饭带回酒店吃。
他们买了挺多,本来打算叫着余飞语他们四个人一起。结果去了余飞语的房间,发现这四个人正在房里打着麻将。
“......”
厉寻川有些无语,看着余飞语问:“哪来的麻将?”
“我去买的啊!”余飞语回完,把手里的牌一推,“糊了!”
何静琳朝着厉寻川和乐声看了眼,说:“你们去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了,我们吃过了。”
乐声无奈地瞧着厉寻川,问:“去你那还是去我那?”
“去你那吧!”厉寻川拉着乐声往外走,“我来的太急,行李箱里的东西扔了一地,屋里太乱。”
两人吃到十点多,乐声已经困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今天起的早,在车上也一直看着剧本,几乎没怎么补眠。只要身子沾上床,立刻就能进入深度睡眠。
见乐声这副样子,厉寻川帮乐声挤了牙膏倒了水,亲自递到乐声面前,哄声道:“刷了牙再睡。”
乐声倒也听话,半眯着眼睛刷了牙,还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这才稍微清醒一些,把厉寻川送到门口。
厉寻川没急着走,肩膀靠着门框,手掌搂向乐声的后背把人带到怀里,对着乐声笑说:“晚安,小朋友。”
乐声也知道两人的关系从今晚开始向前迈了一大步,索性也不再扭捏。
他把头埋在厉寻川胸口,还讨好似的蹭了蹭,对着厉寻川的耳边说:“晚安,男朋友。”
乐声话音落下,就挣脱厉寻川的怀抱,把人推了出去。紧关了房门后,他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自己,止不住地偷笑。
他有点兴奋,但又觉得刚刚的行为有些腻歪。可是厉寻川站在那里,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让他心跳不停地加速。
腻歪就腻歪吧!反正亲过也抱过,说一两句情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乐声在被子里激动不已,但厉寻川远比乐声还要激动。
他在乐声门外站了好久,才从“晚安,男朋友”这句话里缓过劲儿来。他活了二十八年,居然被一个小朋友撩得走不动道了。
一整晚,厉寻川都忍不住地回想乐声的话和在他怀里时温顺乖巧的模样。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大致算了一下,也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乐声倒是神采奕奕,甚至看着厉寻川茫然地问:“你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厉寻川点了点头,说:“某人一直在我脑子里转悠,让我怎么睡?”
乐声眼睛弯着笑了两声:“谁让你总想着某人的?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
厉寻川看着眼前沾沾自喜的“某人”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看他还怎么得意下去。
只可惜片场工作人员太多,厉寻川也只能想想,不能付诸行动。
“男朋友,你不要太得意。”厉寻川捏了捏乐声的耳垂,暧昧地说。
乐声撇着嘴巴,嘀咕着:“我偏要得意。”
两人聊了没多久,向导便朝他们走了过来。
向导看着乐声手里的剧本,对他讲了讲第一场戏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手抬得老高,指向片场的楼房阳台:“你们初次相见的地方就是在这个露天的阳台。他在上面抽烟,你在楼下的阳台洗衣服。风把烟灰吹到你刚洗干净的衣服上,你就靠着露天阳台的栏杆仰头去骂。”
说到这,向导不放心地嘱咐起来:“到时候给我大点声骂,别因为你俩现在的关系就骂不出来。”
“不会的。”乐声回了一句,“我绝对骂到你满意。”
向导“嗯”了一声,又看向厉寻川:“你这场戏的台词很少,重点都在表情上。你抽烟的时候表情是沉重的,需要让人一眼就能瞧出你心神不宁的状态。”
厉寻川点头,已经在思索怎么把这种状态表现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向导对着场记打了个响指。
场记打板:“《楼上》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第38章 楼上
今年夏天,十八岁的浦小舟遇到了三十岁的韩沉。在两人相遇后, 浦小舟的心就如同两人的名字, 宛若孤舟沉入海底。
浦小舟高三毕业,考了所三本大学, 离家很近,所以不需要住校。
和往年相比,今年的夏天格外炎热。浦小舟抱着一堆衣服在阳台洗的时候一点风都没有, 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
汗水微咸,划过他受伤的皮肤会带来一丝痛感。那是他经常家暴的父亲,在他脸上新添的伤痕。
剧情从此刻开始,镜头拉近到乐声的脸前,从近景开始拍摄。
乐声脸上带妆, 把伤痕化得相当逼真。他身穿颜色发旧的T恤衫,下身穿着松垮的短裤,把整个人显得既单薄又瘦弱。
他两手伸进水里,不耐烦地揉搓着手中的衣服, 边搓边骂:“活他妈该你老婆跟人跑了,活该你被戴绿帽子,我妈当初就应该带着我一起跑。”
“没能耐的老狗逼, 天天就知道拿我撒气, 臭傻逼。”
这种话浦小舟私下骂过很多次, 早已轻车熟路。但他不敢当着他爸的面骂出来,只敢在背地里嚼舌根。
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脏话,乐声骂起来也觉得挺顺口。
他虽然没上过专业的表演课, 但是何静琳请过不少专业的老师对他进行过指导。他记得老师说过的话,在揣摩情绪的同时不能忘记细节。
所以乐声拧干衣服后,先是揉了揉肩颈才站起身子去晾衣服。
向导在镜头后盯着乐声的一举一动,赞赏地点了点头。
此刻韩沉出现,他刚刚搬到这里,收拾好房间浑身全是汗。
他走到露天的阳台,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凉爽。甚至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除了抽烟,他想不到缓解情绪的方法。
厉寻川见向导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深吸一口气。他手摸向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
他同往常一样,熟练地把烟夹在指尖,另一只手用打火机把烟点着。
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时厉寻川眉头紧锁,就连打火机的滚轴都是下滑了两三下才冒出火苗。
厉寻川读剧本的时候就已经摸透了韩沉的心理,这个对世间充满了厌烦的人无论做着什么事情都有些焦躁,甚至不安。
把烟放到嘴里后,厉寻川的双手搭在露天阳台的扶栏上。
楼下就是乐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他低头瞧了瞧,看着那晾衣服的身影嗤声笑了下。
感觉到上方的视线,乐声抬头看去。
这是两人在剧本里第一次视线相对。镜头立刻拉远,放慢。
此刻终于来了风,在他们身边吹过。让这个炎热的夏季,终于有了些清爽的意味。
风带来细小的尘土,同时还带下了烟灰。
乐声眨巴下眼睛,“靠”了一声,马上伸手揉了揉,朝着上面喊着:“你烟灰全落我眼睛里了!”
第一次的对话也令人深刻,韩沉在这一瞬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厉寻川嘴角带笑,已然入戏。
烟灰还随着风继续下落,被楼下晾好的衣服吸引着,缓缓落在上面。
本来被洗得洁白的衣服沾上烟灰,让人不怒都不行。
乐声绷着脸,身子往阳台上靠了靠,指着楼上的人直接开骂:“你有病吧在这抽烟?烟灰全撒我衣服上了,我全他妈白洗了。”
“你笑屁啊?”乐声的嘴巴没停,继续骂着,“臭傻逼,说你呢!别他妈笑了行不行?有病吧你?”
厉寻川这才收起笑意,掐了手里的烟,道了一声:“确实有病。”
是的,韩沉身患重病。
韩沉二十岁成名,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参加过音乐选秀,也当过音乐选秀的导师。
终于爬到巅峰,却被陷害吸毒。他解释过,甚至主动去找警方,但声讨他的言论依旧没有消散。
从天堂掉落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成为圈子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命运又给他宣判了死刑。老天爷对他没有半分怜悯,告诉他你活不久了。他不仅掉到了地狱,而且万劫不复。
所以韩沉毅然决然地离开娱乐圈,远离音乐界。他来到这座偏僻的城市,这里没有多少人认得他,他听不到那些骂他批判他的言论。
他想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悠闲地过完短暂的下半生。
三十而立,他也许可以在这段日子里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哪怕活不了多久也要拥有面对苦楚的勇气。
韩沉前半部分的经历和厉寻川太像,厉寻川也曾被同行陷害,围攻。只不过他比韩沉幸运,凡事都能化险为夷。所以厉寻川很容易的便把自己带入到韩沉这个角色里。
看着天台下对着自己嚷声大喊,不依不饶的少年,让厉寻川忍不住替韩沉觉得年轻真好,有健康的生命真好。
有一段很长的人生,真好。
就是那带伤的脸有些扎眼,他明知自己多管闲事,却还是动了动嘴唇,说:“我看你也病得不轻,脸上的伤是和别人打架了?”
乐声回复:“你管得着吗?”
他好心关心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直接耸肩来一句:“我管不着。”
“管不着你就少废话,以后少在我洗衣服的时候站在阳台抽烟。要不然见你一次我就骂你一次。”乐声的嘴巴活像个机关枪,见楼上没了动静继续追着骂道,“少他妈在这装深沉,我没在这放狠话吓唬你!我说到做到!”
厉寻川瞧了乐声几秒,懒得和小孩计较,所以离开露天阳台,回到房间。
向导摆了一个OK的手势,喊了声:“卡。”
厉寻川重新回到阳台,他有些担心自己发挥的不好,让向导不太满意。
哪知道向导直接对着厉寻川竖起大拇指,笑声说:“歌神没白请老师补课,状态可以啊!”
楼下的乐声也仰着头对着厉寻川,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着:“你真棒。”
第一次跨界演戏,就能得到认可。厉寻川发现这种成就远比他做了首新歌,谱了新曲更让人来得激动。
向导让厉寻川和乐声休息会,给两人拿了水,说他们可以做的更好。
很明显,是在说一会重新拍一遍,看看出来的效果能不能更完美。
如果换作往常,向导可能不会这么较真儿,这种程度完全可以一遍就过。可非要细究的话厉寻川的行为举止拘谨了一些,放得不算太开。
向导拍了拍厉寻川的肩膀,见他干劲特足,现是夸赞几句,才把厉寻川的不足之处说了出来。
“除了不太自然,别的都挺好。”向导说完又看向乐声,“我让你骂狠点,刚刚不算狠。你再凶一点,知道吗?”
乐声和厉寻川都点点头,重新拍了一遍。
乐声的表现真的比第一条凶了很多,情绪和表情都到位。向导在监视器反复看了半天,发现问题可能是出现在乐声这张脸上了。
乐声本就长着一张无害的脸,再怎么凶也不能让人发怵,反倒让人觉得有种反差萌。但长相这种事没办法,好在乐声的演技足以让人忽略掉这一点。
至于厉寻川,跟刚刚相比也更加自然了。重来一遍,他不像刚刚那样紧张。一举一动松弛有度,正正好好。
向导认为没有再重来第三次的必要了,镜头里的二人就是浦小舟和韩沉。便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了。
这场戏彻底结束,乐声才松懈下来和厉寻川在一旁休息。
两人的躺椅并排放着,乐声躺下的时候厉寻川还对着剧本翻阅。
厉寻川看了挺久,才合上它看着乐声。
感受到厉寻川的视线,乐声扭头,问:“看我做什么?接着看你的剧本啊!”
“剧本看完了,看看我可爱的男朋友。”厉寻川面对着乐声坐着,他弯着背脊,胳膊肘搭在膝盖上心疼地开口,“我今天才知道,拍戏原来这么累。”
除去身体上的累,更折磨人的是精神和心理上的焦虑。
乐声摇摇头:“做什么工作不累?你唱歌也挺累的,作词作曲累,开巡回演唱会也累。咱俩一起累,累过劲了,也许就不会觉得累了。”
他坐起身,和厉寻川面对面还伸手擦了擦厉寻川额头的汗,说:“你可能是第一次拍戏太紧张了,所以才觉得累。习惯就好了,其实拍戏还是挺有趣的。”
厉寻川没说话,拉下乐声的手握在手中把玩。他的指腹顺着乐声的手掌摩挲,到骨节再到指尖,然后放在嘴边吻了吻。
“不累。”他神色温柔,语气轻轻,“有你在身边就不累了。”
这话不仅是情话,也是实话。
他起初背台词时觉得辛苦,可一想到这些台词是对着乐声说的,就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哪怕不睡觉也得把它记熟。
站在太阳下被晒被烤,他觉得乏,可一想到乐声也和他遭着一样的罪,他突然认为这也算一种浪漫。
他可以借此机会,更加了解乐声。
乐声被厉寻川看得有些发毛,抽出被握住的手挠了挠下巴。
“怎么了?”厉寻川还想去抓乐声的手,却见乐声直接站了起来。
乐声指了指后身,说:“我去上厕所。”
“走吧!”厉寻川跟在乐声身后,“我跟你一起。”
“瞧瞧,瞧瞧!”向导注意到乐声和厉寻川一同往厕所的方向走,又管不住这张嘴,开口打趣,“怎么还跟个小学生似的?上厕所都得搭伴去。”
向导的声音大,剧组的人不禁都往乐声和厉寻川这边多看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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