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叔叔阿姨无微不至的照顾,孟易感动之余心有愧疚,他总觉得自己住着人家的房子,吃着人家的东西,却连陪他们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他和彭争说过好几次,彭争都让他别太在意,过几天就好了,可过了半个多月依旧是这种状态,他心里那点自卑又出来作祟,把他折磨得接近焦虑。
为此他还和彭争发了几次脾气,彭争无奈地揉着太阳穴,找了个休息的周末把孟易从办公桌前拎了出来,带去了同小区的另一栋楼。
孟易正忙着,又被彭争打断,正要发作,彭争从兜里掏出把钥匙,放到孟易手里让他开门。
孟易半信半疑地拧开面前的防盗门,里面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厨房和卫生间空间也合适,正好够他们两个住。
孟易看得怔愣,没明白彭争的意思,彭争这时从背后搂着他,说:“我租的,给咱俩住,喜欢吗?”
孟易还是懵,侧过脸问他:“你一直跟我说的过两天,就是等这房子呢?”
“是啊,上一户前两天刚搬完,墨迹了半多个月。”彭争在他脸颊亲一口,“总算在你把我休了之前腾出地方了。”
孟易脸热:“我什么时候要休你了?”
彭争占理,立马来劲:“哦呦,就差没拿喇叭喊了,这小眉头皱的,这小嘴撅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满足不了你呢。”
“滚啊!”孟易骂他,细一想也觉得自己之前的反应有点过了,好像把他怎么地了似的。
“我其实就是怕麻烦你们,”他低头解释,“叔叔阿姨很好的,是我……”
彭争看他情绪又上来,赶忙搂住:“好好好不说这个,以后你压力小了,能不能多对我笑笑了?”
孟易瞟他一眼,翘起嘴角,彭争看得心痒,连亲几口抱紧了。
抱了一会儿,孟易抬起头问:“那我们搬出来,叔叔阿姨会不会多想?”
“不会,”彭争说,“我和他们说。”
当天晚上,彭争和爸妈看电视时说了他和孟易要搬出去住的决定,老爸老妈愣了一下,问清住的哪多少钱租的之后,陷入了沉默。
孟易在书房门口紧张得直握拳,因为他听见阿姨问“是孟易在家里住不习惯吗?”他差点没忍住冲出去,掏心掏肺地说自己别提有多喜欢这个家。
彭争手放头顶摸着脑袋,一脸悠闲地说:“不是,他在这住得可开心了,天天就盼着吃您二老做的饭。”
“那为什么还要出去?”
“他不好意思了,怕麻烦咱们。”
彭争话一说完,老爸老妈就坐直了身子:“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了哪来麻烦不麻烦的?”
老爸直接朝书房喊了孟易一声,大有当面和人对峙的意思。
孟易实在躲不过去,在墙边露出个头,彭争赶忙拉过话题:“别问他,他不好意思说,我替他说了。”他偏向老妈坐着:“妈,这几个月你没少为孟易忙活,有时候他干活干到半夜你还给他热牛奶,他后半夜睡着了你也总来给他盖被子,这些他都知道,所以才不忍心啃老。”
老妈听见啃老又不乐意,彭争安抚道:“妈,你和爸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更得好好休息,我俩在家里也是给你们找事,搬出去省心。”
老妈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墙根的孟易,心软了,但她又和两个孩子约法三章,每天必须至少回家吃一顿饭,彭争爽快地答应了。
老爸这时在旁边抱着胳膊冷笑一声,用看穿一切的语气说:“我知道他俩为啥搬出去。”
彭争一顿,转头看过去,他看了看老爸又看了看孟易,孟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叔叔阿姨,把头缩了回去。
老爸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盯着彭争看,彭争回头瞅瞅老妈,和老妈一起中气十足地喊:“你知道个屁啊!”
第63章 番外二
十二月的某一天,彭争和孟易终于搬进了独立的小家,开始了同居的日子。
乔迁日期是孟易选的,入住的第一顿汤圆也是孟易煮的,彭争坐享其成,幻想晚上也会有一场由孟易主导的双人庆祝活动。
可当晚,孟易在对他亲亲抱抱一番后竟然坐到了电脑前,连上数位板开始加班。
“催稿了,那边着急要。”孟易目不转睛盯着屏幕,对箭在弦上的男朋友这样解释。
那你白天都在干嘛?
早说你忙我不就不用你了吗?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儿?
彭争瞠目结舌,最终怀着杀人的心冲了个冷水澡,孤零零地入睡了。
之后的几个晚上孟易想故技重施,却被彭争识破了,也不管影不影响男朋友的仕途,强制他拖了三天的稿。
两人真的过起了新婚夫夫的日子,上班下班,去父母家蹭饭,晚上享受二人世界或集体加班,日子平静美好,直到有一天,孟易接到了一个电话。
冷铭的声音和那些不想回忆的回忆一起重新挤进了孟易脑袋,孟易没给他机会,简单粗暴地挂断拉黑,之后冷铭又频繁换号联系他,都得到孟易同样待遇。
由于总是在白天被骚扰,彭争对此一直不知情,直到有天孟易意外挂断了彭争的电话,才被发现端倪。
在彭争的劝说和陪同下,孟易答应和冷铭见一面。餐厅里,冷铭把股权合同推到孟易面前,告诉他公司近几年运营惨淡,几家风投公司也都因为叶氏不明不白的股权问题敬而远之,不敢插手。
梁家自梁晨出事后深受打击,被长达几个月的跨国官司拖得精疲力尽,竞争对手看准时机掺和一脚,现在腹背受敌,自身难保。
也就是说,孟易现在可以不必担心受到任何人威胁,只要主动卖掉股份,不但可以让公司起死回生,还能彻底摆脱这一团乱麻,安心过他平凡的生活。
孟易淡淡扫着合同上的文字,觉得荒唐又可笑,当初以保护自己为由而留下的属于他的股份,如今却被当成阻碍公司进一步发展的桎梏,没有人在意他被迫离开的七年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也没人问过他想要什么,所有人都站在自私的角度替他想问题,替他做决定,替他平安,替他富贵。
如此说来,他这白白浪费的七年又该去哪里,向谁讨回来呢?
孟易把合同扔回冷铭面前,这位穿着体面的长者也年近半百,孟易以前还会亲切地叫他一声冷叔,如今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股份我不卖。”孟易开门见山,“叶氏垮在孟令山手上,但不能丢在我手里。”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保留你在叶氏的职位,我希望我回到公司的时候,能从你手里完整地接过它。”
出了餐厅,孟易长舒一口气,原本以为这趟能卸掉不少包袱,反而背上了更多,人生简直处处是惊喜。
“回家。”彭争抓过孟易的手揣进羽绒服兜里,十指紧扣着取暖,孟易带着被他捂得热乎乎的心,问彭争介不介意他做的决定。
“当他把合同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彭争说。
在残酷的家庭里长成清松,在泥泞的环境里不染纤尘,孟易总是在用自己特有的倔强过活,他没能为自己做过一次决定,但却比谁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咱们自己的东西得看好了,卖给别人算怎么回事儿。”他朝孟易笑道,“只希望日后孟总吃上肉了,能分给小的一碗汤喝。”
孟易被他逗笑,用力收拢五指说:“哪舍得光让你喝汤,肉也得供上。”
“得嘞!”彭争答得爽朗,想到什么又问孟易,“那,要不要去看……”
“不去了。”
彭争一怔,他本想问孟易要不要去看看孟令山,哪个墓园他都打听好了,可孟易就像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似的,拒绝得干脆利落。
孟易偏过头问:“我的爸妈正等我回去吃饭呢,你还想带我去哪?”
彭争盯着他的嘴角呼吸暂停,好像在仔细分辨他话中的意思。
“你刚说什么?”彭争追问。
孟易径直往前走:“我说什么了?”
“谁在等你吃饭?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吃什么饭?我说了吗?我没说话啊刚才。”
“……孟易你就是个王八蛋!”
除夕当天一大早,彭争和孟易就来帮老爸老妈打下手忙活起来,贴春联,买年货,擦擦房子,一家人忙忙碌碌的特别有年味儿。收拾彭争卧室的时候,孟易不小心翻出了那张彭争的素描画像,熟悉的画纸和线条,久违的肉乎乎的脸,小时候的彭争又一次闯入他的记忆,蛮横地把他的嘴角往上拉。
他把纸卷展平,看到自己签名旁边彭争用小字写着日期,和“我的遗照”四个字,他心狠狠一跳,彭争这时拿着抹布走进来,被孟易抓住质问。
“瞎写的什么?”
彭争从背后抱着他,下巴搭在孟易肩窝道:“那时候刚知道你因为什么出国,受了很大刺激,也算是一种发泄吧。”他把头抬起来一点,“不过那之后我真的开始减肥了,这是我最后一张胖子形象。”
听了解释的孟易心情似乎也没好,强制彭争把不吉利的字给改了,否则就要重新给他画一张。
彭争拗不过,依言照做。
两个男孩干起活来也算利索,半天功夫就收拾的差不多,倒在沙发上累得四仰八叉谁叫也不肯动,最后还是老妈拿出杀手锏,一人一个大红包送到眼前,才得到两声响亮的新年贺词。
“谢谢妈!祝您大吉大利,牌场顺意!”彭争抱拳道。
曲风荷很满意:“不错不错,借我儿子吉言!”她看向孟易,“你呢?”
孟易想了想,也抱拳恭贺:“祝阿姨新的一年财源滚滚家兴旺,青春永驻身健康!”
曲风荷听完却皱起了眉:“嘶……差点意思。”
孟易愣住,朝彭争看去,彭争也若有所思,让孟易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祝福有问题,他又换了几句词,依然没通过。
彭之涣从厨房端出一盆炸鱼柳,边洒调料边提示孟易:“祝福不重要,重要的是称呼。”
孟易百思不得解,看见彭争偷笑的样子才恍然大悟,直接闹了个大红脸。
“怎么样?肯不肯叫啊?”曲风荷拍着手里的红包问。
孟易头顶烧开了水,耳朵里咕噜咕噜的,仍旧能听见彭争在一旁煽风点火:“妈,改口还得另给一份吧。”
曲风荷:“用你说?你妈我是那么抠门的人?”说着又掏出一个红包,比之前的厚上许多。
孟易觉得这时候不能答应得太快,否则有见钱眼开的嫌疑,可他在心里早就准备好来到这个家了,所有应该不应该他都不想再考虑。
“谢谢妈。”他郑重地对面前的长辈说。
“哎!”曲风荷顿时喜笑颜开,大声答应着,“哎哎哎!我的好孟易,我的好儿子!”她轻轻抚摸孟易的脸,把红包塞到他手里。
彭之涣听见了,几步冲过来,叫唤着也想要这待遇。
“你想得美!你准备红包了吗?”曲风荷挤兑老公,没想到反被老公压制,只见彭之涣从容地掏出两个更厚的,在美滋滋听到孟易的一声“爸”之后尽数交给了孟易。
曲风荷:“老彭你竟敢背着我藏私房钱?”
彭争:“爸你偏心,我的压岁钱呢?”
两人集体讨伐这位年长的一家之主,只留孟易抱着四份巨额红包窝在沙发里偷笑。
今年的除夕很特殊,对于孟易来说是回国后过的第一个年,对于彭争来说是他们小家第一次单独过除夕,往年都是和相熟的叔叔阿姨们集体过,今年他们各自的孩子成了家,都好巧不巧地和亲家抱团了,所幸再远也没飞出阳城,年夜饭后的麻将局还是说组就组。
将爸妈送到指定的麻将战场,彭争牵着孟易在街上瞎逛,他俩围着红彤彤的羊绒围巾,在飘着小雪的巷子里穿行,身边偶尔跑过几个追逐放炮的孩子,爬满窗花的玻璃渗出柔和的灯光,给幽静的巷子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他俩谁也没明说,却又像早就约定好的,默契地往一中的方向走,路过从前一起吃早餐的小店,孟易还停下来拍了张照。
“不至于吧。”彭争笑话他,“这家店又没黄,以后天天早上带你来。”
孟易换了个角度又拍几张:“那不一样,我这是在找回忆。”
彭争想问他“你是可云吗”,却被孟易一把拽了过去:“来张合照。”
长方形的镜头里挤着两张帅气的脸,在红色围巾映衬下笑得一脸灿烂,按下快门的瞬间是背后窜起的硕大烟花,把两人的瞳孔照得又明又亮。
年三十晚上不在家看春晚,跑出来逛黑漆漆的校园他俩估计是独一份,门卫室都大门紧闭,孟易带着彭争绕到学校后门,想从以往经常翻墙的位置进去,结果发现护栏早都被整修过,一点捷径都没给留。
“我不信了。”孟易摘下围巾扔给彭争,拍拍手一跃而起,顺着栏杆翻了过去。
彭争眼睁睁看着自己男朋友猴子似的翻过了围墙,差点忘了这人对飞檐走壁很是擅长,他学着孟易的样子摘下围巾,磕磕绊绊地也翻了进去。
“这会被人发现吧。”彭争看着地上的雪脚印担心,孟易却不管不顾往里走,头顶高大的照明灯柱把校园照得如同白昼,他带好围巾,迫不及待地走到了篮球场旁。
篮球架几乎没换,栏板上的字母都无比亲切,孟易站在围栏外面,似乎还能听见来自同学们为他的欢呼声。
“我第一次看你打球就是在这。”彭争走到他身边,回头指了指身后教学楼三层的某间窗户,“从那,一眼定情。”
孟易眉眼弯弯,道:“一眼就被我帅弯了。”
“嗯。”彭争点头,“可找着根了。”
操场被薄雪覆盖,塑胶跑道上只留有他们两双脚印,彭争看着右前方的主席台,想起自己站在操场中央,仰望演讲中的孟易的场景,那画面像是电影中的静帧,总是在他思念过浓时浮现脑海,成为他年少心事里的经典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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