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兰衣问:“你破不了么?”
君厌雪望着他。
过了半天,君厌雪慢悠悠地说:“我也不是什么都行。”
祝兰衣这才意识到师祖的自尊心受伤了。
“如果我无所不能,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弄丢了。”君厌雪淡淡地说。
君厌雪难得说这种丧气的话,祝兰衣的心里却有种喜悦,会这么说的师祖比以前鲜活一些,更像个普通人,而不是虚无缥缈麻木冷漠。
“那你以后可要看紧我了。”祝兰衣说了一句。
君厌雪点点头,说:“那是当然,毕竟你要成为我的道侣。”
祝兰衣红着脸反驳:“我还没答应。”他再次转移话题,“所以要怎么做才能离开这里?”
君厌雪说道:“天下阵法,澹台炽若是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祝兰衣很聪明,再次明白君厌雪的意思,想了想,说:“我会默写霜天冰瀑阵的阵纹。”
说起来很奇怪,祝兰衣对阵法一窍不通,却能依靠拓片复制出阵纹,如今拓片已拿去交换树心,霜天冰瀑阵的本阵与影阵也全部毁掉,而祝兰衣依旧清晰地记得阵法图案。
他并不懂阵纹的含义,可每一道纹路的走向却记得一清二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清晰,闭目想想,就像近在眼前一样。
一开始他以为因为邱成海在帮他,他才能做到这些事,现在看来,邱成海也没有这个本事。
另外有一股力量让祝兰衣突破能力的界限,牢牢地掌握了霜天冰瀑阵的奥秘。
这世上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一人。
“是澹台炽在影响我对不对?”祝兰衣问。
君厌雪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也许吧。”
祝兰衣又问:“那澹台炽现在还在修真界么,或者说,他还活着么?”
君厌雪摇头,还是无法确认:“不知道。”
祝兰衣叹了口气。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纸笔,默背出霜天冰瀑阵的阵纹图,末了,把图纸交给君厌雪,说:“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君厌雪往图纸上灌输灵力,这时候纸张上浮现熟悉的金色光芒,祝兰衣没想到自己与这个阵法如此有缘,竟然能看到这么多次它的各种形态。
霜天冰瀑阵的虚影一点点膨胀,范围越来越大,祝兰衣感觉四周在震动,他这才明白君厌雪是想用阵法的力量与这个空间对撞。
等空间撕裂,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上下颠倒,左右剧烈摇晃,空间扭曲给人带来呕吐感,祝兰衣忍着不适,紧紧贴住君厌雪,害怕与他再次分离。
君厌雪催动阵法,在最紧要的关头揽住祝兰衣的腰身,把他抱起来,带着他从空间破碎的缝隙中穿出去。
本来祝兰衣应该已经习惯君厌雪的怀抱,此时心境不同,竟然有点羞涩。
他只能想点别的驱散害羞,突然想到不知他们出去后会落到哪里,难道会回到绝人壁?
绝人壁上的那些人还在吗?
说起来,他们之所以掉下来,是因为君厌雪突然身形不稳。
祝兰衣被君厌雪紧紧抱着,眼见着就要离开这片黑暗的空间,他突然问:“你听见楚衿的萧声,为什么那么激动?”
君厌雪顿了顿。
就在他停顿的片刻,空间的缝隙又要闭合,君厌雪不敢再迟疑,立即穿越过去。
祝兰衣眼前一亮,还没看清周围的情况,就听见君厌雪说。
“不是激动,只是听见音律想起一个故人。”
第68章 无情道太无趣
祝兰衣没有去看他们到了哪里, 而是揪住君厌雪的话头问道:“故人?你认识楚衿么?”
君厌雪抱着他摇头,说:“我不知道楚衿是谁。”
祝兰衣奇怪:“那位故人与你关系很好么,你居然听见萧声就方寸大乱。”
君厌雪的目光幽远, 他说道:“太过久远, 突然想起, 不免有些意动。”
他难得叹息:“那人擅于音律,所有乐器无所不能,经常弹奏乐曲给我们听,只是没想到那时的音乐,竟成绝响。”
能让君厌雪发出如此感慨的人,一定很优秀, 祝兰衣又问:“他现在还在么?”
君厌雪继续摇头:“不知道。”
“那是不是很有名的人?比如你的另一位故人澹台炽,如今可是如雷贯耳呢。”
君厌雪无奈地说:“没有名气, 从没人提过他。”
那么遥远的人,祝兰衣肯定不认识, 那人也许早已陨落, 不知道轮回几世了。
祝兰衣这才放弃了自己的好奇心,终于想起关注他们眼下的状况来了。
他抬起头, 发现他们并不在绝人壁上,而是到了风城的郊外, 随意看看便能看到风城的旗帜。
祝兰衣愣了愣,说:“怎么到了这里?”
既然不是原路返回,说明君厌雪可以移动, 那怎么不跑远点。
君厌雪说:“不是要到这里来么?”
之前段明漪还在的时候, 他们确实决定去风城, 可中途发生了这么多事, 君厌雪依旧没忘记他们的目的地, 不知道该说实心眼还是不知变通。
罢了,来都来了。
祝兰衣从君厌雪身上跳下来,一本正经地说:“去风城落脚休整一下也未尝不可,只是风城里势必有很多要抓我的人。”
君厌雪想了想,寻求祝兰衣的意见:“都杀了?”
祝兰衣:“……我们变装就行了!”
祝兰衣自己好办,他隐藏体香,给自己换了一副面孔,便完事了。
君厌雪一头银发反而更加显眼,祝兰衣玩心大起,让他戴上帷帽,遮住他的面容,然后给他换上裙衫,嘴里说道:“你扮演女眷跟着我就行。”
君厌雪撩了撩裙摆,一点异议都没有,隔着轻纱点点头。
轻纱在风中轻轻飞舞,遮挡住君厌雪的面容看不分明,竟有几分若隐若现的风姿。
祝兰衣这才满意,两人一同进入风城。
其实以君厌雪的实力,不用走正门,直接进入风城也行,但祝兰衣还是选择走正门。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光明正大。
城门处有关卡,这一回可比上次祝兰衣来时要严格很多,甚至有专门的修士用术法对进城的人进行检查。
有君厌雪在身边,即便检查祝兰衣也不怕,他主动迎上去跟守城的修者攀谈。
祝兰衣出入风城好几次,对风城有所了解,应对还算顺利,只是检查真的严格,来来回回盘问许久。
祝兰衣说自己是从魔域来的商人,运了一些材料过来兑换物资与灵石,他储物戒里有不少魔域的材料,交给守城的修者检查。
那些修者查不出差错,便问祝兰衣:“你身后那人是谁?”
祝兰衣看了一眼君厌雪,露出惆怅的神色,说:“那是内人,她因为沾染魔气容貌被毁,这次我来风城就是想换取养颜丹。”
修为低下的人污染魔气通常会全身溃烂,那些修者听祝兰衣这么说,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君厌雪戴着帷帽,安静站着,任由祝兰衣胡说八道。
那些人虽然嫌弃,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君厌雪,依旧坚持让他脱下帷帽检查。
祝兰衣曾经假扮过女修,所以路过的女子也不能放过。
祝兰衣转过头,冲着君厌雪挑挑眉,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嘴巴却说:“夫人,你委屈你了,你就让他们看看吧。”
祝兰衣想知道君厌雪会怎么做,也做好了君厌雪不耐烦暴露的心理准备。
君厌雪依言撩开轻纱,露出一张汁水横流满是脓疮的脸,吓了众人一跳。
那些修者忍住呕吐的欲望,让君厌雪赶紧把遮脸的纱放下来,打发两人快进城。
祝兰衣与君厌雪肩并肩成功进入风城,君厌雪顶着帷帽,转过头问祝兰衣:“夫君,我刚才表现如何?”
祝兰衣装作嫌弃地说道:“太恶心了,别靠近我。”
君厌雪拉住他的手,与他亲密的靠在一起,悄悄拨开轻纱,露出英俊的脸庞,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幽幽望着祝兰衣,眼神专注。
“我的这个样子只给你看。”
祝兰衣听了这句话耳根发红,这人怎么突然开窍了,净说一些撩人的话。
祝兰衣没有理会君厌雪,两个人找了个地方落脚,他们没有去便宜的驿站,而是租了一个洞府。
虽然不安全也不隐蔽,好歹舒适。
祝兰衣拿出一些魔域材料,准备去往市场买卖,一是做做样子,二是打听情报。
祝兰衣本来以为君厌雪会跟着,结果他说他也有事要去办。
祝兰衣惊讶,君厌雪向来无欲无求,能有什么事。
祝兰衣别扭地说道:“说好了不会把我弄丢,刚进城你就要甩开我。”
君厌雪摇头,说:“只是暂时分头行动,晚上我会回来。”他抬手摸了摸祝兰衣的鬓发,“一旦你有事,我立刻出现。”
祝兰衣撇了撇嘴,倒也没阻拦,自己带着材料去往集市。
一个下午下来,祝兰衣搞清楚了他们跌落绝人壁之后的事。
宗寂当场就走火入魔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走火入魔,据说这次很严重,可能功力不保,他一直在寺庙里闭关。而谈之萍回到玄霜宗,依旧没有撤掉祝兰衣的悬赏,反而增加了金额。
但这一回,已经没人理会悬赏了。
所有人都希望得到祝兰衣,祝兰衣天生药体,价值惊人,只要傻子才会把人交给玄霜宗。
全天下几乎都在找寻祝兰衣,运用各种手段,甚至有人进行过占卜演算,许多大宗门派出弟子,到修真界的各个角落搜索祝兰衣的下落。
好在很多人认为祝兰衣回到风城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风城的修者不算太多。
这些消息让祝兰衣心惊肉跳,那些人对他的追捕比他想象中厉害,祝兰衣面对那么多大宗门,毫无胜算。
也许下一刻,就会有人找到他了。
祝兰衣出了一身冷汗,旁边来买东西的人见状很奇怪,他连忙镇定心神,把手里的魔域材料卖出个好价钱。
他在集市待了一下午,好在并未有任何异样。
祝兰衣突然意识到,君厌雪一定在他身上做了什么,否则他如此大摇大摆地出现在风城集市,以那些大宗门的手段,不可能毫无发现。
他提了一整个下午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师祖对他的安全问题,还是很上心的。
祝兰衣的心情开始雀跃,有君厌雪在身边就很安心。
他承认君厌雪带给他快乐与安全感,又想起君厌雪想当他的道侣,祝兰衣脸颊发热,突然想从了君厌雪算了。
他甩甩头,把这个想法抛出脑袋,他才不要当无情道修者的道侣,说起来多悲惨。
这么想着,心情又低落下来,祝兰衣这才意识到,君厌雪居然能左右他的情绪,只不过想起君厌雪,便让他心绪如此起伏。
祝兰衣咬咬嘴唇,把东西收拾好,慢吞吞往回走。
等他回到洞府,发现君厌雪早已回来了。
祝兰衣一进入洞府,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洞府里一片寒意,寒冷刺骨,君厌雪背对着他,在洞府里打坐,周身冒着白色的寒气,细细地雪花在他身边盘旋飞舞,仿佛下一刻就要形成暴风雪。
祝兰衣心头一跳,连忙上前询问:“师祖,你怎么了?”
君厌雪转过头,面容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眉毛上都挂着冰花,平静地对祝兰衣说:“你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祝兰衣莫名其妙:“等什么?你在做什么?”
君厌雪回答:“你不是不喜欢无情道么,我干脆散功好了。”
祝兰衣:“???”
他飞身上前,扑到君厌雪身上,把他拦住,怒道:“你疯了!”
哪有人这么轻而易举地散功,君厌雪这一身修为来之不易,这么多年的积累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再说君厌雪如此高的修为,强行散功,怕是整个风城都要被冻住。
祝兰衣恼怒地拍打他肩膀,无法理解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说:“别做这种事来试探我。”
君厌雪迷惑:“我没有试探你,你不喜欢无情道我就不练了,我改练别的功法。”
祝兰衣没好气地问:“你要练什么?”
君厌雪拿出一个卷轴,交给祝兰衣看,祝兰衣一看,居然是一本媚修的邪功。
祝兰衣不可思议地瞪着君厌雪。
君厌雪解释道:“你不喜无情道,也许是因为无情道太无趣,于是我专门去找擅于双修的门派,找他们要了心法回来。”
君厌雪下午的时候在风城逛了一圈,风城地处要道,什么样的人都有,又靠近魔域,邪魔外道之人尤其多。
于是他很快找到一个正在跟人双修的媚修,他先是在暗处观摩许久,看那人的做法,看得似懂非懂,等人家正在兴头上时,他突然冒出来讨要心法。
那媚修差点被君厌雪吓得走火入魔,在君厌雪一番“诚恳”的威逼利诱下,把自家秘籍交了出去。
“道侣肯定要双修的,提前学习一下。”君厌雪认真地说,“我以前从未了解过这方面,如今才知如此博大精深。”
祝兰衣嘴角抽抽,手里的卷轴变得十分火热,烫得他恨不得把东西撕了。
第69章 再来一下
祝兰衣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对, 君厌雪没有察觉,还在继续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哪怕我功力尽失, 你也会很安全。”
祝兰衣怒气冲冲地问:“那你呢?你散功后不就什么都没了?”
君厌雪点点头, 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那是当然。”
祝兰衣冷笑一声, 说道:“你变得那么弱,我才不要弱者当我的道侣。”
君厌雪愣住,细细想了想,说:“不要紧,很快我就能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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