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琢磨着事儿,聂首长和蒋琳已经来到他们这桌敬感谢酒,说是敬,所有人看到聂首长来了都站起来了,甘涔也跟着起身。
聂首长还记得甘涔,笑着对他说:“小伙子,我记得你,长空项目里颇有脾气的工程师,年轻有为啊,就是让昌鸿头疼的很!”
甘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聂磊仰着头说:“爸,他可厉害了,他会自己做炮仗,我上次带回去的就是他教我做的!”
“嘘!这别说呀!”
周围的人都笑了,喝完酒,甘涔头有些晕,起身去洗手间,走廊上,刚好碰见从洗手间出来的蒋琳,甘涔一个没注意,差点撞上去,硬生生地刹住了脚,重心不稳,他一偏,还是剐撞到蒋琳的衣角,把蒋琳的手提包给撞掉了。
“对不起聂夫人,对不起!”
手提包掉在地上,里面女人的口红和手帕掉了出来,甘涔暗骂自己眼睛不知道长到哪儿去了,赶紧蹲下去捡。
蒋琳知道自己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喜欢眼前这个工程师,她刚要张口,却看见了甘涔从裤子口袋里掉出的玉吊坠。
就那一眼,蒋琳还未展露完全的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甘涔把东西装好了,站起来递给她:“不好意思聂夫人,我有点喝醉了,没看清楚路,您看看东西摔坏了没有,如果坏了,我赔偿给您。”
蒋琳没有回答他的话,她精致的妆容在走廊灯光下此刻显得有些惨白。
“这个吊坠…是你的吗?”
甘涔往下一看,看到脚边滚落的玉吊坠,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又猛地一沉,已经有了数,他把玉石吊坠捡起来团进手心里:“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聂夫人,我不打扰您了。”
甘涔要走,却被聂夫人叫住了。
“可以给我看看吗?”聂夫人朝甘涔微笑了一下:“我也爱收集玉石之类的。”
聂夫人看着甘涔,甘涔想了几秒钟,摊开了掌心,聂夫人轻轻拿起吊坠,甘涔则悄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不多时,聂夫人还给了甘涔。
“看玉料真像是我我家乡产的,对了,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甘涔看着眼前的女人,合时宜的微笑,从容温柔的语气。
“蒋泊锋,他叫蒋泊锋。”
甘涔回到座位上,心里一时间思绪杂乱纷飞,他给自己倒了两杯红酒,喝光了,才稍稍从震惊中镇静下来,想起刚才蒋琳眼眸中掀起的惊诧,那怕只有一瞬,也根本掩饰不了。
没一会,兜里的电话响了,甘涔吓了一跳,因为上面显示还有六个未接来电,全是蒋泊锋的,甘涔赶紧接了,那头的蒋泊锋问他在哪儿,他在万国酒店楼下,让甘涔现在下来。
蒋泊锋的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甘涔一听蒋泊锋还真去了他下午随口胡说的酒店接他,再一看表,竟然都九点半了,只好给蒋泊锋老老实实地说了他没在万国,在春莱大酒店。
蒋泊锋听了让他等着,就把电话挂了。
甘涔坐在座位上,看着远处,蒋琳在给聂磊端正头上的生日帽。
蒋泊锋的信息再次响起,说他到了,外面冷,让甘涔在地下车库等他,甘涔觉得今晚的场合简直让他窒息,尤其是看见蒋丽和聂磊母慈子孝的场面,他真的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他连招呼都没打,拿上手机就走,正在负一层找着蒋泊锋的车,没想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响声。
“甘工程师!”
甘涔回头,意外地看见蒋琳。
“聂夫人?”
蒋琳是走酒店的应急通道下来的,因为匆忙,连貂绒披肩都忘记披,冬日寒冷,她双手攥着,保养得当的皮肤在指尖聚集的发红。
“你的朋友,蒋…泊锋,他来了,是吗?”
甘涔很是意外,他不清楚蒋丽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不远处,蒋泊锋的车亮起了灯,显然他看见了甘涔,于是拿着一件外套下车了。
等蒋泊锋走近了,也就自然而然看到了甘涔身边的蒋琳,不,是蒋丽,蒋泊锋不会认错自己的母亲。
哪怕他们二十年没见了。
蒋丽看着眼前蒋泊锋,他比记忆中的孩童变化太大了,也长高太多了,她如今甚至需要稍稍扬起脖子,才能真真切切看清楚儿子的模样了。
“泊锋…”蒋丽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几乎不需要再验证了,地下车库的气氛在三人间尤其沉默而压抑,楼上迟迟等不到聂夫人回去的警卫,寻着人下来了。
年轻的小警卫走到蒋琳身边,敬了个礼,对她说:“夫人,聂首长找您。”
蒋琳的眼泪陡然落了下来,蒋泊锋伸出了手:“蒋泊锋,您好,聂夫人。”
他的出声让警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首长夫人脸上掉落的那滴眼泪,蒋丽迅速收拾情绪,倾头低声让他等会儿,警卫点头,就站在电梯入口处等待。
蒋丽的眼眶是红的,刚掉下去的泪,接着像是压抑不住了一般,又滚落了一滴,她用手背擦掉,接着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地再往下掉,却没有声音,至少离她这么近的甘涔听不到任何声音,那远处的站着的警卫就更听不到了。
“泊锋,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吗…”
“挺好的。”
蒋丽的肩膀颤幅度很小的颤抖着,就像是在极力克制下的,她刚想开口说什么,低头看见蒋泊锋刚才收回去的那只手腕上戴的手表。
这些年她也常常出席各类名贵的慈善拍卖宴会,一眼就认出这只手表的品牌,价格不会低于七位数。
她抬起头,神情里诧异极了。
蒋泊锋仍旧是那副表情,他淡漠地说:“我说了,我挺好的。”
蒋丽的眼泪带走了她脸颊上薄薄的脂粉,她想伸手摸一下儿子长高的肩膀,却不得不顾忌着身后的警卫,伸到半中的手只能僵硬地又收了回来,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咬紧了牙关:“泊锋…当年是妈妈对不……”
“过去了。”
蒋泊锋打断了她,他拉住甘涔的手腕说:“走了。”
“泊锋!”
蒋丽攥紧了手心,扬起音调追喊了蒋泊锋的名字,蒋泊锋停了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从蒋丽锁上那扇燃起大火的门开始,他和蒋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从前他恨蒋丽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是想要母亲回来,现在他不恨了。
蒋泊锋拉着甘涔上车了。
路上蒋泊锋开着车,甘涔完全不敢说话,车子驶出了酒店,深夜的路上车不多,蒋泊锋开了两个路口,靠路边停了车,他对甘涔说:“涔涔,你来开车,好不好?”
甘涔立刻答应了,他和蒋泊锋交换了驾驶位,蒋泊锋坐在副驾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
蒋泊锋对蒋丽的感情大概就是文里的这句话:“从前他恨蒋丽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是想要母亲回来,现在他不恨了。”
没事!!蒋爹有甘小涔!!真的,也就是徐开办事不力,甘小涔还不知道蒋丽办的事,要是他知道蒋丽差点杀了他老公,甘小涔管他首长夫人不夫人的,鞋已经扔上去了!!
第九十一章 症结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他有没有问题我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在深夜驶进车库,甘涔解开了安全带,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发出啪的一声金属响声,他回头叫了蒋泊锋两声,蒋泊锋好像没听到,连车停了也没发现,直到甘涔的声音大了一些,他才睁开眼睛。
这套大平层位于繁华的市中心,距离中茂的总部大楼比之前的海边别墅要近得多,甘涔之前在美国留学,蒋泊锋一个人在深圳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因为甘涔前几天的噩梦,他才又叫人往这里添置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
电梯上,甘涔的心还在跳,跳的厉害,尽管他在之前对蒋丽是蒋泊锋母亲这件事有了一些心理预期,但当事情真的发生时,那种震惊是前期猜测时根本无法预料的,他的头脑还处在一片懵然空白的状态。
进了客厅,他都没心思看家里的布置。
“哥…”甘涔担忧地叫了前面的蒋泊锋一声。
蒋泊锋神色却是异常平静的,仿佛长达二十年没见的母亲刚才突然站在他面前这件事,就像是他在繁忙的行程中会见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合作伙伴,他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此刻在他连身上流淌的血液都是冷的。
蒋泊锋脱下了外套搭在沙发上,想起什么,回头问他:“刚才在酒店吃饱了吗?”
甘涔一愣,没想到蒋泊锋会问他这个,他下意识地说:“啊?有点没…”
生日宴上他光顾着想蒋丽的事儿了,确实没怎么动筷子。
蒋泊锋径直走向了冰箱,男人挽起袖子打开冰箱门,里面只有秘书事先准备好的一些冰镇酒水和速冻食品,蒋泊锋翻出其中一盒速冻水饺,查看日期。
“太晚了,没别的,给你下碗饺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甘涔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他抓了抓头发,走到蒋泊锋身边,低着头认错一样得说:“哥,其实关于…蒋丽的事…我之前有怀疑..但我不确定…就没跟你讲,我不知道你会来找我,让你没准备…这么突然地跟她见面…我更不该瞒着你去参加……”
“哥刚才也不该让你开车。”
蒋泊锋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了,他吻了一下甘涔的额头,道歉地说:“下次喝了酒谁让你开车也不能开,知道吗?就是我也不行。”
“我知道了…”甘涔点了点头。
蒋泊锋又问他:“虾仁的可以吗?冰箱里没有其他的了。”
甘涔再次点头,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徐开打来的电话,甘涔不放心蒋泊锋,想跟上去再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他今晚也要寸步不离的陪着蒋泊锋才可以,可刚挂掉,徐开又急急地打过来了。
蒋泊锋去了厨房给甘涔煮饺子,甘涔犹豫了一下,摁了接听:“什么事?我这儿现在正有事呢!”
“甘涔,蒋泊锋他那个妈真不是个东西!”
甘涔眉头一皱,捂着电话,往后退了两步,进了一间客房的洗手间,关上门:“怎么了?快说!”
徐开在电话里说他找到了一个蒋泊锋远房舅舅的老婆,给了她几万块钱,她就把知道的事全说了。
蒋丽当年因为做人家情妇的事被原配老婆闹得沸沸扬扬,她精神备受打击,把怨恨都撒在了年幼的蒋泊锋身上,她根本不是不要蒋泊锋,她是想杀了蒋泊锋。
徐开说,当年蒋丽想放火烧死蒋泊锋的这件事老家县城里的人都知道,是蒋父到处借钱才托了一个在县公安局的亲戚压下去了,这件事之后,蒋丽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她是疯了死了,也有人说她是去了广东,直到七八年前,蒋丽才给家里寄过一次信,信里说她改了名字,还嫁给了一个军区的参谋长。
彼时蒋家上下已经被她连累的在老家抬不起头,更没有人愿意跟她沾上关系,又听说蒋丽嫁的军人不得了,谁都怕得罪人,她的事在蒋家就再也没人提了。
不止这些,徐开还把当年蒋丽带着蒋泊锋辗转在各个男人之间,蒋泊锋后来寄人篱下的事全跟甘涔讲了,包括蒋泊锋会来望水上学,也是因为在老家待不下去了,蒋家的人嫌弃有他在,蒋丽的事儿就翻不过去篇,他们得一直被人戳脊梁骨,就赶他走了。
徐开说完了,迟迟等不到电话那头甘涔的回音。
“甘涔?甘涔?你听到了吗?你是不是收到什么蒋泊锋那个妈的消息了?我告诉你,我先想办法去查查蒋丽那个人,你千万别给蒋泊锋整幺蛾子…听见没有?你先跟他商量…摊上这种狠心的妈谁想见,恨都恨不过来呢…”
“怎么办…”
徐开突然听见电话里甘涔的哭声,急了:“你哭什么?什么怎么办?”
甘涔坐在马桶上,攥着电话的手都在颤抖,他哭得泣不成声,他已经听不到徐开在说什么了,他不敢想象,年幼的蒋泊锋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熬过了那段残忍的日子,而他,竟然让蒋泊锋毫无准备地去面对曾经想要杀掉他的杀人犯!
后悔、冲动、他的自作聪明,一瞬间无数情绪涌上了甘涔的心头,尤其当他想起来他曾经问过蒋泊锋关于蒋丽的事儿,蒋泊锋当时轻描淡写的带过了,他早该察觉出不对的!如果他能再仔细点,再上点心,早点托徐开帮他去查查…
甘涔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部分是为蒋泊锋疼的,一部分是怨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比起蒋泊锋对他的无微不至的爱护,他都二十七了,可他根本不会爱蒋泊锋!
甘涔在洗手间哭着,又想着自己不能在洗手间里待太久,他还要出去,蒋泊锋只有他了,他得陪着蒋泊锋。
他拧开水管,捧着冰凉的水照着红通通的脸颊用力拍打了好几下,又喝了几大口,本想快一点压下遏制不住的眼泪,没想到,泪水没压下去,反而被冷水激得整张脸都泛起一股刺痛。
甘涔对着镜子一看,想到不想让蒋泊锋担心,慌张地去洗手台上找乳液,泪水模糊了视线,没摁压好,一下子溅了好些在身上和洗手台上。
他找毛巾往身上匆匆擦拭的时候,卫生间的门也开了,门口站着蒋泊锋,眼神有些无奈地看着双眼通红、手忙脚乱的他。
“我还没哭,你躲在这儿哭什么?”
蒋泊锋的嗓音是甘涔天然的安抚剂,也是最有效的诱哭剂,甘涔再也忍不住了,手一伸,扑上去抱住了蒋泊锋。
蒋泊锋被他撞得着实后退了两步,背靠在卫生间的门上,接着是甘涔搂着他的脖子,一个人开始嚎啕大哭,哭的震天动地的,把蒋泊锋都吓到了,赶紧拍着甘涔的背,生怕他把嗓子给哭坏了。
“出什么事了?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甘涔哭的太厉害,脊背连着胸膛和脑袋都一抽一抽的,鼻涕流了嘴巴里,蒋泊锋皱了下眉,拿着毛巾给他擦掉了。
他从甘涔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最近来电是徐开的,往下一翻,除了他的,这几天几乎都是徐开的,蒋泊锋想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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