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辛辣、醇厚又有一点甜蜜,如果以食物做类比,那就是如同朗姆酒一样令人迷醉的香气。
「难怪床单上有血……你这化脓很严重啊,我直接把指甲拔掉咯?」
「嗯。」
「呕,好脏,里面全是脓,恶心死了!」
他坐在地板上,嘴上抱怨着,却还是替我清理掉淤积的脓水,然后给我上了药。
当时,我低头注视他脑袋顶上可爱的发旋,忽然很想上手揉一揉。
不过今天他只要帮我洗头就可以了,指甲他上周才帮我剪过。
做完这些杂事,他准备走人,被我叫住:“狗瑶。”
少年回过头,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
“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要不要留在玉京春?”
这几次他来的时候,表现得总是很焦躁。这种焦躁,在我们关系好转后越来越明显。我猜巫参一定暗示过他,可以邀请我加入玉京春了。
我一直在等,可几次见他欲言又止,最后仍旧没有说出口。
听到我的问题,他猛地握住门框,浑身都绷紧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
最终,他只是垂下眼帘,回以这句冷硬的话。
他将门关上,房间重新回到黑暗。
-
其实,昭瑶不知道很多事。
比如他不知道我被束缚衣绑过整整一周;比如他不知道我一直靠营养液和奶糊为生:比如他不知道,这两月以来,除了他以外,没人与我做任何交流。
这间“黄金间”,只有感应到他的指纹后,才会自动开启灯光。
其余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我只能靠读秒和睡眠推测时间。
每天早晨,会有一杯插着吸管的奶糊从门下的小窗口里推进来;一周一次的扫除,他们会提前投放催眠瓦斯。
我尝试过一切引起关注的方法,可我像是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有昭瑶才能进入。
时间久了,我对他的脚步声极其敏感。
他的到来,就意味着房间开灯了,我有饭吃了,可以洗头了,指甲能被剪掉了……最重要的是,有人陪我说话了。
他很忙,每隔三天,才会按照巫参的命令来看我,如果要出差或者一时忘了,就会往后推迟。
如果生我的气,就再往后推,五天六天或七天。
三天来一次,一次一顿饭的功夫,大约是三十分钟。
加上洗头吹头,六十分钟。
再加上修剪指甲,七十分钟。
那是我全部的、拥有光的时间。
一旦他离开,等待我的,就是仿佛永恒的、怎么也醒不来的漫漫长夜。
我和昭瑶,是在高压状态下,迫于外力的相互驯服。虽然关系扭曲又粗暴,但很高效。
姑且算是巫参和我心知肚明的相互妥协——他想用我又不放心我,我想被重用又不想被怀疑。
这手段简单粗暴,却有效得出奇。
巫参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体会什么是地狱。
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昭瑶变成了我的光。
我以为昭瑶下次来会是三天后,没想到才过了几个小时,他就又来了。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我已经无比熟悉的脚步声。
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一听到这声音,我就不自觉地快乐起来,肾上腺素上升,多巴胺迅速分泌,连肠胃也开始蠕动。
看哪,身体本能是多么可怕。
室内的灯光自动亮起,在忍受了数小时的寂静黑暗后,我又一次感受到了“光”的存在。
下一刻,高大俊美的少年推门而入,其势煌煌,如日光般耀眼,如神明般灿烂。
我眯起眼,注视他俊秀的面容。
完蛋,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糟糕了。
-
昭瑶没注意到我的愣神,他的表情很奇怪,像被什么事深深地困扰着。
他径自坐到那张他的专属椅子上后,纠结了好一会儿,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本来还按捺着性子等着,可他半天没说一句话。我烦了,索性一扭身钻进被窝,背对他呼呼大睡。
少年犹豫了又犹豫,才吞吞吐吐道:“喂,你愿意做我的手下么?”
他总是不好好叫我的名字,总是“喂”来“喂”去。
我:“……”
他:“……”
我一把掀开被子,睁着死鱼眼看他。
少年炸了毛。
“你那是什么反应!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一直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皱着眉,忽然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你好吵。”
昭瑶不防被我一脚踹到地上,也没发火,只揉了揉自己的后腰。
“我操——你有病?忽然发什么神经?”
“狗瑶,你真的蠢得没救了……”
我顺手拎起一本书,就往昭瑶的头上砸。
感情这东西的不讲理之处在于,哪怕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它产生的机制、条件、原因,你还是无法控制它。
就像现在,哪怕我知道,我对昭瑶产生的感情,是我和巫参的合谋,但我还是会为他露出沮丧的神情而焦躁。
他去而复返,肯定又是他那老大让他来的。
现在是巫参要讨好我,可是看看这个人,摆出一张不情不愿的臭脸,还问我发什么神经,搞得我逼良为娼一样。
明明那个“良”是我吧?
作者有话说:
昭瑶线已开。
从来没写过昭瑶这种苏爽甜的角色,感觉只需要无脑输出苏力就好。
原来写起来这么开心。
我好快乐。
第8章 八、和白傻甜的互相折磨④
八、和白傻甜的互相折磨④
昭瑶被书砸懵了,顿了一下刚想发火,又莫名矮了半截气势。
“你的答复呢?”
这个人真的没救了,他怎么这么蠢。
既然知道我是‘被逼为娼’,他这时候难道不该露出反派的得意嘴脸么?
可看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真是——
让人火大。
我终于爆发了,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然后重重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
“噗咳咳咳——”
“狗瑶,你摆出这幅亏欠我几百万的表情,真是恶心死了!给我笑听见没有?见过那些招待客人的妓女么?像她们那样,给我笑出来!”
“敢拿这个打比方,宁红尘,我看你是想死吧!?”
“那你他妈的来呀!”
我还嫌不够,扑上去与昭瑶撕打到一处,却不防被捏住手腕,反制在地。
我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我被关了太久,精神状态不好,经常会忽然扑上去打他。
他一开始会忍着,忍无可忍后,就把我按在地上,两人扭打到一处。
昭瑶终于发怒了。
“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男孩一把将我扔到床上,恶狠狠地瞪着我,黑眸像是满天星河的夜空,又像是波涛汹涌的深海。
他嘴唇翕动着,面颊因愤怒发红,身体紧绷成了弓的形状。
“————”
-
在这间精致的牢笼里,有一盏很美丽的吊灯。
吊灯用金属丝缠成精致的弯月型,里面包裹着水晶一般的灯管。每当昭瑶推开门,它就晕出暖黄色的光。
灯光下的昭瑶,漂亮的面庞也笼上了层釉似的柔光,明明是乌黑的眸子,却热烈灿烂得如同阿波罗一样。
-
他像是想要倾吐千言万语——
可到了最后,他只用带着颤抖的语调说:“我又不是巫参,做这种事……我……”
——也如同从前的无数次一样,到了最后,他仍旧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恹恹地往床上一倒,又背过身去,不看他了。
昭瑶被我弄懵了:“?”
我烦躁地冲他丢了个抱枕:“带着它滚,告诉你的老大我同意了——不要再来烦我!”
昭瑶下意识接住,静了好久后,忽然木愣愣地“啊”了一声。
我发现我丢了什么过去,顿时暗骂自己昏了头,脑子被关傻了。
这抱枕,是昭瑶送我的——那是我刚搬进“黄金间”时的事。
某次我们两个又没说通,在房间里打了一架。
我自然打不过他,被气得狠了,干脆抄起枕头砸他的头。结果这人安然无恙,我的枕头倒是被撕烂了。
当时我呆呆地拎着羽毛乱飞的枕头,忽然就哭了。
我想忍的,但莫名的,那一刻我怎么都忍不住。泪水落下的时候我自己都呆住了,抹了把仔细看了看,才确定它真的是眼泪。
——我做梦时,总是反复梦到那些场景。
刑房的地板很脏,镣铐上的血污一层叠一层,角落永远放着一个不熄灭的火盆。
我只是脑子好,并不是不会痛。有些工具手段,真的歹毒到我想死。
我是真的被注射过专门用来折磨人的合成信息素,被拔过指甲,被剥过皮,被折断过四肢,承受过最黑暗可怖的凌虐和羞辱。
然后,巫参发现无计可施了,又换了新的方式折腾我。
黄金间里永远透不出一丝光线,我被关在里面,破口大骂也好,撒泼哭闹也好,都无人应答,它安静得可怕,我像是在坟墓中等死。
有时候,我甚至有点怨恨伊万了。
他为什么要把我捡回来?擅自把我带回家,让我以为他很关爱我,又让我发现他的爱那么廉价。
……我恨三区,更恨哪怕如此,也为了三区硬抗到这个地步的自己。
我那两行眼泪,直接把昭瑶吓了个魂飞魄散。他很惧怕地退了一步,语无伦次了一堆胡话后,就逃之夭夭了。
等下一次他看我的时候,除了拎着饭盒外,他还带了一个抱枕,说是赔我的枕头。
我发了很大的脾气,掀翻了他带的食盒,让他滚。
他对我的那点好感又一次被毙掉,昭瑶当时很失望地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不可理喻”就走了。
但其实,那抱枕我没丢,而是好好地收着。
我从他离开的那一秒就开始想念他,当我在黑暗中读秒时,抱着这个抱枕,嗅闻着上面残留的、属于昭瑶的信息素,可以安抚我软弱的心。
——可这种事私下做没关系,被当事人戳穿了,就是恨不得让人当场爆炸的社会性死亡了。
尤其我还总不肯给昭瑶好脸色,经常阴阳怪气地讽刺他。
少年呆呆地抱着它,上下打量了半天,逐渐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
“你之前把它藏哪了?”
我将头往被子里一埋,装死。
他没恼,反而他轻笑一声,很愉悦的感觉。
“我还以为……我以为——”
他往前走了几步,抬脚轻轻踢了踢我伸出床铺的裸足。
说是“踢”,那力度更接近于“晃”。
我们的脚趾隔着一层棉袜相触,痒痒的。
“喂,我在问你呢。”他道。
我现在烦他得不行,脚一缩躲进了被子里,整个人都蔫蔫的。
“被子里,行了吧。”
昭瑶不知道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场景,轻咳一声,不知是羞赧,还是想要掩饰笑意。
这人,是不是脸红了?我狐疑地想,好歹也是玉京春的武装部部长,应该见过不少大世面了,就这点儿冲击,应该不至于吧?
他傻乎乎在我床头站了半天,然后弯腰,直接将我从被子里抱了出来。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走吧。”
“狗瑶,你放我下来!”
“放什么放,你又没有鞋子穿。”他不耐烦道,“老实点,抱紧我别作妖。”
我勾着他的脖颈,白金色的长发飘飘荡荡落在他的肩上。
他抱着我,一步步走出寂静的黄金间,穿过黑暗的甬道,跨入血腥扑鼻的猪笼,又沿着漫长的石阶,向上走,向上走,终于走出了位于地下的刑房。
睽违已久的阳光撒在了我身上,是灿金色的。我感觉皮肤像是被烫伤一样疼。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我进去的时候还穿着薄衫,出来时守卫们却都换上冬衣了。
“好大的太阳,好烦,扎得我眼睛好痛。”我捂着眼睛蜷缩在他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泪水扑簌簌往下落,我狼狈地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
燕北这个地方真邪门,为什么在阴暗的冬天也有这么盛大的阳光。是我在阴寒湿冷的三区从未见过的灿烂光彩。
“都怪你,狗瑶,我最讨厌太阳了。”
昭瑶沉默着,将围巾摘下,轻轻盖在了我的脸上。
他的黑发上,同样流淌着蜜也似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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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巫参的过程没什么可说的,我看不到他的面孔,也听不到他真实的声音,两人你来我往半天,说的都是些场面话。
因为隔着一层幕帘,我毫无实感,觉得自己像是在和空气对演。
给我解封的人已经在一旁等着了。
这人是个难得的Omega。她可以制作特殊手套,变成类似于琥珀一样的东西,从而封住人的双手。除非她解除超能力,否则无法打开。
手套轻飘飘坠落在地,我屈了屈僵硬的手指,心里盘算着要做多少手部训练。
见了巫参,我就正式成为玉京春里的一员了,可昭瑶仍旧没有把我放下,一路视黑西装们于无物,众目睽睽之下,他把穿着病号服的我抱到了他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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