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植入?你会后悔的。”
“没有什么会比伤害哥哥更让我后悔的事情。”
“……”
视频中断,沈绛陷入沉默。
心情更加复杂。
雪杉抿了一下唇,有些不满,“我都说了,我没强迫他。”
沈绛:“行,那算我错怪你了,给你道歉。”
不想道歉可以不必咬着后槽牙道歉,雪杉没说出口。
【驾驶员沈绛,请速度前往战机驾驶位。】准备舱里,头顶传来机械音提示。
沈绛还想再追问什么。
不过来不及开口,提示音再次响起。
沈绛只好快步离开舱位,登上战斗机的驾驶位,“驾驶员沈绛,准备就绪。”
-
【距离地面988米。】
【距离地面433米,即将降落。】
随着飞行器降落,即将抵达卫星地面的时候,视野中那头巨兽和地面上的少年也渐渐变得清晰。爆炸的强光散去不少,但烟霭蔓延更甚,肉眼能见度又一次降低。星际中能当坐标的行星完全隐藏在雾霭之中,灰蒙蒙的。
通过远视设备,能清晰看见地面上的景象。
——站在雪狼面前的少年眉目温和,赤着足站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和雪狼一比,显得个子小小的。雪狼正耷拉着耳朵,乖巧的蹭少年的手心,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看到这么“温馨”的一幕,沈绛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
【错误操作。】
听见错误提示音,沈绛才意识到自己走神。
“沈绛!切换战机低空体态!切换体态!”同时耳麦里传来指挥官焦急的声音。
“收到。”沈绛尽可能保持声音冷静。
即便专注于战机操作,可目光还是诚实的看向荧幕,看着巨兽和少年相处的画面。
杀意。
这是沈绛第一次,对一个人类有这么强的敌意。
几乎是看见他呼吸,就会触动全身的怒意神经。明明以往,他对自己的克制力都很有信心,但现在,这种按捺不住的情绪让他根本没办法专注作战。
凭什么?
【激光标记点,地面垂直西南33°,发射麻醉弹。】
【……】
【摆好战机队列,准备进攻。】
一架架战机摆好战斗队列,听从着指令,有条不紊的发射能源。
可是每次,都只能打到巨兽的皮毛,根本无法伤害到里面的少年。
监控器中,只听见少年命令道,“把他们的联络中断!”
“————!”
下一秒,雪狼仰天长啸。
一阵低沉的长吟入耳,指挥部的声音立马变得断断续续,监控器中少年和雪狼的身影也模糊不清。
机舱内,沈绛疯狂的按着控制按键。
【按键失灵,错误的操作,请先取消当前状态。】
“————————”
雪狼又是一声长啸。
按键失灵的缘故,战机正在飞快下坠。
沈绛听不见指挥,只好自作主张启动应急模式,进入滑翔体态。
雪狼的长啸结束,沈绛没等指挥,擅自驾驶战机接近地面,试图对那个少年进行攻击。
战斗机的体积在雪狼面前,宛若一只小小的飞虫,雪狼一抬爪子,就能将战机击落。
沈绛聚精会神的操作着,利用战机的灵巧性不断反转机身,试图找机会发射麻醉弹。
雪狼体型庞大,远不如战机灵巧,沈绛在雪狼头上打转时,雪狼怎么也拍不到他。
如果铤而走险,贴着皮毛钻进他护住少年的空间……
【已切换近射程高穿透形态,请注意和目标之间距离。】
沈绛果断将想法付出行动。
雪狼嚎叫停止后很久,耳麦里才传出指挥部的声音,“沈绛!你的位置和雪狼重叠,是否受到攻击?”
“回长官,未收到攻击,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就回去和队列集合!你在干什么?”
沈绛没回应。
雪狼的狼毫很长,钻进去像一片白色的丛林。
他感觉到雪狼在暴躁的试图甩掉战机,但碍于护着腹下的人,不敢大动,导致甩了多次都没能成功甩掉。
“沈绛?呼叫沈绛?”
“这是战争!你怎么能擅自行动?沈绛!”
看见了!
绕到雪狼腹部的绒毛,沈绛终于隐隐看见那个人形。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发射。
麻醉弹穿过雪白的厚重绒毛,最终因为穿透力不足,没能打到少年身上。
“他在你身下!”少年也发觉到了有入侵者大声吼道,“发动攻击!”
沈绛毫不犹豫朝着少年的方向冲撞而上,再次开火。
麻醉弹擦过少年单薄的肩膀。
少年缓缓倒地的同时,雪狼的尾巴突然把少年卷走,猛地压身。
沈绛听见战机底盘擦地带来的刺耳巨响。
他拼命的想往外逃。
来不及了。
战机被压在地面上时发出巨大的声响,焦糊的味道窜进鼻腔。
沈绛使劲儿拽了拽摇杆,没有反应。
所有按键都失灵,彻底被击毁。
透过窗户,他看见雪狼扑跳出去,又猛地扑回来,巨大的前爪精准朝着战机的方向下落。
沈绛打开机舱,及时在巨掌下落之前逃了出来。
前脚刚落地,后脚就传来战机爆炸的声音。
顿时火光冲天,刚阴暗下来的环境顿时又明亮耀眼。
卫星表面坑坑洼洼,沈绛跑不了太远,只能就地匍匐躲震波。
缓了不过片刻,沈绛感觉到自己被爪形的阴影笼罩。
他顺势抽.出激光槍,对准雪狼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岑星!”即便理智上知道现在雪狼听不进他的话,依旧下意识喊了一声。
“————”
几束激光打出去,只烧焦了眼边的白毛。
沈绛见打不动巨兽,把目光转到了巨兽背脊上的毛发中,藏着的负伤少年。
远视器上,能看见少年肩膀处有破损,但没被麻醉弹完全打穿。四肢僵硬,明显是麻醉开始起作用,但还没完全失去意识。
“……杀……了他。”
少年艰难的命令道。
话音刚落,雪狼突然暴起,朝着沈绛咆哮着,挥舞着爪子,露出獠牙和猩红的血盆大口。
湛蓝色的眼眸中尽是杀意。
沈绛站在原地,愣了三秒,才想起来要跑。
即便是面对雪狼,他潜意识里还是把它当做弟弟,没有任何危机意识。
雪狼的嘶吼声阵阵入耳。
好几次,锋利的爪子划破防护服,刺入背部的皮肤。
吼叫声也令人目眩,加上地面坑坑洼洼,沈绛一路上好几个踉跄,满嘴血腥味的时候,才找到了一处高耸的石堆后面暂时停下脚步。
有石堆的掩护,他至少能安全几十秒。
翻找止痛剂的时候,止痛剂还没找到,先翻出来了早些时候雪杉给的小物件。
引爆雪狼的。
……哥哥是我最重要的人。
……后悔?我做什么都不会后悔,除了伤害他。
危机之时,岑星冷静坚定的语气,不争气的突然占据脑海。
心脏传来的阵阵钝痛,几乎超过了身上各处血流不止的伤口。
打完止痛,行动能力恢复了一点点。
沈绛攥紧拳头。
“嗷呜——————!”
雪狼的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明显比刚才更加狂躁。
“直接破开假山,杀了他!”
沈绛刚跑两步,地动山摇的碎石被巨掌击落。
不跑出去会被砸死。
急速奔跑的时候视野中突然出现雪狼的前腿,挡住他的去路。
锋利的獠牙穿透脊骨,沈绛感觉自己被叼了起来。
背后分不清是下落碎石的触感,还是血流划过的感觉。
疼……
沈绛看了看手里的那个控制器。
只要按下,岑星就会被炸的灰飞烟灭。
“对,再咬深一点,杀了他!”
第七十一章 时空战役
瞬间, 獠牙几乎将他贯穿。
这种剧痛不是靠意志力能够忍耐的,纵使是沈绛,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同时张开嘴, 任由血液从口中喷出。
喷血的同时, 还被甩来甩去, 似乎要将他活活折磨死。
“岑星……”
“松口。”
沈绛始终没解开手上控制器的安全限制,任由身体一点点绵软无力在獠牙之中。
意识开始恍惚, 眼前爆炸战火的火光成了晚霞斜阳, 激光形成的光束便是天边灿烂柔和的阳光, 似乎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傍晚, 静谧平静。
面前的岑星也不再是这头六亲不认的雪狼, 九岁左右的光影, 个子小小的,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在人群里尤为特殊, 躲在沈宅花园的罗马柱后面,双手搭在沈绵绵肩上,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又胆怯的看着他。
打量片刻, 突然像跳山羊一样,越过绵绵的头顶,朝他跑来, 奶声奶气的喊道:“要长兄抱!”
“沈绛!手!”
有人喊他。
沈绛下意识听从, 微微抬起手。
倏地,已经疼到麻木的腹部突然被撕裂, 混沌的视线中, 他看见自己的身躯和锋利的獠牙强行拽开, 下一秒又重重摔在机舱的地面上。
“你负责先给他止血!”“回长官,已经和沈绛接应,目标少年已经陷入昏迷,但雪狼依旧陷入癫狂,不允许我们靠近少年,疯狂攻击我们的战机……”
沈绛躺在地上,只能隐约看见站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颀长的金发背影。
身前,是一个不认识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比雪杉看起来年轻不少。
医疗仪器贴上伤处,沈绛感觉到细胞在慢慢生长愈合,濒死的感觉也渐渐远去。
“……”
“它已经击落了一艘战舰和数架战机!哪怕它的驯养员倒下,我们也没时间和它继续周旋,后面还有旧帝国的大军,真的也没时间拖延了!不是说有能够让雪狼自爆的装置吗?”
“……”
“不在雪杉手里?为什么?”
“……”
沈绛的耳朵还健在,能听得清他们的争论。
他试图把手上的控制器藏起来,使劲儿把手往自己血肉模糊的的皮肤下掖了掖。
通过监控器,他看见在卫星上的雪狼,转身跃上了那艘带着旧帝国国徽的巨型战舰。
“————”
随着一声低吟,战机开始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监控画面也变得卡顿。
监控恢复,画面上数架战机从空中坠落,炸出了一团团火花,战机上的士兵早就看不见人影,甚至连灰烬都看不见。
驾驶位上的金发驾驶员对着对讲怒吼道,“长官,情况已经十分危机,如果我们再控制不住雪狼,必须让他自毁!”“……不在雪杉手里,那在哪儿?”
刚吼完,对讲里的声音就变成了尖锐的音叉声。
联邦舰队的队列已经被打散,炮火已经瞄准医疗舰和物资补给舰。
沈绛艰难的甩掉手上的医疗器,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向刚刚藏好的控制器。
“……在这儿。”他的声音很虚弱,一用力说话,血就从腹部涌出。
医生闻讯放下手中配置药剂的手,连忙回头,“别乱动!”
“……”
“你怎么把医疗器甩掉了!”医生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朝着沈绛跑来。
“控制器,在我手里,”沈绛有气无力的继续道,说完,咳嗽了好几声,白大褂胸前顿时多了一片血点,“控制雪狼开启自毁程序的控制器……咳咳咳咳咳咳——”
沈绛没说完,抖着手,控制器掉落在了地上,滚了两下,掉在了他够不到的地方。
如果岑星只是危及到他的生命,他不会动杀心。
但如果危及到联邦乃至全人类民众……
“我说,可以让雪狼自毁程序运行的控制器,在我手里。”沈绛缓了一会儿,尽量完整的说道。
医生这才听明白沈绛的意思,捡起来他掉在地上的控制器,“布兰多!报告总部!找到控制器……”
“在哪儿找到的?”
“沈绛手里……”
“……”
沈绛又缓了一会儿,“如果被迫启动程序,把我丢在雪狼炸毁的位置附近的太空空间里就好,不必再浪费医疗资源……喂,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没说完,沈绛意识到医生已经不在他身边,除了医疗仪的声音,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沈绛放弃说话,转过头,无力的看着舱顶。
血流的感觉还在继续。
岑星……
“……”
“遵命。”
“……”
驾驶舱传来短暂的人声,接着。
“轰————”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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