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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隐秘
出乎白御意料, 莫定轩并没有再追着想先要一个答复, 听到他的话后男人笑了两声：“甜甜真的很在意, 那就我先说吧。”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如今怨恨至此, 当然是因为，”莫定轩停顿了一下，“曾经爱过啊。”
白御：“……”
他危险地眯起眼拽住面前人胳膊：“莫定轩我给你三秒钟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莫定轩抬头亲了他一口：“既然已经提出了要与你做伙伴, 我自然是不会对你撒谎的。”
他似乎有些怅然，“他曾经是我很喜爱的弟弟呢。”
“我并不想承认我的血统, 但曾经……我是想承认这个弟弟的。”莫定轩沉默了一会, “碧莱斯是个好孩子。”
白御怔了一下，手上力道松了下去, 被人挣脱反握住手, 男人低声：“我来到亚兰斯的时候四十三岁，那时候他刚刚十一岁, 还没有我胸口高。”
“他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世, 但是没有告诉我, 只是打着崇拜的名头经常来找我，”莫定轩眼神柔和, “我很喜欢小孩子，还在孤儿院的时候也经常照顾弟弟妹妹, 碧莱斯又很乖巧懂事, 所以关系不错。”
“后来也没有过多久……王室来找我谈了一通, 具体我不想多说了, 只谈碧莱斯的话，他后来来找我坦白了，”男人声音再次低落下去，“我们倒是因为这个走的更近了些，毕竟从某种角度算同病相怜？”
“碧莱斯很想离开亚兰斯，他沉迷军舰设计，想亲手制造出一架属于他自己的飞舰去远方的星系，但是他是天赋者且身份微妙，王室对他限制和控制都很严重，并没有条件制造，不过他一直在改善他的飞舰设计图，”
莫定轩停顿了片刻，“我有别的原因不能就此脱身，但是不想看着跟我一样被囚禁在亚兰斯，毕竟……碧莱斯那个时候只是个孩子罢了，他是完全无辜的，本就不该被牵扯进来，我想送他离开。”
“正好那个时候隔壁卡瑞斯跟迪达拉尔开始准备联姻，我找了点关系把他塞进了卡瑞斯的人选中，又费了些功夫制造出了一场意外来让他‘假死’。”
莫定轩脸上露出怀恋：“当时他十九岁了，虽然说是弟弟，但看着一个小孩子长成英挺的少年，再逐渐褪去青涩长成成人，还是意外地让人有一种老父亲般的感觉呢。”
他轻咳了两声：“亲手送照顾多年的小女儿远嫁他乡什么的。”
白御：“……”
这么说的话碧莱斯去过卡瑞斯星系？他二十一岁有了爱丽丝，那么就是在卡瑞斯认识的杰里安的了？
这样说也很合理，杰里安既然逃到边关还在被卡瑞斯王室派人追捕，之前自然也没有条件去迪达拉尔，跟碧莱斯在卡瑞斯认识才是符合逻辑的。
“当时我被人盯得很紧，也不好联系他，在知道他顺利到达后也就渐渐没有了联系，”莫定轩语气再次转向冷淡，“我其实也没有担心什么，他虽然性格单纯但并非好欺负，应当能照顾好自己，但是在消失八年之后，他又回来了。”
白御精神一振，碧莱斯十九岁去卡瑞斯在外呆了八年，也就是说是两年前回来的，两年前可正好是安鲁斯元帅身死之时。
莫定轩沉默了良久：“他回来就做了一件事，指控我在八年前意图谋杀他。”
“……”白御愣了一下，“什么？”
指控莫定轩谋杀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虽然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但可能他当时就有准备，总之拿出了一些东西做证据，”男人似乎有些烦躁，“八年前制造他假死的那场意外确实是我亲手设计，当时我还没有当上上将手上没什么人，这种事不敢假手他人，所以查到最后所有线索确实都指认是我。”
白御皱眉：“然后呢。”
“虽然有很多线索，但没有关键性证据不能将我定罪，我当时还是被拘禁关押以待观察，暂时剥夺了军权，”莫定轩的语气愈加晦涩，“我被收押了三个月，先生在这三个月内过世了。”
白御睁大了眼睛，安鲁斯就是在这期间过世的吗？莫定轩全程被拘禁？
“当时我已是先生心腹，先生手下很多私密重要的事都是由我去办，碧莱斯出现的猝不及防，我事先没有任何准备就已经被逮.捕，没有足够时间交接，”白御感觉到莫定轩握住他手的力度越来越重，“我被忽然拘禁，先生的身边便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而碧莱斯绝对是早有预谋的，我刚刚被逮.捕，先生就立刻被群起而攻之。”
“……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握住白御双手的手指力度几乎陷入他的肌肤中，却又忽而颤抖起来，“当时正是先生谋事最关键的时候，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是最危险，我却由于自己的私心在那种时候将先生的要害暴露给了敌人。”
整个房内死一般寂静，安静地白御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他看着他面前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痛苦到五官扭曲在一起，哀痛几乎化为了实质：
“是我害死了先生。”
“……是我无能。”
白御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一定要知道这人跟碧莱斯的关系了，且不提他并不想看到莫定轩回忆起这样痛苦的往事。
这种藏在心底深处，只在一个人的深夜才会拿出来折磨自己的痛苦回忆，莫定轩现在告诉了他。
那他要回应莫定轩什么呢？
他从未遇到这样的局面，也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莫定轩对于他确实是不同的，换做旁人同他说起等量的痛苦，他绝不会有此刻这般的慌张，别的人愿意告诉他这样的私密是他们自己的事，白御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对方负责。
但是莫定轩对他说了这些的话，给他看了他心里最深的秘密的话。
他真的还能只做一个看客吗？看着对方掏心掏肺，自己什么也不付出？
白御犹豫了一瞬，揉了揉莫定轩绷直的手指，男人怔了一下抬头看他，白御感觉他的精神力未免波动太大，对于他如今这样脆弱的精神体很是不利，便分出精神力探入他识海安抚他：
“不要这么难过。”
“……”男人原本扭曲在一起的眉眼终是放松了下来，莫定轩垂眸看了他许久，看得白御莫名其妙，但又感觉人的精神波动却是平静了下来，正疑惑之时却是被人轻轻放开手——然后便是被整个用力抱住。
莫定轩只比他矮一点，虽然现在很瘦弱但骨架犹在，肩膀宽阔手臂也很长，这样的姿势抱过来把他整个人揽在怀中，白御动了好几下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挣脱。
他的力度也很重，重到让白御感到了些许疼痛，他不知道莫定轩在想什么，但考虑了许久又增加了一些精神力，安抚的方式也愈加轻柔。
莫定轩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很有可能就此造成精神体不可逆的伤害，他必须更加小心地安抚疏导。
“……甜甜的精神力今天真温柔啊，”一直只是抱着他却沉默不语的男人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这样温柔可是很让人苦恼的。”
过于温柔的话，就更让人容易沉迷了。
“那你就控制一下你的情绪啊，”白御说，“对于你而言应该很容易吧。”
“能控制确实是能控制，但很辛苦啊……太辛苦了，”莫定轩又沉默了一会，“有的时候总是感觉没有办法承受了，可是想着没有办法承受也没有办法，孤身一人的话还能怎么样呢。”
“但你在这里的话……让我稍微放松一点也是可以的吧，”男人语气转向轻松，亲昵地蹭了蹭白御的颈窝，“我很喜欢甜甜的精神力，再深入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之前明明还很排斥他的精神力进入精神体，白御不想跟他扯到别的方面，莫定轩不想控制情绪那就放纵好了，他在这里确实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情绪这种东西被压制久了也不好，的确是需要时不时发泄出来的。
他接着给男人做安抚，他并不急着追问，莫定轩刚刚情绪波动太大还是先做个稳定比较好，正好他也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他刚才给的信息。
白御并不觉得安鲁斯的死是莫定轩的错，碧莱斯消失八年回来后简直判若两人，莫定轩怎么会知道他能忽然翻脸。
安鲁斯的敌人很多，莫定轩作为他的心腹自然会被盯得很紧，而八年了他设计的那场假死都没被人翻出来搞他，只能说明莫定轩的策划非常完美，至少非当事人完全找不多足够的证据，碧莱斯自己亲自指认实在超出了正常人的思考范围。
那么，碧莱斯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跟杰里安有关系吗？
他心中闪过万千猜测，但似乎都有哪里不对劲，忽然又听到莫定轩开口：
“先生过世后，碧莱斯就立刻撤销对我的指控，然后称病消失了近两年，最近才稍微活跃了起来。”
白御怔了一下，这……就太厉害了。
他忽然知道为什么安鲁斯的旧部完全不帮助莫定轩了，碧莱斯这套连招太厉害，首先他跟莫定轩之前感情很好，莫定轩的战友应该都见过他，有先入为主的概念，碧莱斯回来后指控莫定轩他们肯定很不可思议。
而这个时候莫定轩被拘禁，从而导致安鲁斯身死，碧莱斯这个时候立刻撤销控诉，安鲁斯的旧部会怎么想？
这个时候其实还不一定是矛盾爆发，但安鲁斯旧部必然此时对莫定轩产生怀疑，矛盾爆发应该是在莫定轩当上元帅的时候。
老元帅谋事最关键的时候，他最重要的心腹忽然被曾经关系极佳的人指控关押，间接导致老元帅身死，而此时心腹却被立刻撤销指控，什么事也没有的放了出来，并在一年后坐上了老元帅的位置。
外人看来已是微妙至极，安鲁斯的忠部会怎么想？
整件事中莫定轩是完全的利益所得者，碧莱斯的指控让他间接害死了安鲁斯，却也让他在整个过程中保持了全然的无辜，安鲁斯死后局势一片混乱，各派势力被打乱重组，莫定轩虽然是平民出身，但在安鲁斯的帮助下，这么多年也在亚兰斯站稳了脚跟，他还是安鲁斯最大的心腹，掌管着很多力量，虽然他究竟有没有在安鲁斯死后扩大自己的势力白御不知道，但在他人看来绝对是有的。
莫定轩最后还坐上了元帅。
他一个平民怎么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安鲁斯的忠部不帮他，中立派没必要扶持安鲁斯的人，那到底是谁把他推上去的？
白御沉默许久，抬手抱住怀中人。
碧莱斯，或许比他想得还要厉害。
第五十二章 后继
莫定轩沉默了许久：“其实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碧莱斯的目的——你应该也猜到了，把我推上这个位置也有他的一份力, 但是他又不停地打压我的派系。”
白御皱眉, 碧莱斯费尽心思弄死了安鲁斯, 把莫定轩推上了这个位置, 可又让他孤立无援, 是想制造一个傀儡元帅？
但是一个纯粹傀儡的话，莫定轩似乎不是一个好选择, 虽然他是一个平民还有皇室血统这样的把柄好拿捏, 可莫定轩到底并不在意名位，他绝不见得会对军衔有什么留恋，据白御观察能控制这个男人的只有他的下属战友, 那么碧莱斯试图搞死他派系的行为真的不怕把人逼急吗？
莫定轩好歹从军多年手握兵权，惹急了不管不顾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碧莱斯之前搞了卫近承显然已经让莫定轩有些按耐不住了。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莫定轩才猜不到碧莱斯的目的所在。
白御心中隐隐有个想法, 但一时之间理不清楚，现在似乎也不是去推敲的好时机，他想了想决定先放在一边：
“那你觉得他为何性情大变？”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是一切的关键，莫定轩对此应该有所调查。
“……不可能是人格分.裂，碧莱斯的精神力之前就是很弱，并没有如今这般强，”莫定轩沉默了一会,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精神力忽然变强的情况, 天赋者也不例外。”
白御心中一跳：“那你觉得……？”
“他是被一个强大的天赋者掠夺了身体, 现在在碧莱斯身体里的是另外的人, ”男人忽而转眸，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我送他去卡瑞斯的两年后，他托人给我送来了一本书。”
两年后？白御想了一下时间，爱丽丝出生的时候？
“《艾利亚德的抗争》，卡瑞斯星系弥塔亚达族神话，光历79年卡瑞斯晴越印刷的限量版金本，现在世上可能只剩下三本了，”莫定轩移开视线，“我有收藏类似书籍的爱好，当时收到只当是碧莱斯送我的礼物，并没有多想，他回来时性情大变，我有所猜测但不敢肯定……”
“……直到遇到你。”
白御怔了一下：“遇到我？”
“《艾利亚德的斗争》讲的是名叫艾利亚德的少年被他方世界的恶鬼侵略身体，与其在身体控制权上进行斗争的故事，”莫定轩说，“恶鬼想要抢夺艾利亚德的身体，他的力量很强少年难以反抗，被.操控着做出他不愿做的事，还伤害了他的家人与朋友。”
“……”白御有些讶异，“他是想提醒你？但当时他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
这个时代居然出现了这么多天赋者吗？
等一下，这个时间点太微妙了，倘若说以碧莱斯给莫定轩送书的时间为界限将他们视为两个人，爱丽丝是在那一年出生的，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杰里安曾经说过她父亲是个坏人，难道说爱丽丝是本来的碧莱斯的孩子，但原来的碧莱斯在身体争夺中输了，导致身体被现在的碧莱斯占据，杰里安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带着爱丽丝逃走了？
那么碧莱斯之后的时间在哪里？他还有五年才会重新回到亚兰斯指控莫定轩，这五年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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