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是巧合足够解释的了。
邓登继续道:“曹队已经签发拘留证了,柴露正在发往灵溪县公安局,大概五分钟后吧,你们应可以开始办理交接手续,把韩勋带到云盘。”
“五分钟!”尹灏喊了一声。
“五分钟你都等不了?”邓登笑着抱怨道:“有点耐心啊尹灏,我们几个眼睛都快看瞎了才找出来的线索,你等五种怎么了。”
“……”尹灏没脸说,他刚刚还想诓人上床睡觉。
见尹灏对着手机发愣,季商拍了他一巴掌:“楞着干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出发啊。”
尹灏回过神来,与季商一起,手忙脚乱地将两人换下的衣服和随身物品胡乱塞进包内。
电话那头传来邓登恍然大悟地惊呼:“说半天你俩没在公安局啊?老实交代溜号到什么地方去了?”
尹灏转头冲电话喊道:“你管得着吗?交接手续哪里那么快办得完?我还得花时间把灵溪县公安局的负责人给叫过来。”
“嘿。”小邓子道:“这还跟我急了,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虚了。”
没等尹灏回答,季商拎起包,抓过手机,一面下楼一面对电话说:“小凳子,你们排查到的肯定不止三次时间重合对吧,韩勋在云盘市的移动轨迹查到了吗?”
小凳子被季商打了岔,没在继续纠结前面的八卦问题,正色答道:“基本已经掌握,总得来说,韩勋有重大作案嫌疑,不然曹队那么谨慎的人会愿意签发刑拘证?放心好了,我看多半是这小子没跑,资料我稍后发到你和尹灏邮箱内,注意查收。”
季商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转头望向外婆的小院。
随着大门落锁的声音,最后一盏灯被尹灏熄灭,这间院子完全陷入黑暗。
“小凳子,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凳子说完话,季商那边已经挂断,他挠着脑袋楞了许久,总觉得自己把什么事给忘记了。
适应黑暗后,才察觉夜空月色白亮撩人。尹灏的脸也渐渐清晰,他拉开后车门将另一个包扔了进去,关门后尹灏并未直接去驾驶位,而是拉开季商所在的副驾位。
“要换我开车吗?”季商问道。
“不。”尹灏拽过季商的衣领。吻住他。
季商还未回过神来,身体却比思绪更快做出了回应。他原本坐在车内,不知怎的又到了车外。匆忙的动作与紊乱交错的呼吸中他睁眼看了尹灏一次,随即又闭上眼感受来自唇舌间的碰触。
再睁眼时季商已被抵着压在车门上。
“季商。”尹灏离开季商,俯在他耳侧,道:“你嘴唇真软。”
季商目光朝下看了看,促狭道:“你倒是不软,接个吻都能硬成这样。”
尹灏脸上难得露出羞耻之态,他直起身扯扯裤子,朝驾驶位走去时,又折回身,用拇指将季商唇边的水渍擦了擦:“接下来是工作时间,你别再招惹我了。”
季商轻声笑了笑,上车、关门。这人得了便宜还倒打一耙,到底是谁招惹谁。
云盘市刑侦队,审讯室。
“七月三日、八月二日、八月二十五日,这三个时间点你都到过云盘市,并且分别逗留了,两天、四天、两天时间,对吗?”
韩勋虽依然神情淡漠,却与在灵溪县公安局内的沉默以对不太相同。他并未抬眼,平静答道:“对。”
慈斌道:“据警方了解,你个人名下有一辆家用轿车、两辆小型货运车。这三次到云盘,你为什么放着自己的车不用,而要偷用客户送来维修的车辆?”
韩勋笑了笑,坦然道:“警官,这事有多常见你比我更清楚。汽修店的员工私下开客户的车,去办私事、去玩、去充门面泡妞,这种例子多得是。”
慈斌并未反驳,停顿片刻道:“可你是老板,你带头做这种事,也不怕臭了名声,坏了规矩?”
“什么名声,不被发现不就没事了。至于规矩嘛,规矩哪里有钱重要,到云盘一来一回,油费和过路费都快赶上我修好几辆车的利润了,我用用客户的车给自己省点小钱很正常吧。”
慈斌笑了笑,道:“省钱对吧?这个理由很符合人性,看似合情合理。但,为什么那三位车主却反应从修车店提回自己的车后,并未发现油量减少的现象呢?”
韩勋楞了楞,随即不着痕迹道:“我刚刚可能没讲清楚,省钱的地方可不单指那点油钱,客户的车如果是叫得上名的豪车,我开这种车便另有用途。现在的人大多凭借外貌和物质来给人定性,供货商看我开豪车,便觉得是有钱的、能够长期合作的大买主,有时候不仅单价可以压、连定金都可以压一压。这比起省点油费来说,对我更有利。”
慈斌道:“韩先生真是个精明的人。”
“小生意,不处处算计,怎么赚钱。”
慈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提了另一个问题:“我们对韩先生提供的耗材供货商进行走访,你这三次到云盘的采购工作,均在你到达云盘市的第一天便完成下定。采购工作完成后你继续逗留在云盘市,但每一次都没有住宿记录、和其他任何登记身份信息的记录,你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麻烦告诉我们这期间你去了哪里?住在哪里?”
“凭空消失?”韩勋嗤笑否认,“我这个人不喜欢铺张浪费,不喜欢住什么好酒店,去什么大商场。我不过是太喜欢这个城市了,每次来就想一个人走走逛逛,看看风景,当作给自己放假。走到什么小地方,郊县啊、风景区啊、反正看心情,有时候随意在什么私人名宿或者老乡家里住一晚凑合。”
“民宿的名字叫什么?在什么地方?”
韩勋道:“这么久的事了,谁能记得。”
“那三天前的事你不会不记得吧?八月二十五日到达云盘后你去过哪些地方?”
韩勋抻了抻脖子,蹙眉思付道:“第一天办完事,随便溜达了一圈,后来喝了点酒,住哪里记不清了。第二天嘛,好像在网吧过得夜,不过我忘记带身份证,是网吧一哥们帮我到前台开的机子,具体哪家网吧,我没留意过。我想你们把云盘市每家网吧的监控都查一查,肯定会发现我的身影。”
到目前为止,警方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韩勋都可以游刃有余地接下来。他的态度看似比在灵溪县公安局时更配合,实则他回答问题的方式显得他更为敷衍。
一个嬉皮笑脸跟你唱戏的人,比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更让人难以猜透。
季商隔着询问室的单面玻璃,看着韩勋,看他眼下这一副坦然的神色,明白了他在灵溪县公安局内的沉默是因为什么,或许那时,他还未猜度出警方的深浅,还未完全想好面对各种问题的说辞。
面对这类人,就不能跟他兜圈子、套话。
尹灏拿着收音器对慈斌讲:“慈哥,直接问他重点。”
慈斌将原本拿在手里的资料放到桌上,往后翻了一页。
那是一页停车记录,坐在对面的韩勋,目光在资料上停了停又快速移开。
慈斌道:“好,你喜欢一个人到处溜达,到偏远的小地方,住不用登记身份信息的非正规酒店,这没有问题。但为什么每一次你都会把车停在市区,驾车游玩不是更方便?何必要弃简就繁,走路?打车?”
韩勋方才一晃而过的慌张消失殆尽,他道:“我说了我去的地方通常偏僻,郊县或者人少的小地方,那种地方停车多不安全,万一把客户的车搞丢了,我不是赔大了。”
慈斌挑了挑眉,点头道:“从你三次到云盘的停车记录,看得出来,你确实比较谨慎,每一次都将车停在正规的停车场。而且这些停车场都在市中心,相互间隔的距离都很短。”
“你看啊。”慈斌又将桌上的资料翻了一页,推到韩勋身前,让他看了一眼后又拿了回来,慈斌笑道:“这三个停车场若连上线,是不是很像一个弧形半圆,这个圆中心是什么地方呢?超市?酒店?对了,还这里还有一家康复医院。”
慈斌点了点资料上被红点圆点标注的地方,道:“紫阳康复医院。”
韩勋面部表情凝固,为了让自己仍旧显得轻松自如,他的嘴角反而有些微颤。
“我们查过监控,你每一次来云盘都会到紫阳康复医院看望丁少东。”
“丁少东是谁的父亲,不用我告诉你吧?”慈斌紧紧盯着韩勋,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忘记丁思新?”
韩勋不答。
慈斌继续道:“你知道吗?在你每一次来云盘市,见过丁少东后,王景平、易少清、张闯这三个人其中一个便会死于非命。这三个死者,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在十二年前丁思新的死亡案件中,曾有人对他们提出过指控。”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慈斌笑道。
韩勋的嘴角不再颤动,猝地绷紧,他发狠咬着牙,导致两侧咬肌明显凸起,他呼吸渐急,眉毛高高隆起死死压着黑如深渊的双目。
慈斌轻声道:“你与这三起案件有没有关联?韩勋,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将我前面提过的问题,重新答一次。如果你在云盘逗留期间去过任何有影像记录,或者有人能证实的地方,你最好立刻告诉警方,以解除自己的嫌疑。”
韩勋与慈斌对视片刻,忽地眉头展开,泄力的双眼内隐隐有暗光闪动。突然,他无声地笑了笑。
随即垂下头,大笑起来,那笑容里全是悲切与不甘。
慈斌敲了敲桌子:“我在问你话呢?韩勋,别发疯。”
韩勋抬头,方才癫狂之态敛起。
“他们都是我杀的。”
第60章 蓓蕾
慈斌继续问道:“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如何杀掉他们三人的?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你的同谋都是谁?”
韩勋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
“好。”慈斌停顿片刻,道:“那你讲讲你一个人是如何策划和实施犯罪的?”
韩勋仰头,又长又重地呼了一口气。他的头始终没有垂下,保持着微仰的姿态,眼睛盯着天花板某一角,缓缓道:“我割掉王景平的舌头,因为他空长着一张嘴,却不敢为思新发声;我砍断了易少清的双手、挑断张闯的脚筋,还割掉他的命根子,因为他们、他们……”
韩勋紧紧闭上双眼神情苦痛地垂下头,眼角的泪终于落了下去。
慈斌继续追问:“地方?时间?作案工具都是什么?”
韩勋沉默少顷,突然笑了笑,好似恍然大悟。
“怎么?我的口供还不够吗?你们没有证据是不是?没有证据那为什抓我?我知道了,光有供述没有证据是无法定罪的。你们想套我的话,门儿都没有!”
韩勋愈来愈激动,最后双拳嘭地砸向桌面。
他面目狰狞,好似怒火攻天,又好似窥到一丝生机:“没有证据就放我走!还差一个!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自此之后,韩勋又恢复了先前缄口不言的状态,再不发一语。
对嫌疑犯的审讯有严格的时长控制,小说电影里常出现的感官刺激、睡眠剥夺等刑讯手段都是不被允许的。
负责问话记录的慈斌与柴露离开询问室,尹灏和季商一直站在单面镜后,直到韩勋被带走。
尹灏问道:“他的话,你相信几分?”
季商有节奏地轻轻叩了三下桌面:“三分。”
“这么少?”
“不少了。”季商道:“在慈斌提到丁思新前他讲的话,我一分都不相信。”
尹灏又道:“但他能说出每一个被害者的死状,这些信息警方从未向外透露,就算早在一月之前发生的王景平案件,割舌这个细节也从未被外界知晓过。”
“所以我信他三分。”季商一面回想韩勋的言辞与表情,一面道:“这个案件不可能一个人完成,特别是易少清案件,至少两人。所以我暂时相信他属于合谋者中的一人。但是……”
“但是什么?”尹灏覆住季商的手,怕他又开始叩桌面,笃笃笃,叩得他心急如焚。
季商顺势摩挲着尹灏的拇指,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小梨涡’是韩勋的话,他有可能从书内情节推测出三个被害人的部分死状特征。你没发现吗?他讲的时候对细节用词十分含糊,没有再深一步描述。因为他怕自己说多错多。”
“他承认杀人,却不愿意向警方供述细节。”尹灏道:“他要么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在拖时间,等警方找不到确凿证据释放他,要么,他知道凶手是谁,他是在替别人打掩护。但不管哪种程度,这个案件他一定有参与。”
季商点头附和:“对,你没发觉吗?他说‘还差一个’,那句话更像在提醒他自己。”
尹灏沉默片刻,突然笑道:“我是不是很聪明?一点即通。”
“嗯。”季商莞尔,“不单武力值高、脑力值也很高。”
尹灏靠到季商身前,抬抬下巴,努努嘴道:“还差一样。”
“……”季商看他努嘴那样,总不至于还要夸夸他接吻技巧吧。就那么一次,虽然两人都激动非常,但细细想来还有些紧张慌乱,不得章法。
尹灏看季商半天没开口,不满道:“还有颜值高啊。”
“是哦。”季商笑道:“你可是上过热搜,整个云盘市的女青年都想被你逮捕的警草。”
“你捡到宝了。”
季商在尹灏唇上亲亲啄了一下:“我捡到宝了。”
撩完季商便撒手要走,被尹灏抓着手腕扯了回去,作势要亲他。季商推了推尹灏,偏头低低咳了几声,摆手道:“不行,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
“怎么感冒了?”尹灏摸了摸季商的头,还好温度正常,“除了咳嗽还有没有其他症状?难不难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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