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擦点油?”
甘涔刚才还哭着呢,听见这话就噗嗤一下就笑出来了:“……蒋泊锋,我又不是小女孩儿…!哪有那么娇气呀……”
也是,一般女孩还真做不到他这么说哭就哭的。
蒋泊锋细细地摸着甘涔被蹭红的那处嫩脸皮儿,又觉得自己手上叫钢筋磨出了硬茧,他放下,被甘涔搂住腰身:“哥,我不怕吃苦,我等你来接我。”
蒋泊锋摸摸他的头:“嗯。”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蒋泊锋就走了,他昨天只请了半天假,早上还得在工地开工前赶回去。
一连几天,蒋泊锋在工地上埋头干活,他做的是扎钢筋,钢筋得用人抗,按平方结钱,扎的越多赚的越多。但同样,这份工也是最危险最累人的,不仅是要出重力气,还得细心,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被转动的机器直接搅断了手。
建宁的夏天活像被火烧的大烤炉,毒辣的太阳几分钟就能把人从里到外晒的干透,好几个干了好几年的工友都有些吃不消,不少人聚在在底下吃饭,就只看见蒋泊锋一个人还在几米高的竖筋桩困扎几十斤重的固定筋。
“年轻就是好啊,干起活来能不要命。”
令一个工友光着膀子,用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把满脸的汗:“可不是,谁不等着赚了钱回家盖房娶媳妇。”
蒋泊锋下来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活像扎进河里刚捞出来,他脱了鞋,鞋垫子都能拧水,他扔在一边晒,即便带了手套,满手也被粗粝坚硬的钢筋磨破了皮。
他端上碗,财务说他弟给他打电话了。
蒋泊锋拍了拍手上的土,放下碗去接电话。
是甘涔问他报志愿的事。
甘涔想报个离蒋泊锋工地近点的,蒋泊锋问他有没有想报的学校。
甘涔没想法,蒋泊锋说:“那就报华京大学。”
甘涔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哥,华京大学?!”
蒋泊锋竟然让他报华京大学?!
华京大学是什么,那可是建京最有名望的大学!
而且不止是建京,甘涔还知道未来华京大学会成为全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培养的名人数不胜数,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殿堂级学府,让他一个上辈子高中文聘混到死的人去读这么神圣的学校?
“不不不,哥,我考不上,我就报个像新阳职工大学那样的就行了!”
甘涔怕,怕他报华京再录取不上,万一没上,蒋泊锋一狠心再让他去复读可怎么办。
“我问过了,你的分报华京大录取几率很大,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第一志愿报华京,第二志愿再报职工大学。”
甘涔想想,答应了,反正是顺序志愿,华京上不了他还有个职工大学读,蒋泊锋替他操心,他自己倒是真不在乎去哪儿读,他知道蒋泊锋想让他读书,那他读就是了。
“你想报什么专业?”
甘涔踢着脚边的小石子:“都行…,要学起来不太累的…,最好课也不在早上的…,下午报志愿的时候老师在学校,我问问,哥,要不我报个物理吧,我觉得物理最简单了。”
蒋泊锋说行。
甘涔又问:“哥,那你的钱够不够呀,我还有二十,……乔姨她们车间的大姐叫我去给他儿子当家教,我去了,去了七天赚了二十,不过就是那孩子也太笨了,一个公式讲半天讲不懂,脑子跟冬瓜似的,说的我喝两茶缸的水也不开窍,气死我了,后来他居然跟他妈告状,说我太凶,把我辞了…!”
甘涔气愤的很,蒋泊锋透过电话线都能想像出就甘涔那脾气,怎么都不适合去给人家当家教。
他唇边不自觉有了点笑意:“乖,在家等我去接你。”
甘涔说好,也不好一直占用财务的电话,只好不舍的挂了。
❈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谢谢昨天给我留言的小可爱们!今早去加班了还没来得及回复,呜呜我晚上一定一个个好好回复!!呜呜我太感动了,立刻奉上我的更新!!
咳咳甘涔这辈子长大了点!上辈子他就是只管提出要求,不管什么都让蒋泊锋去满足他,必须满足他,这辈子他至少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乔姨:就离谱。)
他还会想蒋泊锋的钱够不够,自己赚钱给蒋泊锋了!!这可是两辈子的第一次!!虽然只有二十块钱还被辞了,但是二十一小步!甘涔一大步!
甘小涔你大了!!(来自老母亲们对他极低要求的摸头)
第十章 无线电物理
【甘涔点头,拿笔在志愿表上唰唰填了个华京大学电子工程系:无线电物理专业。】
下午甘涔睡醒了,随手捞了件衣服去学校填志愿,出了家门在巷子口没看见蒋泊锋,才想起来蒋泊锋已经去市里了。
从前去学校都是蒋泊锋来接他然后载他去的,甘涔抓抓头发,只好跑去徐开家。
徐开住的离他近,是他们县里盖得最好看的三层小楼,门口还有铁栅栏,甘涔在楼底下叫。
下午两点多,徐开他爸去别的厂视察了,他妈去打麻将,徐开自己正睡得舒服呢,叫楼底下甘涔一嗓子直接吓醒了,从窗户里探出个要骂人的脑袋:
“甘涔你吃喇叭了啊!这么大嗓门!”
甘涔在楼底下说:“今天学校报志愿,你不去呀?蒋泊锋不在,你快下来,你骑车载我一块儿去。”
“操,”徐开骂了一声:“我瞧你上辈子不是老佛爷也得是个娘娘!出个门还得有人专门给你抬轿子!”
徐开虽然嘴上骂着,但还是拽了件衣服抹了把脸,下楼去载甘涔了。
甘涔坐好,把蒲扇搭在头顶上遮阳,又嫌弃起徐开这辆自行车:“你的车座怎么这么硬啊,你也不垫个垫子,一会走桥有坑,肯定硌得慌。”
徐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有的坐就不错了!我对象都没嫌弃过硬,就你事多!”
甘涔撇撇嘴:“嗯,嗯,你软,你最软。”
徐开真想把这厮扔进河沟子里去。
甘涔虽然一张嘴能把人气死,但他的人缘还是挺好的。像徐开、宋鑫,只要是跟甘涔走得近的哥们,好像都会或多或少地迁就着点甘涔,甘涔身上就是有这种魔力。
徐开还记得有一回,他被高年级的几个混子堵在厕所里抢劫,他本来都打算破财消灾了,谁知道甘涔刚好去上厕所,徐开都不知道甘涔那白斩鸡的小身板是哪来的勇气,看他被欺负,甘涔竟然照着那恶霸就是飞起一脚。
结果当然是俩人都被打了,而且徐开不止破了财,还和甘涔一块儿在厕所里被几个混子联手揍得鼻青脸肿。
完事了,甘涔一边抽着嘴角的淤青,一边骂:妈的!下次他们再来抢你,老子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徐开捂着鼻血,觉得甘涔这人多少有点病,人菜还自信,关键是,还真挺有义气。
到了学校,宋鑫正在填志愿,一眼就看见他俩:“甘涔!徐开!这儿!就等你们呢,甘涔,老师都念你半天了,咱们县状元郎啊!真给咱们学校长脸!”
甘涔说:“凑合,凑合,随便一写。”
徐开在旁边呕了一声:“靠,就他妈俩班,还真不谦虚。”
宋鑫拿了个两张志愿表,问:“徐开,你报哪儿啊?”
徐开正为这事儿烦心呢:“我爸非要给我塞进职工大学,我才不想去,我要去南边赚大钱!”
“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宋鑫又问:“涔哥,那你打算报那儿啊?”
甘涔问:“你呢?”
宋鑫叹了一声,他比他俩来的都早,但手里那张写了他名字的志愿表还是空的。
“我没考好,最多只能去下牟那边读个技专,我爸不想让我读了,说费钱,让我直接去咱们县的电缆厂。”
宋鑫刚说完,老师就过来,招手让甘涔过去。
老师姓吴,三年高中下来头一次看见甘涔是笑咪咪的:“甘涔呀,考得不错!咱们学校第一!周边几个县加起来也排的上名呢!县书记、教育局都知道了,过几天要派人去你家送大红花呢!就等着让乔姨看报纸吧啊,你想报考哪个大学啊,跟老师讲讲你的想法。”
甘涔说:“第一志愿报华京,其他的随便填。”
吴老师顿时笑地更开了,能教出一个考上华京大学的大学生,那他的教师履历都光荣了,说不定明年有调去市里的指标,领导还能多考虑考虑他。
“那你想报什么专业啊,老师特意让朋友捎带过来华京的专业册,可不好弄,你看看这个,挑个自己喜欢的。”
老师拿出一本泛黄的书页子,里面是密密麻麻全是排序下来印下来的专业名称:“你看看,老师懂得都给你讲讲。”
甘涔看着字就头疼:“老师,有没有那种学起来不太累的,最好没什么作业的,课也不在早上上的专业啊。”
吴老师的微笑裂了裂,硬撑着:“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谁能考上华京那是祖上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现在国际经贸,国际英语都火的很,毕业了就能进外国大企业,领美金,坐办公室,说不定还能移民呢!”
甘涔凑着一列列的专业名看,自言自语道:“…这里面有没有体育学啊…靠,算了,别天天在大太阳下晒着…,我可受不了……”
吴老师彻底笑不出来,白瞎这么个聪明脑瓜子,怎么就让甘涔摊上了呢?
“甘涔,你别孩子气,选专业是大事,决定一辈子的,你得慎重,实在不行,你让你姨过来选吧,我跟她说。”
老师极力推荐他读带国际的专业一点也不稀奇,这是现在的大环境,如今随着一系列外贸体质的改革,中国入世谈判的不断推进,大街小巷都开始出现外国广告,现在只要跟“国际”、“经济”沾边的专业都火的不得了。
反而是之前还是香饽饽的理工文史,成了“干一代穷一代,干三代穷三代”的没人要的冷门专业。
老师看甘涔眼睛盯在国际贸易上,喜道:“选定了?”
甘涔点头,拿笔在志愿表上唰唰填了个华京大学电子工程系:无线电物理专业。
吴老师:“……”
旁边的宋鑫倒抽一口凉气:“这填的啥啊,甘涔,你没听老师说国际贸易能赚大钱啊,那以后去赚外国人的钱得多牛逼啊,你好不容易考这么高的分,以后不去当大老板,跟我们一块当电工干啥?”
甘涔没好气的说:“你以为当大老板容易啊,笨!这世界上当大老板是最难的!还赚外国人的钱,你当外国人傻啊?”
他可见过蒋泊锋当年开公司的样子,那几乎忙地昼夜不停,要上下打点,又要背政府扣下来的上百万负债,要操心欠款,又要操心工程款,还得防着时不时出来阴他一把的小人,肩上更要担着多少员工等着吃饭的饭碗。
大老板?他看着那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甘涔自知自己几斤几两,赚钱这条路他既没蒋泊锋的头脑眼光,也没蒋泊锋的手腕魄力,就算预知了未来十年的大趋势,他也干不过细枝末节的小鬼。
与其这样,他不如在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上尽力提醒蒋泊锋,其他的不如就顺着蒋泊锋的心意,他也看出来了,蒋泊锋就是想让他读书。
那读就读吧,文科他不考虑,理科里他觉得物理是最简单的,
而其中,电学对他来说尤其简单。
不选是傻子。
甘涔选完了,宋鑫看他就这个什么劳什子无线电不改了,纠结道:“…那要不我也别读了吧,反正你考这么高咱们也是一块当电工,我还是直接去电缆厂上班吧…,说不定等你读完了还能是我领导呢。”
徐开打住他:“去什么厂啊,你就知道去厂,我爸厂里都开始往外踢人了你知不知道,那都不带打招呼的,直接下岗!我爸是厂里主任我都不进,你还进!等着没饭碗啊?”
宋鑫犹犹豫豫道:“不会吧…,那厂少说一二百号人的…,国家怎么也不会把几百人的饭碗都砸了吧……”
徐开直说砸了你的又怎么样,你能去法院告啊。
甘涔突然想起来,上辈子他和徐开宋鑫几乎是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几面了,而现在,由于望水地处偏僻封闭,而且不少工厂都是直接供给建京的国营企业,因此下岗潮还没蔓延到这里来,但……也撑不了几年了。
甘涔记得,上辈子他正在家里吃蒋泊锋给他买的进口水果的时候,电视里说,有个职工因为下岗心生愤懑,入室杀了望水县一对新婚小夫妻的案子上了社会新闻。
当时报道说,死的是一对在电缆厂上班的新婚小夫妇,丈夫姓宋,被杀的时候家里门口还贴着红喜字。
大街小巷都在说杀人犯丧心病狂,而就在那之前的几天,宋鑫刚刚给他寄来了结婚请帖,甘涔因为蒋泊锋有事没法开车送他回去,他又不想坐臭烘烘的客车,就借口没去。
甘涔的胳膊被扯,他猛然间回过神来,发现宋鑫正在叫他。
“甘涔?甘涔??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
甘涔的小脸煞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猜测,他扶着桌子缓了缓,脸色才缓过来一些。
不会的……他们县姓宋的这么多,新婚的也那么多…,
不会是宋鑫的…
甘涔这么想着,平了平心绪,却还是忍不住道:“宋鑫,我觉得徐开说的对,现在厂里效益不好,是大趋势,你去了谁能保证以后不下岗,到时候你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办?”
“……对了,你小姑不是在市里开了个酒楼吗?我觉得你与其去电缆厂,还不如去你小姑开的酒楼当学徒,人都长一张嘴,谁离得了吃,你去酒楼学好了,当厨师饿不死自己,而且说不定以后还能自己开店赚钱。”
宋鑫想了想,觉得甘涔说的还挺有道理:“也是…,我小姑前段时间还跟我爸提这事来着,说她那儿缺人,叫我过去,……当厨子也行,反正我也不会拍马屁,去了厂里估计一辈子也就是个车间小工…,你俩先填,我回家问问我爸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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