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冒充警察过来打探村子的,你们也不是第一波了。”阿兰笑笑,就像刚见到她时那样,唇角漾着真诚和清纯。
“但是后果,大差不离吧。”她的笑容一点点褪去,清秀的脸蛋慢慢隐匿于微弱的烛光中。
这时候,一帮村民接收到“这些人是假冒警察”的信号,二话不说一拥而上,想将他们全部绑起来,像处理其他外来人一样杀了了事。
一个村民高举锄头,率先冲着三人疾走而来。
姚景容一个抬手截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以至于指节都泛着一抹苍白。
“哎呦!疼疼疼!”村民的手腕被姚景容反剪在背后,手指瞬间失了力,锄头应声落地。
其他村民见到自己的好基友被教训了,心头怒火瞬间冲到脑门,他们举着农具蜂拥而上,朝着三人齐齐跑来——
不过三人毕竟是警校毕业的,这些村民相较于中国警察的身手还差了那么点意思,基本上是来一个倒一个,来一双倒一双。
文熙淳喘着粗气,精准对抗村民的间隙还要护着阿铭,毕竟这就是个半大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况且也是自己牵连这倒霉孩子跟着挨揍。
阿铭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手上功夫不行但胜在激灵,他一个委身趴在地上,从这场混乱中悄悄爬了出去,然后直奔家中想去拿文熙淳的警员证。
这些村民,多是些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三人也没怎么费劲,周围便倒了一片“哎呦”不停的伤者。
最后,只剩下阿兰还站在那里,冷冽的目光中丝毫没有对于三个男人的畏惧。
倏然间,一丝诡笑漫上她的嘴角,笑容渐渐扩大,尖细嘲讽的笑声从她最终传出,回想于这空荡的大厅中。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呢。”阿兰勉强收住笑,看着三人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文熙淳抹了把脸上的划痕,眉头微微蹙起:“说了,我们是警察,来查案,而且有搜查令。”
不过跟着一起夹在了警员证里。
阿兰深吸一口气,笑容阴恻恻:“那说说看,你们到底想从我这调查什么。”
文熙淳也实在不想再藏着掖着,兴许一开始计划就出了问题,倒不如直接带大队人马强行搜查,就算最后这几件案子和黑水村无关至少也是按照章程办事,坦坦荡荡,就不至于像现在一样闹得两头不是人。
“楼上吊着的尸体、地洞水缸中令祖的尸块、徽沅市接二连三死去的死者身上出现了和地洞中相同的符号文身,这些都请你解释一下。”
阿兰仰着头,眼睑垂下看着他们,眼神中写满了轻蔑。
“看来你真的很好奇呢。”她露出几颗贝齿,依然笑得明艳烂漫。
只是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诡异的从姚景容身后划过,只是一瞬而过,很快将视线移回到文熙淳脸上。
文熙淳觉得不对劲,余光悄悄探去,却惊然发现,姚景容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一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村民,手里高高举着锄头,下一刻就会落到姚景容头上,然后……可能就没有然后了。
“容小心!”他焦急地大喊一声,身体随即不受控制地冲了过去。
痛,仿佛要将身体四分五裂的痛,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
姚景容听到喊声后一回头,眼前是文熙淳苍白的面容,浓稠的血丝顺着他的额头缓缓流下。
那一瞬间,他感到心里好像忽的空了一下,强烈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
姚景容红着眼睛一脚踢过去,村民哀嚎一声凄惨倒地,接着他将那个村民死死按在地上,从他的手中夺过锄头,高高举起——
“姚景容。”突兀的,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胳膊。
抬起头,面前是云牧遥略带焦灼的瞳眸,他缓缓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摸到那把锄头,一个用力将锄头夺下。
霎时间,所有人好像都听到了地上传来隐隐约约的鸣笛声,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七层楼旁边的山洞里探出无数颗脑袋,整齐划一地戴着警帽。
“那几个,是文队他们吧。”黄赳站在洞口处,用他不太好使的眼睛打量着。
下面一片狼藉,躺满了也不知是尸体还是什么,只是中间三个人,看起来倒是有点眼熟。
“就是文队!”童嗣一声惊呼,立马带着警员顺着那颗百年古树往下爬。
阿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几百号的特警,步伐向后移动几下,随即向七层楼里跑去。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明明,明明已经很努力的像空气一样生活了……
“截住她!”童嗣一声令下,几十个警员立马抱着枪疾步向她冲去。
阿兰抖着身子从一楼大堂的地洞口里爬下去,脚步虚晃穿过长长的石板桥,最后跑到那只黑色的水缸旁。
但她终究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很快便被持枪特警层层包围。
“小姐姐,不要乱动哦,子弹不长眼的。”童嗣哂笑道。
阿兰瞳孔剧烈震颤,接着身子仿佛失掉所有力气一样瘫软了下去,一下子跪倒在水缸旁。
她望着缸里那双不甘的眼睛,那些被符咒包起来的肢体,那晚的一幕幕,再次涌现在脑海中。
“水缸里是什么,检查一下。”童嗣一挑眉,对身旁一个警员低声道。
警员双手持枪,皮鞋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只是他刚走到水缸旁,那个女孩又忽然直起身子,火速从水缸中捧出一颗头颅,紧紧抱在怀中。
“奶奶……救我啊……三面神到底在哪里啊奶奶……”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落在手中的头颅脸上,凝结着血迹慢慢滑下。
女孩哀哀哭泣的声音在偌大地洞中不断回旋,就像是丢失了心爱之物的小朋友,透着委屈和不甘——
****
要想从黑水村回到地面,必须爬过那颗盘虬交错的老树,再沿着狭窄的洞穴踏过遍地泥泞。
姚景容将文熙淳背在后背,一只手使劲托住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树干,手臂上布满了血痕,但他没有丝毫的懈怠,只有心中不断催促自己的声音:
不能让历史重蹈。
黄赳在下面看着二人,伸手想帮忙托一托他们文队的身体。
“别碰他。”姚景容冷冷喝止道,牙关紧咬,继续顺着老树往上爬。
黄赳被他这一出吓得也不敢再动,只能站在树下张开双手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文熙淳趴在姚景容后背,意识已经开始一点点模糊,鲜血顺着他的后脑汩汩流出,将衬衫都染成了鲜红色。
“他们来了么……”他声音微弱缥缈,像根羽毛轻轻落在了姚景容的心头。
“来了。”姚景容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睛却如月牙般弯起,“放心,他们都来了。”
听到这句话后,文熙淳终于眯了眯眼,眼皮沉沉翕上。
地面上停了十几辆警车带一辆集装箱式警式卡车,岑法医也站在其中,看着狼狈的二人忙迎上去。
“出什么事了,怎么伤的这么重。”
姚景容没说话,将文熙淳抱上卡车,手指颤抖着打开急救箱,从里面找出消毒药水。
“我来帮忙。”岑法医拿过棉签沾了点消毒药水,手指在触碰到文熙淳的前一秒,却忽然被人猛地按住了。
她诧异抬眼,就看到姚景容冷冷注视着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瞬时袭来。
岑法医点了点头,缩回手:“那我不添乱了。”
警车呼啸穿过贫瘠的荒原,朝着最近的医院飞驰而去——
第89章 血祭(完结)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滴答、滴答——”药水从输液管里落下, 在小瓶中激起圈圈涟漪。
镇上医院的条件实在有限,装修风格还是八十年代,墙面涂着绿漆, 掉得坑坑洼洼, 处处透着股拙朴老旧。
病床上,薄薄的被子甚至难以勾勒出下面那人单薄的身躯, 他呼吸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因为后脑勺被开了个大窟窿所以只能侧卧着身子,原本细长的手指现在也稍稍有些浮肿。
姚景容坐在床边,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房门响了声,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小护士,看了看输液情况,随手在记录本上写了什么, 还贴心地替病人掖了掖被子。
看着自打进入这个房间后就一言不发滴水未进的姚景容, 小护士好心提醒道:“您在这边守了两天了,也没看您吃点东西,要不要帮您带份晚饭, 不然再这样下去您也会吃不消的。”
姚景容还是一动不动,像尊冰雕, 对于护士的好心询问却是头也不抬,未给予任何回应。
护士也不再和他浪费口舌,打开病床旁边的小夜灯,轻轻走了出去。
从黑水村回到地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文熙淳就这么睡了两天, 医生说他的情况虽不算严重,但也实在不容乐观, 后脑勺本就脆弱,再被锄头猛戳那么一下,好在是没有伤到要害,但因送来时浪费了太多时间,导致他已经陷入昏迷,具体要多久才能醒来,也要看病人自身的意志。
阿兰已经被带到了当地警局进行审讯,听黄赳那边传来消息说,审讯过程非常艰难,她对于警方的质询只字不回,只是嘴里一直嘟嘟哝哝重复着什么“三面神”。
而警方经过勘察,证实阿兰的奶奶确实为阿兰所杀,并从她的家中搜到了凶器和一本写满奇怪文字的旧书,而书中则画着她口中所说的“三面神”。
至于三面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网上找不到任何有关这种神的记载。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姚景容终于抬起了头。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文熙淳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不住摩挲着。
“我早就说过,善良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你就是不听。”他轻笑一声,“所以现在才会这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警局那边还在对阿兰进行审讯,你肯定很着急吧,但着急你也不能去现场亲自审问呢。”
姚景容轻轻抬起文熙淳的手,苍白的嘴唇虔诚而温柔地轻吻着他的指节。
“快点醒过来吧?醒来后我们一起回徽沅,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病床上的人静悄悄的,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番肺腑之言,并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他的脸色苍白似纸,睫毛如一只黑尾蝶停在眼角,微微颤动着翅膀。
“你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你说的第一句话。”
“你当时年纪还小,第一次见我虽然时吓的头也不敢抬,但却说了句,‘只有你一个么’。”说到这里,姚景容的唇边隐隐浮现一抹笑意。
“你可能忘了,你曾经无比依赖我,即使我不在,也会做两份晚餐,然后自己悄悄把另一份也吃完,那时候你至少还有点肉,肚子软软的,但是现在怎么瘦成这样了。”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姚景容酝酿出来感人肺腑的情绪就这么戛然而止。
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冷声道:“进。”
房门打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探了探,接着踮着脚仿佛做贼一样溜了进来。
“姚科长,你去睡会儿吧,我来守着。”童嗣搬张椅子坐在旁边,一直没什么眼力劲儿的他这时候也完美保持了自己的人设。
姚景容看都懒得看他:“有事就说。”
童嗣暗暗耸了耸肩,拿过文件袋递过去:“这是从嫌疑人齐兰家里发现的有关三面神记载书籍的资料。”
姚景容余光望着那份文件袋,没说话。
“其中有一条,也不知道算不算重要信息,是说这个所谓的三面神原身是四面神,有四张面孔,是邪祟的化身,但在故事里,其中一面神因为落入世俗,和人类相爱,所以被革去神职,要等其将心爱之人杀掉之后才能官复原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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