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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头人身的阿努比斯就坐在这座镀金棺椁上，坐在无数代码光带中。
一群群法老犬在宫室内来回嗅着，这是他不同于泰迪的另一个侦查程序。
指令下法老犬们搜索着入侵者的痕迹，而阿努比斯自己也在检查他的数据大脑。
无数代码光带与他的意识交融，他的数据大脑没有问题，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嗯？
阿努比斯的视线，落在镀金棺椁表面彩绘的一角。
在棕褐色的胡狼与灰色黑色的犬群中，有一个分明很显眼，他之前却完全没有看见的雪白身影。
一只雪白大猫猫从镀金棺椁的彩绘图案图案中跳出来。
它大声喵喵：“Surprise！”
无数雪白大猫猫从宫室的壁画上，从壁画的瓜果后，从壁画的人腿后，从壁画人物头顶的罐子里跳出来。
它们大声喵喵：“Surprise！！！”
如果阿努比斯现在不是以意识数据存在，他眼睛一定已经吓到脱框了。
而猫群毫不犹豫地和犬群战斗起来，打得那个喵来汪去，毛毛飞舞。
阿努比斯本狗……本人，也在背后猛地一股巨力下，直接摔下了镀金棺椁。
一只比其他雪白大猫猫更大的，体长大概一米二左右的雪白蓝眼大波斯猫，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飞扑，将阿努比斯撞了下去。
“哟，”他和阿努比斯打招呼，“咱们快点结束这一切怎么样？”
阿努比斯的活动迷宫确实快被这群猫猫狗狗拆了。
放出无数代码光带修补迷宫的他，认出这个不是攻击程序，而是意识虚拟形象的雪白蓝眼大波斯猫。
“你是……超威白猫，”阿努比斯用权杖支撑自己站起，说，“那个几天前搞了‘黑影’和‘自我无常’的骇客新人。”
骇客比任何职业都更看重实力，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新人踩着老人异军突起。
但最近几天出名的超威白猫，肯定是十几年下来都难得遇见一个的超级天才，没听说他的师承和来处，但陡一出现就将数个鼎鼎大名的骇客组织揍得满地找牙。
因为最近在忙月背面公司的事，阿努比斯并没有去围观，不过超威白猫和他惹上的骇客们，在南美洲里约热内卢那场攻防战，即便是他都从朋友那里听说过。
没想到……
“你居然是起源生化的人！”
阿努比斯喊道。
“看在你也是辛辛苦苦打工人的份上，不想脑子烧掉就闭嘴。”
从心底厌恶和坎贝尔集团扯上什么从属关系，大波斯猫微笑说。
环绕他的代码光带，已然和阿努比斯的数据大脑不分彼此。
阿努比斯难以想象，自认为本领还算不错的他，竟然没让这个人花什么功夫就败了。
但他还有……
雪白蓝眼大波斯猫低下头，突然从阿努比斯的脑机储存区里抓出一份文件。
视频文件，无法打开，需要脑纹密码。
有密码的文件对骇客完全是个诱惑，哪怕它太明晃晃，文件名直接是《安娜的珍宝》，仿佛放在捕鼠夹上的奶酪。
鞠青自持实力，绝对能拿下奶酪而不被捕鼠夹抓住，看都不看阿努比斯，开始尝试破解这个密码锁。
实在不行就饶过……嗯，这个密码锁程序给他的即视感怎么这么熟悉？
思路和他最近几天编程时的思路，简直如出一辙啊。
鞠青低低哎了一声。
不是为这个脑纹密码锁的编程思路，而是为这个密码锁接触他数据后，验证了他脑纹。然后，直接。
打开了。
“谁烧了谁脑子这可指不定呢！”
不知道视频文件打开了，瞅准机会的阿努比斯挥舞权杖打出成百上千的数据光箭，齐齐朝鞠青射过来。
而雪白蓝眼大波斯猫，在惊讶中跌入视频中。
“头好疼。”他轻声说，尚未痊愈的大脑被眼熟的密码锁激起一阵阵疼痛。
周围场景变幻，掉下来的鞠青，摔在那台冰蚕Ⅳ型智能冷冻仓上。
“我看看，摄像头，是开着的吧。”
一个人说着后退，视频已经开始播放了，其中的人物调整了一下摄像头方向，然后坐在了冷冻仓旁边的一个电脑椅上。
“现在是，二零二七年，阿美莉卡时间，九月十一日，晚上十一点三十三分。
“如果你能醒来……能听见我说话吗？青。”
大波斯猫只能蹲坐在冷冻仓的铝合金表面上。
穿越五十年的时空，他与同摄像机说话的人对视。
那是一个女人，不是什么女性Alpha、女性Beta，或者女性Omega，就是一个没做过脑机接口植入的女人。
她一头黑色短发，没有化妆，穿着肮脏的白大褂，脸比较圆润，本该是很富态喜庆的样貌，如今却两眼下青黑一片，眼袋明显，以致看上去苍老许多。
二零二七年的话，她应该才三十多岁。
鞠青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一个名字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安娜！”
“这是给你的留言。”五十年前听不到鞠青说话的王安娜博士说，“所有人都认为你死定了，我也一样，那一槍掀开了你的头盖骨。”
鞠青：“……”
本在百感交集却又没想起太多的鞠青：“啊？”
为什么一上来就让他听到这么惊悚的消息啊安娜！雪白蓝眼大波斯猫蹭着过去的朋友喵来喵去，被一槍掀开头盖骨的人不可能还活着吧！等等，等等，他确实还活着的吧？！
“我不知道你和拉瑟福德之间发生了什么，”王安娜博士说，“但你回到现实后第一件事就是刺杀他，哪怕你们之前几年互称对方为最好的伙伴……最后你失败了，他活下来，你死了，但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自己的尸体落到他手里。”
最好的伙伴？啥玩意儿！
哪怕不知前情，鞠青已然觉得那家伙是他最大的仇人。
“谢谢你安娜，”他叹了口气，对听不到他声音的王安娜博士说，“尸体没有落在他手里真是太好了，如果落在他手里，即便没有理由我也能确定自己的下场，无外乎被切片，无数身体组织保存在培养罐和玻片上吧。即便我签过遗体捐赠协议也绝对不要被他使用……等等，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带着你的遗体离开了起源生化，这个我们三人一同创办的公司。”王安娜博士丝毫不受打扰地继续说，“本来打算将你火化，却发现，你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真的难以想象，你知道吗，深埋入你脑组织中的那枚晶芯，在缓慢修复你的大脑。
“特例中的特例，我这个发明晶芯的没有见过。
“但多亏如此，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活下来了。”
这个华裔女人嘴角扬起无奈的笑容，眼神却依然悲伤。
她说：“只是，在你大脑修复完整后，你还是你吗？”
忒修斯之船的问题，换掉全部部件的木船还是那条木船吗？
这个问题困扰地球人类两千多年，想来往后仍然会长长久久地继续困扰下去吧。
根本搞不清自己是谁的雪白蓝眼大波斯猫，蹲在冷冻仓上，无言凝望着王安娜博士。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垂眸问，“我只知道你参加了那个调查小队，作为这个世界上水平最高的脑机骇客。据说你和你的队友成功潜入电子海超深渊层，那个过去无人抵达的禁地，然后各国基地与你们失联。
“在你们失联一天后不久，欧亚大陆突然沉入了那个世界，卫星在高空拍摄到的欧亚大陆完全被进入现实的电子海覆盖，即便是植入了晶芯脑机的人也无法进入。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们无法在电子海中找到数十亿失踪者们的一点痕迹……你，却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求撒花，求留言！
营养液加更规则，也还是一直有效的！
但目前还没有欠下加更嘿嘿。
第25章 chapter 25
“啊。”
鞠青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
好像感叹, 又好像疑惑。
他跟着重复：
“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
集各国之力建造的第一艘电子海潜艇，早在第一次正式使用时就损坏在了深海层, 之后的下潜, 从深海层到超深渊层, 他和其他人，是在一步一电子兽群的情况下，徒步深潜。
出发前，好像有人找过他，说机会不止这一次，希望他保重自己, 一旦有什么危险，立刻上浮, 脱离电子海返回现实。
但鞠青却微笑面对他们，没有说不答应, 也没有说答应。
他有个想法, 参加这支调查队的各国精英士兵们，都有一个想法。
在电子兽攻势下被动挨打已经好几年了, 这次既然有机会，一定要去往电子海的最深处, 一定要亲眼看看那里是否有个电子兽的领导者，一定要弄明白这场不明不白侵略发生的原因。
而且，他们还有个最重要的任务。
是什么来着？
所以潜艇损坏后, 一部分人返回了, 一部分人却像鞠青一样留下, 继续这次任务。
他们可以说是第一批以肉身在电子海内行动的地球人类, 他们言谈自比是罗尔德·阿蒙森——1911年十二月那第一个抵达南极点的挪威探险家, 也希望自己拥有这位探险家探险南极时的好运。
不过他们自己却也知道，比起罗尔德·阿蒙森，他们更可能是罗伯特·斯科特。
在艰苦环境下奋斗，第二位带领队伍抵达南极点的探险家。他的命运，是在从南极点返程的路上，败给了风雪和饥饿，一年后才被人带回遗体。
死在电子海中的话，可能连遗体都无法返回现实。
但——
“我，回来了。”
鞠青第二次重复，肯定地重复。
雪白蓝眼大波斯猫的虚拟形象，已无法束缚住他的意识，剧烈的脑电波波动让他回归自我认知中的形象，散乱白发植入幽蓝电子义眼的青年，跪在了冷冻仓上。
他十指用力插入发间，简直想要将脑子里剧痛的那一块组织挖出来。
他回来了。
但理论上他不可能回来。
将他身体转为电子海数据信息的登陆舱位于酒泉，单位与那个卫星发射中心平级。
而酒泉，中国……欧亚大陆，承载地球数千年文明之光的大地，在公历二零二七年八月十五日，沉入电子海深处，导致勉强平衡的战况陡然倒向电子兽们，史称大沦陷日。
当时他在哪里？
哦，安娜说那是他们进入超深渊层，与基地彻底失联的一天后，所以那个时候，他还在电子海超深渊层。
酒泉沦陷于电子海，他即便强行上浮，也只能回归登陆舱，回归已经陷入电子海的登陆舱。
……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他是回家了。
但他却是——
鞠青在剧痛的冷汗中抓住记忆里浮现的一个片段。
——跌跌撞撞闯入一个衣香鬓影的宴会，他找到那个人。
一个浅金短发，使用和鞠青同款的电子义眼，脸颊线条硬朗，穿着白西装，正和人碰杯的男人。
男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了他，接着慢慢瞪大眼睛，数秒后是掩饰不住的大惊失色。
真奇怪啊。
这段记忆如此清晰，鞠青此刻甚至觉得，那几秒男人脸上神情每一毫米的变化，他都刻骨铭心。但直到方才之前，他却没能想起这个男人除名字外一分一毫。
现在他连男人的电子义眼里，自己倒映上的狰狞影子模样，都想起了。
想起自己在大喊：
“拉瑟……拉瑟福德！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鞠青的意识开始不稳，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数据体态，无数代码光带从他身体中飞散。
但他依然无意识地跟随记忆中自己，低喃出声：
“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王安娜博士并没有因为聆听者情绪激烈停下言语。
毕竟，这只是留存的影像。
“……青，如果你能醒来，我的遗产中一个名为‘白化儿电子义眼手术福利基金会’是留给你的，只要……”
鞠青根本没在听。
他只恍然大悟回忆醒来后经历的一切，回忆起他进入网络追溯大战初期历史的那一天，他分明有看到大沦陷日的记载，也知道自己的脑机上留有“China”这个单词。
但他不曾深思，根本没有往太平洋对面想，好像屏蔽这一切，就能拒绝已经发生的历史。
拒绝他没有可回归之处，这个事实。
如今想起的，只有五十年前深潜进超深渊层那次任务的一些事情，以及和安娜曾有过的一些交谈，根本没记起更多。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除了军人这个身份外还有什么。
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
鞠青浑噩离开了播放完毕的视频，抬眼看到阿努比斯还在攻击他。
这个骇客用《安娜的珍宝》这个文件名作陷阱，吸引鞠青去解锁，也确实导致鞠青陷入视频十来秒。而他则用量子计算机分过来的运算力，重复运行多个攻击程序。
就见光箭如雨落下，各种各样的狗和狼围绕鞠青撕咬。
可惜，连猫身上的盾都没破。
鞠青剧烈波动的意识回归他留在镀金棺椁上的虚拟形象。
雪白蓝眼大波斯猫的数据也溢散了一些，差点原地成精变成人。
鞠青没有在意，他只看了镀金棺椁前，高举权杖的阿努比斯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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