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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穿越重生)——不夜情

时间:2022-01-31 09:57:10  作者:不夜情
  这妖物是阴无极所化,眼见就要孕化他最关心之物,自然不会束手待毙。霎时间,千千万万粉雾聚合成股,化作巨掌、长爪、利齿,向我当头抓咬而来。我只觉那道水流带着一霎雨向半空一指,剑尖发出一道龙卷般的飓风,将浓雾一吹而散。
  我见这位前辈的功法正可驱散黄雾,精神为之一振,运起平生所学,将那“先天九炁”之力一点一滴发挥出来。虽只一板一眼的朴实剑招,却也使到了极处。只见风刀如削,满眼浩荡,阴无极万缕根须已是七零八落,黄雾已也渐渐逸散,再也无法绞结。那海水却也愈来愈来势汹汹,先是淹至脚踝,继而又淹没至膝。
  濮丽人见到底下情形,抿嘴一笑,道:“瘸子大叔,你好厉害!以后再见面时,千万记得高抬贵手,放你的小丽丽一马。”扭过身来,向九命丝丝弹了弹舌头,嘲道:“你那死鬼老公就在这下面,你去找他呀。”
  九命丝丝切齿道:“臭婊子,你……”她肚腹已鼓胀如球,地上又血水淌流,脚下忽然一滑,竟从那石梁上直直跌落下来。
  我一瞬间不及细想,挥剑向她肚腹斩去。那水流亦贯力于剑身,心意相通之下,碧芒爆长,照得整个石洞内莹莹发亮。
  底下残余须根见状,宛如听到共同召唤一般,齐心协力向她落下之处聚拢,形成一只厚厚的雾茸“手掌”,企图将之托捧在手心。我浑身苏生之力在这位前辈催发下,亦是如盈如沸,再无半分保留,向那团妖邪之物竭力一刺。
  只听一声烂肉挤出般的“嗤——”,九命丝丝全身黄色筋束寸寸而断,肚腹也飞快地瘪了下去。阴无极黄色须根早已所剩无几,经此一役,更是风卷残云,悉数凋零。
  我这一剑使尽全力,见雌雄魔蕊一并除灭,心中一松,往后便倒。只听后背啵的一声,却被深水托了起来。原来只转眼间,海水又已上涨至胸腹,眼看就要淹过人头。
  那旋绕我的水流原本晶莹透明,此时也已被海水吞噬了十之八九,只余一条细细水柱在我眼前浮动。我浑身虚软,连灵核内里也刺痛无比,待要张口向他道谢,却连动一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了。
  那水流缓缓在我面容前盘旋良久,仿佛在仔细端详一般。只听他断断续续地叹息道:“原来你是……唉,这体质世间无二,我早该认出来的。”又朝叶疏绕了过去,向他也打量片刻,却似笑了一声:“……也好,只是太不爱说话了些!”
  我还待寻问,只听天顶接连咔嚓、咔嚓几声,中间塔楼倒塌之声。多处海水倒灌而下,将那最末一股水流吞没不见。
  我与这位前辈才认识片刻,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亲近。见他身死魂消,心中一阵恸惋。
  叶疏几步踏来,将我紧紧挽住。我足下无力,只能随着他在海水中飘浮。
  叶疏将我口唇边一抹头发拿开,向头顶看了一眼,道:“罗刹海变故大生,师尊应有所感知,定已赶来接应。我们先在此等……”
  才说到“等”字,只见九命丝丝毙命之处,那层已经瘪落的黄皮底下,竟发出一阵妖异之极的红光来。一个小而浑圆的物事,正将那死去的肚腹渐渐拱起。
  我骇然之下,只发出两个极短的音节来:“——魔种!”话一出口,才发现已经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声音。想是方才耗尽全力,连灵息也未剩一丝,鬼丑的面貌自然也无法再维系。
  叶疏神色冷峻,左手向那魔种遥遥一挥,一团冰雪灵息喷薄而出,将之紧紧裹在其中。只是那孟还天号称魔尊,境界甚至远在当今师尊之上。叶疏纵是天纵奇才,却如何拿得它住?只听哧哧几声轻响,魔种红光已将他灵息融尽,宛如以汤沃雪一般。接连数次,皆是如此。那红光仿佛受到激怒,在肚腹中涨得更大,色泽也比之前更血腥得多。其下垫伏的筋束、须根,皆已开始腐蚀发黑。
  那腐黑色扩散极快,顷刻之间,已漫延到蘑菇中部。所到之处,蕊须朽灭,连石头也仿佛为之消融。
  我只觉双脚一轻,原来海水已没到颈部,再也站立不住。见那魔种即将出世,之前万般阻挡,历尽千难万险,全是无用之功。一时身虚如绵,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心想:“看来今天死在这里了!”
  一念既出,竟不觉如何可怕。忽觉腰间一空,却是叶疏将我的剑拔了过去。
  我低声道:“叶师弟,你……”才一开口,海水顿时倒灌入鼻,不由呛咳了好几声。
  叶疏执剑在手,向我身周画了个一人多高的剑圈。只听咔咔连响,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球,已将我牢牢封住。
  这冰球飘浮在海水中,比叶疏所在之处略高。他抬头向我,红裙黑发,皆被海水打得透湿。昏暗中看来,竟有些苍白脆弱之意。
  我内心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急忙低下身来,叫道:“不,不!我不要你一个人在这里。放我出去!”
  叶疏负剑而立,向我极轻地摇了摇头:“你出去之后,尽快知会师尊他们。我……”说着,向魔种红光遥望一眼,轻声道:“……我独自抵挡片刻。”
  我见那腐黑色如宣纸泼墨一般,向外越染越快,连海水也被烧得嘶嘶作响,只怕他几息也抵挡不住,何况一时半刻?这一下急火攻心,拿手在那冰上拍个不住,口中只是嘶喊:“不行的,你怎么挡得住?”
  叶疏面容清浅,口吻也冷静到了十分:“挡不住,也不要紧。师尊问道无心,想来也不会如何伤心。”说着,一双墨玉般的双瞳一动不动地望着我,道:“你说过喜欢我的容貌,虽不愿听我说话,却情愿对着我的玉像吃饭睡觉。我让叶白驹挑了一副玉料,让他照着我细心雕刻。想来送到你房中,也并不惹你烦厌。”
  我听他竟还牢牢记着我赌气之语,这时候说出来,真如拿刀子扎我的心一般。一时站立不稳,竟一屁股跌坐下去,复又拿手掌猛拍冰面。
  叶疏认真道:“日后你娶那女子为妻也好,和大师兄结为道侣也好,也可做我新婚之贺。”忽而顿了一顿,道:“……那女子是魔修之体,只怕师尊未必赞成。”
  他脸上妆容早已去了大半,身形却还是女子模样,隔着冰角凌光望去,那红艳光芒几乎夺人而出。
  只见他与我对视片刻,唇角极轻地一动,道:“……我说完了。”
  我还未及反应,只见他将手一扬,一声裂响,原本就龟纹遍布的洞顶顿时全盘崩塌,海水汹涌涌入,顷刻已将石洞灌满。那魔种所在之处却鼓起一个偌大的“空壳”,似乎连海水也怕与之相遇。
  冰球在这连通一片的幽暗海水之中,徐徐向上漂浮。我被死死困在其中,望着他独立海底、越来越渺茫的身影,只觉一颗心活活被人挖了出去。
  昏昏沉沉不知漂浮了多久,头顶终于现出一片光亮。远远听见鬼哭厮杀之声,想来海面上正在进行一场混战。我气力仍未恢复,任如何捶打头顶,也只有空空之声。终于等到哗啦一声,冰球浮出海面。我浑身一轻,急忙举目四顾,只见远处一个金色身影,正在群鬼头上纵跃而过。一时喜填胸臆,拼命在冰球中敲打示意。
  那身影显然耳力出众,听见声音,便将双眉蹙起,折返回来。隔着冰球晶莹之面望见我,双眼倏然睁得极大,衣袖一扬,海面顿时风声如狂,将他直送过来。但见他手中长短剑齐齐挥出,将冰球一切为二,将我揽抱起来。
  我再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他衣襟,竭力道:“叶疏……在海底。救……快去救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眼前一黑,就此晕厥过去。
 
 
第四十四章 我不是瞎子
  我从一片黑沉中醒来,眼皮重得如同铅坠,极力睁开一线,又无力地合拢回去。隐约听见有人在遥远之处说话,字句传入耳中,却仿佛听天书一般,不知其意。
  只听到一个瓮瓮的声音说道:“……你这次强行出关……又损……只怕……”
  我脑中钝钝的不知所以,几乎又沉睡过去。又听另一人淡然道:“那也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若不是这一次机缘巧合,以他的性子……也不见得有这般顺利。叶疏他……”
  我一听这个名字,脑中骤然一惊,海底种种惊心动魄一并浮现出来,心中一个声音只是大叫:“他怎么样了?”只是体虚到了极处,灵识强行一聚,又立刻涣散开去。
  那瓮瓮的声音静默一刻,才迟疑道:“其实……你便是挑明了说,也无妨碍。我看他天真痴厚,对你又敬慕有加。纵然……想来也……”
  另一人几不可觉地轻叹一声,低吟道:“‘……四时不灭春常暖,天下何人入旧山?’”
  我灵窍突然一阵通透,心道:“这是师尊的声音!”只是从前听在耳中,只觉沉着坚毅,好似金石琳琅,立地有声。这时隔着一层听来,却似有些怅然不明。
  我强忍识海虚空,从床上撑起身来。只觉四周尽是精纯淳正的灵意,想来已回到不空山上。只勉力张口叫了句“师尊”,一阵头昏眼花,重又向下倒去。
  门口一个青袍背影转了过来,见我醒转,忙过来将我扶起,以手探我灵脉,欣慰道:“灵核还有些枯干,运转周天十余日,便能流澈如常。”
  我对自己全不关心,只拉着他袖子,竭力道:“师尊,叶师弟他……”只是喉咙哑到了十分,一句话竟发不出声音。
  青霄真人见我焦急万分,安抚道:“魔种已被我们一干老家伙联手镇压,随云,你不必担心。”又颔首赞许道:“想不到阴无极一世邪魔,最后竟败落在你们手里。嘿嘿,后生可畏,当真了不起!”
  我气力未复,脑子倒比之前清明许多。见他口吻轻快,料想叶疏应是无事。但没听见他亲口证实,总难免有些担心。只是这一踌躇,反而不好开口追问了。
  青霄真人笑吟吟地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想起一般,道:“你叶师弟也已醒转,现正在云何洞天静养。你可要他过来么?”
  我见他笑得十分慈爱,更是难为情,忙摇头道:“不、不必……”
  忽而门口藤帘一动,一名小道童进来禀道:“宗主,叶师弟来了。”
  青霄真人哈哈一笑,道:“看来是我多此一问了。快请他进来罢!”
  我听那小道童噔噔地跑了出去,一时心情竟有些难以言喻,简直不想见到他,头颈也只是垂着不动。少顷,门口脚步轻轻,余光里映入白袍的一角来。只听青霄真人关切道:“疏儿,今日比昨日好些么?”
  我依稀觉得门口那道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不由将头垂得更低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开口道:“好些了。”
  青霄真人端详道:“那就好,瞧着是比昨日淡了。”又拊掌道:“雌雄魔蕊共同诞育孟还天之事,连我亦是头一回知闻。你们在那石洞中的奇遇我也听说了,那位鼎力相助的修士,确是前代一位异人。当时天下都道他已陨落,不想一缕残魂系于水底,反成你们此行之幸。这也是你江师兄天生福泽深厚,品性坚毅,才得以全功而返。来,让为师好好想想,该拿什么奖励你。至于疏儿你,最多算是保护有功,又已临危破境,奖赏是不必给的了。过几天得了空闲,再将同悲剑法使给为师瞧瞧罢!元婴之后,剑意应更深一层,不必再拘泥剑势了。”
  我才要推却,却见叶疏已躬身谢道:“是。”
  青霄真人还要开口,那小道童又进来禀告:“青城山掌门神念请宗主一见,说是封印魔种耗费太过,前来讨十宗法器复力。”
  青霄真人笑骂道:“这老不羞!”当下推衣起身,又向地下一指,对叶疏道:“这是其他宗门前辈赠送的灵草、灵丹,还有你江师兄换下的几件衣物。你将这些送去他房间,再替他拿些必要之物上来,万万不可轻慢了!”
  我见师尊支使他十分顺手,却哪里敢要他替我拿药、收拾东西?见他已领命地将我几件底衣抱了起来,鬼丑的斗篷等物都已丢却,萧越送我的腰带却放在最上面,从他手里长长地垂了一束下来。我情急之下,也不顾自己还光着脚,毛手毛脚地滚下床来,一把夺过,闷声道:“我自己来!……”一抬眼间,只见他脸上魔纹交错,好似浓墨洇染的一般。这一惊非同小可,怔怔道:“你脸上怎么了?”
  叶疏不甚以为意,道:“魔种余毒,不日便可消退。”
  我亲眼见那魔毒朽败万物,落骨消融。听他口吻这样浅淡,却不知当日袭上身来是如何疼痛。一时眼底又发起热来,只是久久怔望着他。
  我前往万劫城时秋未过半,此时却已是深秋。我赤足站在冰凉地面上,忽然鼻中一酸,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只听“噗嗤”一声,门口半绿不黄的藤蔓上竟发出一声笑来。我听那声音有些瓮瓮的,想来就是适才与师尊对答的那位前辈了。听他笑得颇为打趣,必是将我的呆相尽收眼底。
  我又羞又窘,见叶疏又已将灵丹拾起,只得匆匆道:“我……我跟你一起去。”忙趿上鞋子,逃一般跟他下山去了。
  出得四象殿来,只见云峰苍翠,秋阳如碎金遍洒山道,照得人心上也明丽了几分。我亦步亦趋地跟着叶疏,侧目见他白衣拂动,有心找几句话和他说,却又寻不着半点由头。想我二人在万劫城中耳鬓厮磨,彼此一个对视,便能知晓对方心意。谁想一回到太阳底下,种种亲密荡然无存,话语生疏,更胜往昔。我低头走在他身后,见秋阳将他影子拉得长长,一时只想:反正从前与他也无话可说,现在不过是恢复如初罢了。但任如何自我慰藉,仍忍不住一阵巨大失落。
  胡思乱想中,不觉已从练武场经过。秋风寒凉,吹得我身上的门派白袍哗啦啦一阵乱舞,几乎连我也吹了个趔趄。
  叶疏原本一语不发地走在我身前,此时忽然停了下来,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与他此时实在没有半分默契,东张西顾半天,才意识到他是要帮我拿东西。我双手忙搂紧了那几件旧衣,摇头道:“不、不用麻烦了,我……我拿得动。”
  叶疏不言不语,只是姿势半点不改。我见他意志甚是坚决,只好将衣物又交到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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