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熙淳可以百分百确定,无论是容貌的雕刻还是衣着上色,绝对是小说家家中供奉的那尊神像。
只是为什么,少了一面?
“线索不会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这里不会有的。”但是一向严谨的姚景容却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还一直催促文熙淳离开这里。
文熙淳不解:“你急什么,这里有你私密照?”
姚景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尊三面神像,迅速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一楼太危险,难保不会有人进来。”
文熙淳一摊手,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反驳什么呢。
只是上了二楼才发现,这里的构造和一楼的一模一样,甚至连神像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继续往上走,诡异的气氛终于弥漫开来。
三楼,和二楼一楼一样,摆放着同样的神像,祭奉着同样的贡品。
“费时耗力建这么一座楼,就是为了每层都供奉一样的神像?”文熙淳愕然,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姚景容没说话,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等等,好像不是一模一样的构造。”文熙淳慢慢走到中间的三面神旁,委身仔细端详着神像面前摆放的贡品。
一只心形的雾莲果。
“在一楼时,我就看到了这颗果子,因为形状特殊所以多看了几眼,我想问,这种果子的原本形状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姚景容没答话,心烦气躁。
“既然果子品种不是这种形状,那就说明,这是一楼的果子,但我们在二楼三楼都见到了,所以也就是说,我们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一楼。”
听到这个结论,原本心中只有“赶紧走”的姚景容也慢慢镇定下来,他走到三面神前,视线极不自然地避开,随手拿过那颗雾莲果,翻来覆去看了看,最后在果子表面掐了下做个标记。
“继续上楼,如果还是这颗果子,就证明我们确实没有离开过这里。”
两人举着手电,慢吞吞踩着木头楼梯向上而去,楼梯成环形,在这四方形的建筑中稍显诡谲。
“会有人在四方建筑内建造环形楼梯么。”文熙淳忍不住问道。
姚景容没说话,只是漠然地顺着楼梯往上走。
来到四楼,熟悉的场景再次映入眼帘——
他们疾步走到贡品前,拿起雾莲果看了眼:
那处细小的掐痕,碍眼的霸占了二人的关注点。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这下可以肯定,他们确确实实一直在一楼。
“吧嗒、吧嗒——”突兀的,门口传来钝重缓慢的脚步声,在阒寂的黑夜中异常清晰。
“有人!”二人惊觉,马上开始四处张望寻找藏身之地。
环顾一圈,二人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尊巨大的三面神后面。
尽管不情愿,但姚景容也只能被文熙淳扯着跑。
二人躲到三面神身后,找了个位置窝好,尽量屏住呼吸不发出一点声响。
“嘎吱——”木门被人推开,发出难听的声响。
文熙淳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看向来人。
一道漆黑的身影,手里举着一盏煤油灯,趿拉着破布鞋慢悠悠绕着大厅转着圈。
看来是夜巡的村民,重点检查这座古楼,看来其中果真藏匿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人大气也不敢出,眼睛死死盯着巡视者的脚。
“嘭咚”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枚雾莲果,落在地板上滚出去老远。
文熙淳心里一凉,赶紧缩回脑袋。
但令人绝望的是,那个巡视者显然也听到了声音,愣了半晌,接着举起煤油灯慢慢向这般走来。
一步一步,愈来愈近——
直到他来到三面神前,脚步声戛然而止。
那双脚,就定住在神像前,距离二人只有半米不到的位置——
第81章 血祭(14) 黑水村(4)
接着, 一双手直直垂下,摸上了那只雾莲果。
文熙淳暗暗松一口气,还好他没发现, 倒不是打不过, 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悄悄看向姚景容,好奇他此时的反应。
昏暗的光线中, 姚景容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表情毫无波澜,但目光却又过度集中。
好奇,他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文熙淳循着他的视线慢慢扭过头。
惨白的瞳仁正停在自己眼前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一个男人,以极度诡异的姿势弯着身子, 眼睛瞪得像铜铃,脸边一盏煤油灯,映照出他呆滞的脸庞——
文熙淳倒吸一口冷气, 刚要起身。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 紧紧按住自己。
他几乎要惊叫出口,但当熟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原本惶恐的情绪瞬间弱化三分。
姚景容紧紧按住他蠢蠢欲动的身体, 目光却依然停留在那个奇怪男人身上。
“谁在那里。”提着煤油灯的男人发出嘶哑的声音。
但仔细看来,这个人双眼无神, 目光毫无焦点,就像是一个……失明者。
可是,失明者有必要提煤油灯么?
“啊,又进老鼠了,明天弄点毒鼠强, 药死你们这帮小混蛋。”提灯男人摇摇头,直起身子, 摸索着将雾莲果放回原位。
他趿拉着破布鞋,身形虚晃,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去。
文熙淳暗暗松了口气,马上转向姚景容:“你怎么看出来他是盲人。”
“他在捡果子的时候摸索了两把,所以猜测应该是盲人,提着灯,兴许是为了吓走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比如,你。”姚景容轻笑一声。
“少来,至少你也算从犯。”
两人从三面神后面钻出来,拍拍身上灰。
“十二点了,今晚还要继续往上?”姚景容瞥他一眼,暗示文熙淳别挣扎了,赶紧打退堂鼓!
文熙淳抬头,望着漆黑的楼梯,摇摇头:“算了,等研究明白再上也不迟,或者找个白天时候看看明白。”
俩人又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下了楼,打算沿着黑水河原路返回。
现在很多农村都发展得不错,路灯也成了基本设施,但位于地底的黑水村,老旧的如同上世纪的光景,别说路灯,月光都很难透进来,两人只能举着手机手电,踽踽前行。
小虫子依然在脚底来回窸窣,发出细微的“吱吱”声。
文熙淳正闷头往前走,身后冷不丁压下一道重力。
看着紧紧扒住自己后背还在到处乱瞟的姚景容,文熙淳:“你干嘛,能不能从我背上下去。”
姚景容赶紧躲开,整理下衣襟,故作淡定:“眼神不好使,怕绊倒。”
话音刚落,小虫子的“吱吱”声再次响起。
即便是黑天,文熙淳还是看到,姚景容的脸色刷一下变得铁青,疾步再次靠过来。
笑死了,怼天怼地的姚景容,原来不止怕小强,所有虫类他都怕。
文熙淳双手扶住膝盖,身体微微弯下:“如果害怕,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姚景容稳了稳心神:“你在说什么,我怕什么了。”
文熙淳暗笑:“是是是,你不怕,那能不能别紧贴在我身上。”
姚景容再次弹开,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此时也被文熙淳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将火气牵扯到无辜的黑水村身上:
“这破地方,路都不好好修。”
“一处连低德地图都搜不到的村子,你还指望它好好修路,天真死了。”
“嘭咚!”话音刚落,巨大的声响赫然炸开。
两人均是一愣,赶紧竖起耳朵寻找声音的发源地。
“嘭咚!”“呜呜……”
像是用斧头大力劈砍硬物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惨烈的呜咽声,但这呜咽声只出现了几秒,迅速被斧头声所代替。
循着声音看过去,旁边那栋独立二层竹楼隐隐随着巨响微微发颤。
文熙淳怀着犹疑的目光看向姚景容……
姚景容压低声音:“这你不会还想上去看看吧。”
文熙淳星星眼攻击:“你就不好奇么。”
姚景容使用了盾牌防御:“不好奇。”
文熙淳使用道德规范攻击:“可我们是警察,调查事件的真相是义务也是责任,不是么。”
姚景容彻底破防,被敌方连人带盾送回了老家:“我知道了,不过,看到就走,别多管闲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懂么?”
文熙淳表面上点点头看似好像听懂了,但实则心思根本不在这儿。
两人轻轻走到竹楼门口,四处环顾一圈,就见竹楼左侧有一条通往二楼的窄梯,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巨响声,楼梯上的灰尘也在随着节奏颤动。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窄梯上了楼,就见房门虚掩着,微弱的烛光散出,而那巨响声也仿佛近在咫尺。
文熙淳猫着身子,欠身躲到门旁,微微探过脑袋——
屋内烛光摇曳,投在墙上影影绰绰,血腥味霎时透过门缝飘了出来。
文熙淳眉头一皱,又往前靠近几分,想要看清里面的景象。
纤细的背影一晃而过,最后停在某处,正挡住了文熙淳一半的视线。
但向下看去,那道背影的脚边,露出了半截枯黄苍老的小腿,确切说,是断腿,浓厚的血迹顺着竹楼木地板的缝隙疯狂四散延伸,一直爬到文熙淳的脚边。
那道纤细的背影晃了晃手中沾满鲜血的利斧,随即一甩,斧头应声落地。
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背影年轻的姿态,乌黑柔顺的长发随着她剧烈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她俯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只圆滚滚的东西,愣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她又忽然抱着那圆滚滚的东西小声抽噎着。
只是因为光线不好,又被挡了半截身位,所以任凭文熙淳眼珠子都快瞪出去也不能确认这个女孩手里抱的到底是什么圆滚滚。
只能看到明艳的黄色,以及层层叠叠包裹的血红。
“吱嘎——”倏然间,年久失修的木质楼梯发出诡异一声尖叫。
尽管文熙淳他们自始至终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但好似老天偏要为难他们,脚底的木板又发出了吱嘎一声。
屋内,那个抱着圆滚滚痛哭的女孩忽然顿住。
她将那团圆滚滚的东西放到一边,沾满血迹的手指慢慢摸索着,一直摸索到那把沾满鲜血的斧子,接着,她站起了身……
此时要跑,已然来不及。
文熙淳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翻身,直接顺着楼梯扶手翻到了楼梯背面,就吊在上面晃晃悠悠。
姚景容看起来是诡异的淡定,就见他慢悠悠走到门后,随即一个翻身下楼,和文熙淳一起吊在那里晃荡着。
钝重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头顶的木门被人慢慢推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门内走出,手里还拎着那把滴着血的斧头。
女孩出门后没有看到人,心生警惕,又扭过头看了眼门后,还是没看到人。
她站了一会儿,提着斧头慢慢进了屋里。
然而吊在扶手上的二人,却没有逃离现场的打算,只是震惊突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屋里走出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热心肠又知书达理的阿兰姑娘。
那么,屋里的断肢残臂又是谁的,那只圆滚滚的物体,难道就是受害者的头颅?
屋内再次响起奇怪的动静,像是肉.体衣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二人扒着扶手往里靠了靠,想听听里面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刚靠过去,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咚咚”声。
浓重的夜色下,隐约能看到是几个男人,只是这几个男人走得很快,推开门就进了屋,文熙淳完全没看清他的长相。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帮人在小声说话,但仔细听听,他们说话都不喘气的么?像是蜜蜂振翅一样,嗡嗡嗡的扰的人头昏脑涨。
文熙淳只觉得眼前好像冒出无数的小星星,脑袋嗡嗡作响不说,胃里还直犯恶心。
“没事吧,要不先回去?”姚景容凑到他耳边低语道。
文熙淳摇摇头,用下巴点点竹楼,示意姚景容暂时别动。
大约过了半小时,凌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夹杂着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竹楼木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帮人抬着一只大水缸从屋里颠颠走出,哼哧哼哧下了楼,很快消失于无尽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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