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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却又被干涩的喉咙止住了话语，秦意竭力让自己冷静，用舌尖抵住牙齿，泛着铁锈味的血在嘴里翻涌。
“算了吧，秦意。”殷舒叹了口气，“我不想再和你纠缠不清，前世的事情，我们就让它过去吧。”
“不要再做无谓的事，这只会浪费你的时间。”
秦意眼眶发热，呼吸都有些沉重：“我先离开了。”打开车门，冷风猛地灌进车里，他没忍住地抖了抖身子。
太冷了，秦意想。
“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他看着车里的人，声音有些沙哑。
殷舒看着他，手用力地握着方向盘：“秦意，不要……”
“啪。”
车门被人用力关上，隔绝了殷舒未说出口的话，也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秦意低头掩盖着眼底的情绪，抬手理了理外套，而后冒着雪，头也不回地往小区里走去。
“逃避话题……”殷舒的话被隔绝在车内，除了自己，再没第二个人听见。
他看着秦意的背影，用力到发白的手倏然失力，没了秦意，殷舒不必再逞强，他渐渐放松紧绷的身子，有些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
他始终做不到保持平静。
对殷舒而言，秦意就像是他心中的玫瑰，是他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美好，也是扎到他满手是血的坚韧利器。
他觊觎过，也拥有过，但得到更多的是伤痛。
曾经的殷舒自认不凡，即使道阻且长，但他依旧咬牙坚持，原因就是相信自己能摘获这颗遥不可及的星辰。
如今那朵玫瑰自愿为他折腰，为他去掉自身的刺，殷舒也不敢再伸手触碰一分。
他已经足够冷静，明白幸运不会眷顾自己，秦意的接近或许仍然有所企图；但也同样茫然，因为他不知道在下一秒，秦意带给他的是深渊，还是美好。
殷舒不敢再冒险，也疲于和秦意纠缠。
时间一点点流逝，挡风玻璃渐渐被雪掩盖，车里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他不停地胡思乱想着，直到手机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哥。”殷舒接过电话。
“在哪儿了？”那边问。
殷舒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他连忙回答着：“马上就回来了。”
游逸：“注意安全。”
“好。”说完，殷舒便挂断电话，启动了车子。
直到汽车渐渐消失，不远处的角落里，秦意才动了动僵硬的双腿。
刚才他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他不想听殷舒再说出“算了”这样的话。秦意不怕殷舒的恨，偏偏怕殷舒的“算了”。
听见殷舒那句“算了”，秦意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子一阵刺痛，就像是重锤猛敲，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太阳穴上。
他要殷舒的喜欢，要殷舒的愤怒和恨意，偏偏不要殷舒的“算了”。
哪怕两个人纠缠一辈子，也不要分道扬镳。
可偏偏走远几步，秦意又有些后悔。
他不敢再听殷舒说的那些话，又舍不得这样离开，于是只好站在角落里偷偷守着，无言地看着车里坐着的那个身影。
不知道站了多久，秦意一开始还能察觉到冷，到了后来，连冷也察觉不到了，只满心思索着车里的人在做些什么，在想些什么，有没有被他的话所影响，还是说这场谈话里，心生波澜的人只有他一个。
回想起殷舒的话，秦意喉咙发酸，心里闷得难受。
失魂落魄地回了公寓，秦意打开屋内的灯，入眼的便是熟悉的装饰。
客厅里的抱枕是他专门请人定制的，因为市面上还未出现这种款式，可秦意偏要一模一样，偏要复刻上一世的那间公寓。
往里走几步，便能看见玄关上摆着一个花瓶，瓶子里放着几束紫色郁金香。
郁金香原本是被放在客厅里的，可秦意怕自己喝了酒打碎那个花瓶——他耗了不少精力才找到一个类似的，索性就放在玄关角落里，这样他每天上下楼也能看见。
秦意不了解花，自然也不懂紫色郁金香的花语，只以为这是殷舒的一个爱好罢了，等到他明白的时候，那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秦意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就连脚下的地毯，也是他曾经和殷舒一同去家具城亲自挑选的那一款。
屋里的东西都是殷舒曾经喜欢的，重生一次，秦意花大力气一点一点地收集着。
好不容易，公寓里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可另一个主人却不愿意再踏入一步，甚至避如蛇蝎。
走进了卧室，秦意便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房间里的装潢，看着床上孤零零的枕头，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空白的相框。
还有抽屉里那枚无人问津的戒指。
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着秦意，他已经失去了殷舒，直至今日，他都是孤单一人。
上辈子最后的那几年，到这一世的如今。
没有那个喜欢郁金香的人。
也没有那个跟他一起拍照的人。
更没有能戴上那枚戒指的爱人。
第44章
从那天起，殷舒便再没和秦意见过面。
他和姜云白出来见过一次面，但那次也只是简单地坐在咖啡厅里聊了聊。
看着姜云白犹豫的样子，殷舒便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
“秦意是不是又找你了？”他问。
姜云白吓一跳，连忙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牛奶，眼神有些慌乱：“没，没啊……”
殷舒笑着：“小姜，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姜云白咬了下嘴唇，其实他不是不擅长撒谎，至少从小到大他能多次成功欺骗姜启国，他只是不愿欺骗自己为数不多的挚友。
“他又跟你说什么了？”殷舒喝了一口咖啡，苦涩在嘴里散开来，但慢慢地，嘴里又多了几分醇香。
姜云白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慢悠悠地说：“他……他让我帮他求情。”
他不知道秦意和殷舒之间在前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虽然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多问。
因为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殷舒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失落。
“但是我不怎么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呀，我怎么帮他说话呢？”姜云白耸耸肩膀，“既然你不愿意同意他的好友申请，那便不同意就是了，我也没答应他，更没有承诺过自己一定会做到。”
姜云白的表情带着一些狡黠，殷舒见了心情也好上几分，他笑着问：“那你怎么跟秦意交代？”
姜云白愣了下，然后说：“就，就说我忘记这件事情了。”
他拿起勺子挖了一块甜品：“再说了，秦意最近忙得很，他肯定想不起这件事的。”
殷舒听了没说话。
“也不知道宋大哥和他能有什么好忙的……”姜云白嘟着嘴，情绪里带着一些不满。
“秦意和宋长谦？”殷舒问。
姜云白点头：“对啊，他们俩都去邻市了。”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今天都已经是第四天了，也不知道宋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殷舒思索一阵，心中感到几分古怪，但也没说太多，只安慰着姜云白：“快了快了，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呢？”
姜云白撇撇嘴，没说话。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随后便离开了。
回了家，殷舒还是有些在意刚才的对话。
秦意和宋长谦一起去邻市做什么？且不说秦意现在还是学生，就算他已经工作了，按理说和宋长谦也是沾不上半点儿关系的。
殷舒思索了一阵，却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和秦意没有关系了，何必再去纠结秦意的事情。
于是他不再纠结，躺在床上，渐渐放松身体。
床头的香薰似乎起了安神的作用，很快，殷舒便沉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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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即使穿了厚重的羽绒服，殷舒也还是觉得有止不住的冷风往骨头里钻，他缩了缩脖子，无精打采地跟在游逸的身后。
今晚就要跨年了，游逸嚷嚷着要去采购一些食材来准备晚上的跨年饭。
相对于哥哥的兴奋，殷舒倒是有些兴致缺缺，但还是跟着哥哥一起出了门。
殷舒身上裹着一件羽绒服，脖子上围了一条灰色围巾，就连脚踝都被毛茸茸的袜子紧紧包裹着。
已经全副武装的殷舒在下车的时候，依旧被冷得颤了颤。
风一直刮，天上还不断飘着雪，小片的雪花被风吹动着，随之飘扬。
一片雪花猝不及防地落在了殷舒的睫毛上，他眨眨眼，将它抖落。
殷舒的眉头微皱着，鼻尖冻得发红：“哥，快点儿，快进商场去。”
游逸拿好自己的外套，连忙跟上了弟弟的步伐，他是一个不怕冷的人，所以每年冬天都会对弟弟的怕冷程度感到疑惑，今年依旧如此。
“走走走，看把你冷的。”游逸穿着一件大衣，相比起殷舒来，就要轻松简约许多。
两兄弟在超市里买了好些东西，而后大包小包地带回了家。
家里的阿姨放了一天假，所以需要游逸和弟弟亲自动手准备晚餐，可等到殷正浩二人赶回家，他们都还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准备着。
最后还是只能让殷正浩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衬衣袖子上阵。
一家人鸡飞狗跳地准备好晚餐，外边儿的天早已黑了下来。
“今年的年夜饭就让小逸来做。”殷正浩拉开椅子坐了下去，看着自家大儿子，“都多大了，还不会做菜。”
游逸没想到自己会惹火上身，连忙说着：“殷宝不也一样。”
突然被cue的殷舒停住了夹菜的动作。
“那是因为殷宝还小，你呢？”殷正浩看了游逸一眼，“你今年都多大了？都快大学毕业了，连简单的饭菜都不会做，难道你以后一个人住了还要让家里的阿姨去给你做饭？”
“也不是不行……”游逸小声地说着，“我重新找一个做饭的阿姨不也是一回事？”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自己会做，一个是自己不会做，你总得学学！”
殷舒听着哥哥和父亲的谈话偷偷笑着，抬眼和母亲对视一眼，两人没开口说话。
吃完晚饭，洗碗的工作便落在了殷舒和游逸的身上。
两兄弟在厨房忙碌一阵，收拾好了东西，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殷正浩和游倩没打算熬夜，但他们还是为孩子准备了新年红包。
在客厅里坐了一阵，两人便上楼回了房间。
客厅里只剩下了殷舒和游逸。
游逸手里抓着一个小抱枕，手边还放着一杯奶茶，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里的跨年节目。
一旁的殷舒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靠在沙发上，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
等到最后一个跨年节目表演完，主持人一声一声地倒计时着。
12月31号结束。
他们迎来了1月1号。
游逸打了个哈欠：“殷宝，我上楼睡了。”
“好。”殷舒喝了一口热茶，回应着。
“你不睡吗？”游逸转过头看向他。
“马上就睡。”
游逸点头：“行，那我先上楼了。”说罢，便往楼上走去。
等到哥哥上楼，客厅里便只剩下了殷舒一个人。
他看了眼不断响动的手机，里边儿有姜云白的新年祝福，有宋景明的，有郑昊的，而他们那个五人小组群更是不停地刷新着消息，宋长谦在里边儿发了好多红包，姜云白嘴最甜，每抢一个就甜滋滋地说一句话，宋景明和往常一样，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些属于他自己的贱里贱气，听起来格外地欠揍。
殷舒撑着下巴，给姜云白发了红包，而后一点一点地翻完了社交软件上的消息。
“新年快乐。”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短信。
殷舒愣了一下，点开仔细地看了一遍。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回复。
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殷舒便起身打算上楼。
脚刚踏在第一个阶梯上，他便停住了动作。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一般，殷舒突然就收回脚，转身往窗边走去。
客厅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只要拉开窗帘，殷舒便能清楚地看见大门和一部分院子里的风景。
走到窗边，殷舒鬼使神差地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隙，殷舒往屋外看去。
外边儿还在下雪。
爸爸的小花园里已经积了一层。
铁门边的路灯散发着微黄光亮。
殷舒移了移视线。
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45章
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殷舒先是一愣，而后抬手揉了揉眼睛，似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屋外的人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动静，他连忙抬眼和殷舒对视。
殷舒的手用力抓着窗帘，和秦意对视了两秒，脑中一片空白，就像是停止了思考。
就在秦意张嘴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殷舒回过神，匆忙地拉上窗帘，隔开了两个人的视线。
他看着眼前的窗帘，思绪乱成一团。
秦意不是和宋长谦出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而且——
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殷舒的手握成拳头，指甲掐在手心里，太过用力留下了痕迹。
就在他陷入混乱之际，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振了振。
殷舒回过神，走上前解锁了手机。
“我买了一束郁金香，你可以出来拿吗？”
是那个给他发新年祝福的陌生的电话号码。
殷舒抿嘴，沉默地看着这条短信，而后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动手删除短信，顺便拉黑了这个新的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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