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跑出了教室。
赵虎无声抿唇,拿出下节课要上的课本,无声地背诵起来。
他当小组长,一开始是赶鸭子上架,可几天下来,所有人都认可了他的身份,他严于律人,却更加律己。
漫长的大课间过去了,随着铃声响起,班里所有学生都躁动了,蓄势待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老师,只等她提问。
作为老师,能看到学生有这样的积极性无疑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她都快掩饰不住嘴角得意的笑了。
讲解完英语课文,她终于按照学生的渴望提问:“这篇课文非常简单,也比较实用,三分钟时间,把课文背下来,一会儿我们找人背诵。”
这篇课文说短也不短,钟琤一眼扫过去,七八十个单词呢。
他刚打算开始背,就看到三枝簇着眉头,捂着耳朵,嘴巴里念念有词,竟然也在背课文。
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老师:“课改,真有你的。”
三分钟背一篇七八十单词的陌生英语课文,这个难度并不算小,赵虎上课前早有心理准备,这会胸有成竹。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老师刚喊停,就有不少学生齐刷刷举手,其中就有郑伟。
刚被班主任提到办公室批评的调皮小孩竟然举手了,英语老师点了郑伟的名字,郑伟没想到真会叫他,站起来一紧张,刚才背的东西全都忘完了,磕磕巴巴地背了两句,后面一片空白。
捏着书的手心里都是汗,原来起来回答问题压力这么大啊。
老师无奈让他坐下,让他课后再好好背诵,许是因为郑伟紧张的样子让一些人害怕了,在他之后,举手的人少了许多。
老师挑选了几个别组成员起来,眼看着就快下课了,还有一些东西没讲,就想停止背诵。
赵虎和钟琤有些可惜地放下一直举着的手,就在这时,三枝怯生生地举起手来。
带举不举,半落不落,似乎他也在犹豫。
英语老师是个打扮时尚的女老师,她对三枝有印象,事实上,一开学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知道,七年级有个漂亮乖巧的小男孩患有自闭症,似乎智力也比一般小孩子要低,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哥哥玩。
这会儿见三枝居然举手了,她立马叫了他的名字:“竹三枝是吧,你要起来背吗?”
三枝被叫到名字,腿都有些软,钟琤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想到第一,三枝鼓起勇气,脸都胀红了,头一直低着,看着桌面,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英语老师恨不得把同事都叫来看看,她压下心底的激动:“那你开始吧。”
钟琤看的明白,三枝非常紧张,他眼睛里含满水雾,下唇都被他咬红了。
他看着钟琤,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
听到开始,他就小声地开始背诵。他声音太小了,班里一开始还有些躁乱,老师手指在唇上一压,示意他们安静。
随后小心翼翼地从讲台上下来,走到三枝身边。
班里安静地掉一根针都能听到,自然也能听到三枝在小声地背诵课文。
刚开始,他还有些结结巴巴的,可越到后面,他背的越自然,大脑就像是一条被淤泥阻塞的河流,突然被人清理掉了淤泥,河水终于融会贯通,顺畅流淌。
他想到钟琤告诉他,背书的时候先想中文意思,记得中文意思了,再了解固定的句式和语法,就知道该怎么转换了。
他还是不懂什么句式和语法,可读一遍,十遍,读的多了,那些东西像是刻在他的脑子里了。
在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背完的时候,英语老师一脸的心满意足,带头为他鼓掌,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用英语夸三枝实在是太厉害了。
三枝慌乱地坐回位置,双手捂住胀红的脸,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英语老师破例,给三枝加了五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回答问题,她希望有别的不敢回答问题的孩子,能够踊跃在她的课堂上表现,通通都是五分。
下课铃声响了,英语老师面带笑容地走出教室,急于向同事炫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激起的千层浪。
赵虎开心的笑了,他翻了翻课表,发现距离星期天还有两节英语课,他把目光投向还没有回答问题的许粒和张可可,饱含期待。
升学成绩最烂的三枝都能成功背出来课文,哪怕这会几个孩子嘴上不说,心里的胜负欲也被激起了。
他们沉重地点点头,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放学回家的路上,三枝开心到不想坐车,可他也不想骑车,于是就让钟琤骑车,他要和自行车赛跑。
笑的像个灿烂的小傻子。
回到家,钟琤把三枝的表现对父母说了一遍,然后安静地,等待着父母的夸奖。
他的三枝,真的有长大!
第八十七章 喝醉了
飞虎队接下来两天的表现属实不错, 可班里别的小组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年级主任多次巡逻经过七班门口,感觉自己看到的都是一群饿狼,嗷嗷叫着举手想要老师提问。
周五临近放学, 他们小组最终分数,也只是在班级中游水平, 没有拿到第一, 小组第一里有个女孩子, 一周被选中了三篇播音稿件, 成功为小组加了九分,以课外优势占据了班级上风。
不用被罚去扫地, 飞虎队小组总算放下心来。不是不愿意扫地, 而是不愿意成为倒数, 被罚去扫地。这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经过一周齐心协力的磨合, 周五放学时, 他们小组总算能笑着说下周见了。
每个人心里的成见, 似乎都少了许多。明明赵虎还是不苟言笑, 说的话不怎么好听,可郑伟也没有那么排斥他了。
张可可喜欢看小说,经常沉迷小说无法自拔,即使如此,小组争分时,他也放下小说,在自己喜欢的历史课上起来回答了问题。
许粒是个有些矛盾的人, 有时候他的性格像张可可, 比较安静, 有时候又比较像郑伟, 爱吹牛, 也还算够义气。
郑伟和钟琤三枝说下周见时,三枝抿了抿唇,等他想说回见时,人家早已经拎着包离开了。
赵虎听到了,他和钟琤在摆放小组成员的椅子,把椅子反过来放到桌面,这样值日的同学会比较好打扫,刚才他们三个走的时候没有注意。
是赵虎带头帮他们搬了椅子。
听到三枝慢一拍的回见,他有些诧异地看一眼三枝,随后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时候,他多嘴问了一句:“你们还不回去吗?”
钟琤摇头,“我们在等人。”齐北焉在隔壁班还没有放学,班主任拖堂了,他们今天要一起去齐北焉的家里,他的妈妈过生日。
赵虎了然:“那我们先走了,下周见,钟琤。”
他看了看一旁的三枝,又道:“下周见,竹三枝。”说完之后,他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等三枝回他一句“回见”,才斜挎着书包,微微点头,然后离开。
钟琤猜赵虎家里肯定有人当兵,事实上也没有错,他的父亲是名烈士,这些事齐北焉告诉他的,齐北焉的父亲在相关部门工作,对此有所了解。
他还曾经叮嘱过齐北焉,要是遇见了赵虎,就和他打好关系。可惜他俩没分到一个班里去。
不过吩咐钟琤也是一样。
晚上钟氏夫妇带着礼物一起来到齐北焉家里,竹大妞没有来,自从她和三枝爸爸离婚以后,一心投入到事业中去,是个彻底的女强人。
三妞已经定亲,四妞也考上了大学,都不在家里。
三枝就像是被钟家收留了一样,幸好齐北焉的妈妈也很喜欢三枝,她和她的父亲一样,都曾经是名教师,在教育孩子方面很有一套。
听钟琤说三枝在课堂上首次回答了问题,背的还是英语课文,所有人都替他高兴,并把第一块蛋糕先给了他。
因为开心,大人们都喝了酒,小孩子们也被特别允许喝了王外公亲自酿的米酒。
三枝贪甜,喝了整整一碗,又缠着钟琤,喝掉了他剩下的半碗。
脸颊像是火烧的一般,头还有些晕乎乎的。
三个孩子撤离饭桌,到沙发上开了电视,钟琤扶着三枝在沙发上躺下,在他头下面放了垫枕,“感觉怎么样?”
三枝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唔”了一声,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灯光太亮,他情不自禁地用手遮挡住眼睛。
这会的天气还有些热,屋里开了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不远处饭桌上大人们的聊天似乎都变得遥远。
三枝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从脸上拿下去,一只有力的手拿着热毛巾在他脸上游移,齐北焉的声音听起来飘飘乎乎的:“你真的挺像电视剧里的老妈子的。”
老妈子,那是什么?
三枝被热毛巾熏的有些喘不过来气,难耐地伸手去拽衣服,却被人抓住手,顺势在他露出来的脖颈上也擦了一把,“三枝,难受就睡一会,一会儿我们回家。”
眼睛被遮挡住了,没有刺眼的光亮,心也在听到回家两个字的时候,变得安宁。
家啊……家里有钟琤。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时间来到九点多,钟美良他们决定回家,三枝还在沙发上睡着,钟琤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一只手放在三枝眼睛上面,替他遮住光亮,一边和齐北焉一起看着电视剧,讨论着里面的剧情。
他叫了几声三枝,没醒。钟美良只好背着三枝回去,三枝很轻,还不到九十斤,钟琤都开始长个子了,他还在不紧不慢地生长。
齐北焉家离钟家也就两条街的距离,他们走着回去,路上闲聊了些话,也没把三枝吵醒。
回到家,把三枝放到床上,钟美良他们两个先后洗了澡,钟琤才去洗澡,然后接了热水,脱去三枝的衣服,给他擦了擦身子。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到了半夜,三枝突然醒了。他迷茫地坐起身子,像是还没想到自己是在哪,随后看到偌大的月光照射到房间里,把书桌和衣柜照的清清楚楚,窗外的风吹进来,吹动了书桌上未合的书页。
摸到身边仰躺着睡得平稳的钟琤,他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趴在钟琤身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舒肤佳的味道,才觉得安心。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
他很少做梦。
这是他第一次做梦。
从来没有做梦似乎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小时候齐北焉总是会炫耀,他梦见自己成为了孙悟空,打上了天庭。偶尔钟琤也会说,自己做梦成为了一块大石头,被一个巨大的巨人呼吸之间吸入腹中,于是干脆在巨人腹中停留下来,越长越大。
可三枝,从来不知道做梦的滋味。
可他刚刚却梦到了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梦里也有一个三枝,却没有了钟琤。他生活在小时候的大院里,只去学校上了两年学,然后就一直在家里,接替三姨的职位,敲糖块卖。
后来他的爸爸出轨了,和一个外地女人一起逃离了这里,他的妈妈非常伤心,经常偷偷流泪,埋怨也变得多了。
她问他为什么非要是个傻子,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要让她多操心。
梦里的三枝听不懂,可做梦的三枝却明白她的意思。
他在那个院子里敲了好多年的糖块,直到糖块再也卖不出去,家里人走的走,散的散。
三枝被带着出去打工,他做过理发师的学徒,也在汽修厂当过学徒,后来二妞回来了,给他介绍了一份按摩的职业。
梦里的他慢慢长大了,还在按摩店里当个按摩师。然后有一天,他遇到了钟琤,可钟琤好像并不认识他。
和钟琤一起来的那人说他长的好看,给了他很多钱,摸他的脸。
他看着钟琤,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的梦断断续续的,他不知道那个给他钱的人对他做了什么,只看到钟琤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嫌弃,越来越冰冷。
三枝睡不着了,他眨巴了眼睛,伸手去摸钟琤的脸,热的。
他轻轻地抚摸着钟琤的额头,从他优越的眉骨,一直摸到他高挺的鼻梁,感受到指尖温热的呼吸。
继而是钟琤的嘴唇,他的唇峰有些上翘,摸起来像个肉珠子,软软的,摸着摸着,他的手就不小心滑到钟琤的嘴巴里,还没等他感受到什么,指尖就被人轻轻咬了一口。
钟琤侧着身子,把他往怀里带了带,用被子盖住他的后背,刚醒来时惫懒的鼻音:“怎么醒了?”
他以为三枝是冷醒的,帮他盖好被子后,很快又睡了过去,也不知道刚才是醒了还是没有醒。
三枝小小地笑了,凑过去和他鼻尖碰鼻尖,轻轻地说:“那不是钟琤,你才是。”
钟琤揽着他后背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三枝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又在他怀里熟睡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三枝睡得迷迷糊糊的,觉得腿上有些粘腻的冰凉,伸手摸了摸,瞬间就醒了。
他紧张地掀开被子,逃似地跑到卫生间,昨天钟琤给他擦了身子,他只穿着内裤。
他以为自己尿裤子了,吓得他放完水,又在卫生间里发了会呆,仔细捕捉身体里的感受,彻底没有尿意后才慢吞吞回到房间。
钟琤半醒不醒,三枝进来,他眼睛微弱地睁开:“你醒好早。”
三枝不吭声,上了床钻进被子里,偷偷摸了摸床单。
好像没尿床,他松了口气。
直到摸到钟琤同样赤着的腿,他才颤抖着收回手。
他趴在床上,侧着脸看钟琤,带着歉意地小声说:“哥,我好像尿你身上了。”
钟琤“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地睁开眼,他看起来困极了,双眼皮愣是成了三眼皮,揉了又揉才恢复正常。
他伸手去摸了摸,脸色有些不好看。
三枝十分抱歉:“对不起……”他都上初中了,还尿床,如果被人知道了,会挨揍吗?
他到现在还忘不了小时候因为尿床被竹大妞拿柳条打的滋味。
钟琤叹口气,有些丧地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像是拿他没辙。
三枝更愧疚了,跪坐在腿上,一脸受气小孩子的样子。
这会儿还早,钟美良他们还都没醒,钟琤去换了干净的衣服,穿了睡裤,才重新回来。
又从衣橱里找了条三枝的睡裤出来,扔给他:“穿上。”
三枝疑惑:“穿上裤子就不会尿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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