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的表情, 很恐怖。”男人突然说道, “你是想杀了我吗？”
男人的话让萧逸猛然从阴霾的世界中清醒过来, 有些艰难的捂住了自己的面孔, 刚才他在想什么？
“对不起, 我的情绪不太好。”萧逸捂着脸, “我只是……我现在……对不起……”
口不择言的慌乱语气终究还是暴露了萧逸内心已经凌乱的感情，犯罪者，被犯罪者, 这一切都已经开始频繁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带给他的如果只是痛苦，那还不至于像是现在这般难以忍受。
“抱歉。”男人瑟缩的缩了缩脑袋, 看着就像是想要钻回龟壳里的乌龟。
萧逸终于还是将自己的心情逐渐的放了下来：“你是刚刚……才杀人的吗？”
“对。”男人诚实的点了点头，面色灰暗青白，“我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就好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我……”
“冷静下来。”萧逸伸手捏住了男人的手臂，手下的冰凉的皮肤和自己几乎已经脱力的连移动手指都几乎是在颤抖的状态，萧逸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方法，“要先去我家里吗？”
“不……不行。”男人摇了摇头，“我不能拖累你，我刚刚杀了人，警察很快就会找到我的，而且我……”
男人看向水面的眼神充斥着惊恐，显然虽然刚才他抱着必死之心跳下去后，真正面临了死亡的恐惧之时身体残留的畏惧也让他失去了继续寻死的勇气。
“走吧。”萧逸站起身来，冷风吹过打了一个冷战，“去我家里，至少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我陪你去警局。”
系统的任务给的仅仅只有十天，十天的短暂时限也让萧逸知道，这个男人本性的怯懦和让他有很大可能哪怕是没有他劝告之下也会主动去自首。
如果没有死亡的话。
他并不想要再去了解一个人杀死另外一个人的原因，当知道了太多的事情，包裹了太多的秘密，内心的一切就会开始被的现实的苦涩而蚕食。
“你叫什么名字？”萧逸走在面前 ，听着身后男人一步一步过来的湿漉漉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听着很不舒服。
“石磊。”石磊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是做什么工作的？”
“推销员。”
“业绩如何？”萧逸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的，也不过是为了确保男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并不是……太好……”石磊的声音比之前要低沉，萧逸也敏锐的察觉到在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石磊明显的有些想要避而不谈的态度。
“为什么不好？”
“我……我……”石磊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又堵在了嘴里，最后只是支吾了几声糊弄过去了这个问题。
萧逸也没有心情继续询问下去。
带着男人回到了自己的家，眼神无意识的定格在了对门上一秒，又立刻转头回来打开了房子的门。
里面带着几分清新的清香之气迎面扑来，萧逸四处看了看，家政的确是做的很好，整个房子干净的一尘不染，让他糟心的乱七八糟的褶皱都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不带任何回忆的平静。
回到房子是这样的状态萧逸倒是松了口气，回过头看着在门口不进来的石磊，询问道：“怎么了？进来啊？”
“我身上很脏，我怕弄脏你的东西。”石磊摇了摇头，老实的面孔上有一丝窘迫。
“反正明天还是会有家政来打扫，就算你把这里弄成猪窝，我回来之后看到的还是这样的。”
石磊依旧有些局促，却在萧逸的眼神之下走了进来，脱掉了湿漉漉的鞋袜踩在了萧逸准备的拖鞋上。
萧逸看着石磊笨重外貌，和自己前面几次所见到的俊逸张扬的人完全不同的，面前这个人完全不起眼，看起来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中年大叔。
“你不害怕吗？”石磊不想让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染湿萧逸的沙发，只能尴尬的站在原地，好在虽然房子里也清冷却也没有室外的阵阵凉风，他的心情也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就在不久之前，这个房子里经常出入一个连环杀人的犯罪者。”萧逸自顾自的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掉，找到自己的房子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虽然身体冰凉却没有洗澡的想法。
“什么？”石磊露出了明显震惊的表情。
“对，连环杀人，不知道已经杀死了多少人，专门挑女性下手，劫色劫财。”叶斐可不是这样的人吗，总结起来简直就是混蛋的代名词，可是他却偏偏讨厌不起来，“你比得过他吗？杀了多少人了？”
石磊局促的模样让萧逸有些怔忪，反省了一下或许的确是自己太咄咄逼人了，石磊不是叶斐，不是杨岚，而是一个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企图用死亡来逃避的普通人。
萧逸有些恍惚，其实石磊才是正常人吧。
“过来坐。”萧逸指着对面的沙发，“对了，我给你拿浴巾吧，我的衣服你大概都是穿不成的。”
并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去感染一个企图寻死的人，萧逸最终还是放缓了自己的心思，至少要尽到地主之谊。
石磊真的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洗过澡之后会很小心的将整个浴室都打扫干净，在身体没有干透之前并没有从浴室中出来，从头到尾都是看着他的眼色摸索，也从来不会开口询问不知道的事情。
小心翼翼的活着的男人，生活中往往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因为无法喘息，所有才小心翼翼，然而这样的小心翼翼……
往往会有更大的压力强压在身上。
“你是为什么……”看着石磊头顶上顶着白色的毛巾，裹着巨大的白色浴袍，看起来就像是一头白熊，“为什么要杀人呢？”
石磊沉默着，似乎并不想要谈及这个问题。
萧逸也不想要知道，内心却不允许他就这样放弃。
“我会自首的。”石磊粗糙的手掌无力的揉搓着毛巾清理短短的头发上的水渍，“你放心，我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的。”
“你是为什么要杀人的？”萧逸再一次询问道。
“你说的那个连环杀人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在提到杀人犯的名字之时，石磊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一直都生活在平静的生活里，石磊也没有想过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事情居然有一天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萧逸张了张嘴，内心最终归为苦涩，“因为他放不开。”
石磊憨厚的眼神从白色的毛巾之下看着萧逸：“你应该比我小吧。”
“你多大了？”萧逸问道。
“今年三十四了。”
“那是比我大。”萧逸死亡之时仅仅只有二十三岁，现在要算来应该是二十四五了。
“你明明比我小，对待事情却比我镇定多了，如果……如果我能够有你这样的冷静，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神色灰暗之间萧逸看到的是石磊浓浓的后悔之色，和他之前所见到的三人不同，这是一个普通人的反应，也是来自一个普通人的恐惧。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杀了他。”石磊双手交错，一直在用力，彷徨不安，似乎是回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他一开始是我的下属，后来变成我的上司。”
石磊和安琦是在工作之时认识的上下级，石磊的资历比安琦要老，刚刚进入公司的安琦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浑身充满朝气，十分的灵活，但是也同样的很不服从管教。
石磊并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之所以能够坐上小管理的位置也是因为一直以来勤勤恳恳的工作，业绩虽然一直都不突出，但是也一直坚守在岗位上，算是办公室内公认的老好人一个。
因为脾气好好说话，经常会因为其他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手帮忙。
但是这样的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忙，萧逸大概也听得明白，说起来就是工作上的欺负，这样的欺负或许很多人受不了，但是这对石磊来说，或许就是融入集体的唯一的机会。
因为没有能力，因为没有讨好他人的方法，只能这样笨拙的被欺负着，这是一样的生存方式，萧逸无可置喙。
也因此安琦的出现成为了石磊的转机，安琦能力不错，但是个性太过张扬，嫌麻烦的老前辈都很雨兮读佳自然的甩锅给了石磊。
石磊有耐心，也了解公司，勤勤恳恳的，认真的提携这位新人，看着安琦从一个小职员的位置，在自己的帮助之下逐渐成长，石磊是开心的。
哪怕是到最后安琦取代了自己，到了更高的位置上，安琦从一开始的热络到最后的冷漠，石磊也是毫无怨言的。
甚至……还衷心的希望安琦能够更好。
哪怕听说了人家在背后说他痴傻蠢笨，有无数次机会都是被别人抢走的还呆呆的不知道，哪怕……他去质问了安琦，安琦甚至毫不否认自己拿他做了跳板，也丝毫没有悔意。
“你不会不甘心吗？”听到这里萧逸突然开口询问。
被人踩在头顶上，被人这样在背后诋毁，萧逸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几乎是如履薄冰的境地，这人是凭什么忍耐下来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石磊习惯性的缩着脖子，面上的确没有萧逸所想象的那般不甘心，而是写满了妥协，“工作就是弱肉强食，安琦的工作能力比我好，我比不过他才会被他替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萧逸动了动嘴，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本来属于石磊的位置，却硬生生的被抢走，的确如同石磊所说，是他能力的不行，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属于自己的，只有争取才会有成功。
说到底也是石磊的不作为，也是导致这个后果诞生的原因。
到了最后公司裁员，本身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的石磊也因为为人不圆滑最终裁员，公司硬逼他离开。
如此强硬的逼迫哪怕是石磊也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被排出了公司之外。
坏事总是接连不断，石磊的父亲却刚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这么多年的微薄积蓄很快酒杯消耗一空。
借钱是个无底洞，最终石磊能够借钱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再伸出援手。
到了这个时候，石磊才懂得升职加薪的重要性，那是他第一次生出了埋怨之心。
在父亲最重要的那一次手术之时，石磊去寻找了安琦，希望安琦能够看在以前的面子之上，能够解救他这一次。
“我到现在都能够回想起他的表情，他的话。”石磊说道这里悲痛的捂住了双眼，“他说我愚蠢，笨拙，说我的没有能力活在这个世界上，说……因为曾经在我的手下工作而觉得丢人，希望和我不要再有任何的联系。”
大概是看石磊可怜，同事伸出了援手，然而石磊父亲终究还是没能够撑下来。
在父亲的葬礼上，石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而压垮石磊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公司的法院传票。
挪用公款……
石磊没有做过这件事情，却能够猜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
当时再找到安琦的时候，安琦露出了让他毕生难忘的微笑：“对不起，前辈，这次真的是我错了，你帮了我那么多，这一次也是可以的对不对，况且……我还有未来，我还要结婚，可是前辈……您不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吗？就当做最后一次好事吧！”
石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所有的压力在一瞬间的爆发，石磊的脑袋已经空荡荡的想不起任何的事情。
错误就是那样发生的，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引来了恶魔，将他彻底毁灭。
“这是你的错。”萧逸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这么做……这么做……”一个大男人，最终呜咽的哭出声来，萧逸只是坐在旁边，淡淡的听着。
性格老实，老好人，做事勤勤恳恳，经常会帮助别人，信任他人，希望自己能够为他人做出更好的贡献，压抑越大反弹越大，最终被社会冷了心。
“在什么都失去了之后，你还要这样失去自我，没有任何的意义。”萧逸闭上双眼，“你是如此可悲的一个人。”
“对不起……”石磊恐慌着，已经失去了一切，他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但是他的良心却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一个坎。
他本性纯善，遭不住邪恶的侵袭，最终污染了自己。
“给你说过之后，我的心情好多了。”石磊终于冷静了下来，似乎因为哭泣将一部分恐惧随着泪水流了出来，“我会去自首的。”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萧逸不愿意再去看石磊，他不想再多看这些戏剧一般的悲惨世界。
什么都失去了，如今的他，实际上已经和石磊一样，无法保留自我了。
“你的表情，很冷漠。”石磊说道，“你才二十四岁，应该是朝气蓬勃的时候，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萧逸哭笑不得，“你都这个份上了还有心情关心我？”
“不是的，我是在谢谢你。”
石磊的道谢让萧逸有些发愣，不明白石磊的意思是什么。
“真的很谢谢你救我起来，也谢谢你能够听我的故事，谢谢你给了我能够去自首的勇气。”
“我什么都没有做。”萧逸皱着眉头，“而且你一开始是想死不是吗？我阻止了你不应该是很嫌弃吗？”
“不是的，我不希望我成为你这样的想法的来源。”石磊有些局促的搓着双手，低头说道，“虽然这话我来说不太好，但是……但是救人是正确的，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被拯救的。”
27/4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