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关严实的门缝里打出光线落在走廊上,唐糯捏紧拳头,猛地站起来,手微微颤抖着,在门上,
‘叩叩叩’
“请进。”唐糯进了办公室,也不说话,伏在桌子上的男人觉得奇怪,抬头看着唐糯紧张到煞白的脸,“你是…?”
“唐,唐糯。”唐糯的声音大到只有鼻子听得清,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男人,肩头一沉,面前多了片阴影,“梁,梁校长好。”
“来,坐吧。”指了指身后的革制沙发,已经有一些接口裂开,露出黄海绵,单是看着裂口,唐糯都觉得是在笑话他,只要用屁股坐住就看不到了,这么想也如此做了,“不用紧张,你是有人推荐过来的啊…”
“对。”唐糯拧巴着手指,无意识抠着指头。
梁校长把眼镜塞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你这个,头发,首先就不行,我们学校不能烫发染发。”
“我!我知道的…”唐糯一激动,声音大了些,看着校长眉头一皱,就跟收音机一样旋低了音量,“我能染回来,校规我都记得,我……”
“诶,不说这些,想你也是从少管好好学习一遍出来的,这些校规又算得上什么?”校长笑的一脸亲切,这话到唐糯耳朵里就不是那个味儿。
扯起迎合的笑意,“不…我…”字串不成话,被咽了回去。
“一晃就过去四年了,这个年纪啊,来读书的还真不多。”梁校长调整了下坐姿,把面前的杯子取过来,“在外面好找工作么?”
“我只是,想来复学,从高一开始…我以前的知识没有忘记,我……”越说越激动,唐糯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我需要读书,我不能,我想…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想好好读书!我想好好对唐飒!我不想过这种生活!”
“唉,别激动…有事慢慢说嘛。”梁校长避重就轻,根本没有谈论复学的意思,“唐飒啊,唐飒之前来求过我,这个吧,该做的也都做了,可是你这个档案有污点,我们还是不好收。”说到该做都做的时候,那副表情流露出的龌龊是唐糯再眼熟不过的,这个男人!
唐糯起身,一脸阴沉的看着梁校长,这眼神叫姓梁的后脊发凉,“看,看着我做什么?”抓起校长手里的杯子,朝着办公室里的摄像头砸了过去,电线遇水,火光炸开,摄像头直接报废。
拽起男人的领口,一脚踩在他大敞的腿间,“你对唐飒做了什么。”心里压抑一头猛兽,看着这张脸怒火愈滚愈烈,“你配吗?坐在校长室里?!畜生!”一拳就朝着姓梁的脸颊冲去,鼻血霎时淌出来。
“你,你打我?你信不信我报警?!”
“老子就是再去坐一次牢!也要把你这个畜|生揍死!”从沙发上拽下来,一脚蹬在下盘,“大不了就是个死,你也给老子去死!”不解气一般朝着蜷缩在地的人最脆弱的地方又是一脚。
唐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这劲与往日大有不同,拳拳到肉,打的两眼泛红,嘴里一口一句问候老母亲的话往外蹦,最后举起椅子要砸到男人身上的时候,猛地顿住,像是回神了一般,楞楞地看着脚下痛呼求饶的人渣……
手里椅子掉在男人身边,那人吓了一跳,哭得更狠了,唐糯退后几步,指着校长,“你他妈敢给老子说出去,老子叫人问候你全家!懂?!”身下的男人扭动了几下,点点头,唐糯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
他不后悔打这个衣冠禽兽,可…为什么控制不住,差一点点就要了这王八蛋的命。
脚步慢了下来,正在上课的时间,校园里一片寂静,公告栏上贴着某某学生的表彰,某某学生的警告,唐糯撕下一张表彰,后面叠加了一堆没有铲干净的碎纸。
‘处分’、‘故意伤人’、‘唐糯’、‘退学’
捕捉到几个字眼,这是几年前没有铲干净的字,当时这张大通报用红纸贴出,一帖就是几年,唐糯的名字在这所学校成了污点…眼底漫起水汽,一拳有气无力地捶在铁板上,发出‘哐’的噪音,回荡在寂静的校区内。
出了校门,空气异常闷热,惹得人心里更是烦躁,在小卖部买了听冰可,给阿秋发去一条消息。
‘没成,打了人。’
消息才发出去,电话就过来,阿秋听起来没睡醒的样子,“糯哥,没事吧。”
“没事,快打死之前收了手。”
“哦。”阿秋翻了个身,电话那头有摩擦布料的声音,“糯哥,我能去你店里吃饭吗?”
“可以啊。”唐糯打了个气嗝,碳酸呛得眼泪都挤出来,“有没有想吃什么?。”
“随便。”阿秋被那声嗝逗笑,“糯哥做的都好吃。”
唐糯望着校门口,牙根紧咬,面部的肌肉有些许抽搐,手里蓄力,一个捏得不像样的可乐罐子朝着门口抡去,越过铁栏,身后传来保安的叫骂声,唐糯只觉得心情愉悦。
回到音餐,大壮坐在门口的样子和一只看家犬没什么两样,可唐糯也喜欢有大壮这么个忠心耿耿,憨憨傻傻的小弟,怎么也比姓梁那种禽兽好上万倍。
“老大,你可回来了。”大壮见到唐糯就摇着尾巴上去,“大家伙熬了一晚上,总算是把下游的数据都给探清楚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唐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壮就给他捶肩,“阿秋下午会来吃饭。”
“阿秋可是个大忙人。”
“人家是大好青年,祖国花朵,和我们这些二流子比?”
大壮没法看到背对自己的唐糯有怎样的表情,傻了吧唧地就附和‘对对对’。
唐糯拍开肩上的手,“查的数据呢?不给老子看,它自己会进脑子么?!”
手里的锅铲子自如飞舞,脑子里还都是数据上的问题,这家店必须得搞出个清吧,怎么能在一街这种地方做没前途的音餐?
“糯哥。”阿秋从门帘那里探出个头,“我来了。”
“快好了。”一边的大壮麻溜地把碗碟递上去,最后一盘菜才算是端出去,其他兄弟们都不在,就留了他们三人。
唐糯踢了踢身边的铁桶,“这是什么?”
“油漆。”
“你带料酒我还觉得正常,你想吃油漆拌饭?”
“不是,是给你玩的。”阿秋嚼着饭菜,今天没有戴着眼镜出来,看上去倒是像头奶狼,有些桀骜不驯的痞气,唐糯也是搞不懂阿秋这性格是怎么来的,“你说这里要搞清吧,偶尔也供应点限份数的夜宵吧,糯哥手艺这么好。”
“你只是想来蹭吧…”唐糯笑的颇为宠溺。
“被发现了。”
吃了有一会儿功夫,大壮拍着唐糯的背,“老大,你别喝了!”
“没事…老子没醉!呕!”撑着桌子的手一软,唐糯枕着手臂就这么趴下。
阿秋盯着唐糯半晌,“我先走了。”大壮点头。
唐糯躺在椅子上,不安稳地翻动着。
店外炸开的雷如撕布帛,大壮吓了一跳接着就是几句咒骂,“闷成这鬼样子,特么的果然要下雨,”尿差点没逆流,拉起裤子,“老大!要不你先回……”探出头的时候,唐糯已经不在店里。
“小老板才出去啊。”胖叔正好进来,“我把桌布买回来了。”
大风吹得外套的拉链拍在腰后侧,风雨欲来却不挡夜间消遣的人前行的步伐,整个世界,唐糯觉得自己就是个逆行者,与周身的节奏格格不入,视线模糊,步子踉跄。
翻过铁栏门,夜晚的学校看起来好不诡异,又是狂风大作,从过道窗户微启的缝隙里挤出风啸的尖锐声,路尽头的监控闪烁着红光,唐糯把兜里的刀具掏出来,朝着监控丢去,喝了酒手也不稳,丢空了又连续投掷几次,总算是砸烂了。
撬开油漆桶,里面粘稠的红油漆摇晃,唐糯痴痴笑了下,一股脑把油漆泼在校长办公室门上!一脚踹翻一边的发财树,沙土散了一地。
两指沾上油漆,在一边的空白处写上大字,
‘畜生不如!’
‘不配为师!’
‘我艸你大爷的!’
‘给老子提鞋,你都特么不配!’
拖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办公楼,仰面看着如针的雨滴从天而降,砸的生疼,也是,万里高空的冲力能不疼吗?擦了一把眼前覆盖的湿濡,翻身就要跳出校门,脚下一滑,出门摔了个狗吃屎。
雨势越发的大,如果不细看估计是看不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只依稀看见有一道地面上多了凸起的银色弧度。
分不清是有人还是雨势过大,唐糯觉得自己出现幻觉,感觉有什么是在靠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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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秋:油漆是给你玩的。一桶50还钱!
唐糯:没钱!
【小朋友不要学习啊!!!】
第8章 第八回
身下的地面如海浪般起伏。
“呜…”唐糯挡着眼睛,咬着下唇,任由雨水冲刷自己。
脸上的凉意停下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唐糯一度怀疑自己发生错觉,“每次都要我来捡你么?”
“怎么每次都是你?”唐糯就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青阳林,“滚,别管老子。”
“你是不是对你那张脸太自信了?”青阳林把伞朝着唐糯的方向倾侧,伞顶的雨水倾泻而下,一股水流全打在唐糯脸上,“要被人捡走了哦。”说着还轻笑一声。
“你故意的吧…”雨水流进口腔,和当时的关东煮一样,感觉嘴里特别甜。
“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想回去。”
青阳林沉默了半晌,一把拽起唐糯,支撑他半个身子,“回店里。”
“太冷。”
“和我回去。”青阳林想自己说的不够准确,“回家。”
唐糯目光游离,“不要趁机占我便宜。”歪嘴一笑,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对落水狗没兴趣。”
唐糯踌躇着站在玄关,头顶的暖灯打在自己身上,面前的室内装潢是自己那个廉租房无法比较,发丝上水珠成串的砸在大理石上。
青阳林丢了条毛巾给他,“去洗澡。”
热水落在身上,打了个机灵,门把被旋开丢了一套衣服,唐糯忘了毛玻璃的作用,下意识躲闪抱住胸,随后觉得自己脑子怕是被驴蹬了一脚,胸有什么好护的?越想越羞恼,“你大爷!开门不能叫一声?!
青阳林在另一个浴室冲洗完,就靠在沙发上,“跑出去淋雨做什么?伤痛文学看多了?”
“我怎么没发现你以前屁话那么多?比老子还多?”唐糯把自己丢在沙发上,“这沙发比床还软。”
“今晚就是给你当狗窝的。”青阳林手里捧着…量杯?
“你喝的是毒药么?”
“要尝尝?”唐糯嫌弃地噫了一声,青阳林挑动了下茶袋上的拉线,“说吧,怎么了?”
“私事。”唐糯拒绝说自己的事。
青阳林扬了扬眉头,“不好奇么,我为什么在那里?”
“你为什么在哪?”唐糯看着青阳林一副‘快问我’的神情,暗自翻个白眼,顺着话题往下说。
“你身边有我的人,我时刻可以注意你的行动轨迹。”
“你!”唐糯从沙发上弹起,与青阳林拉开了几步之远,“你他妈下游的人?有什么居心?!“
“我打了通电话,没人接听。”唐糯一脸警惕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被踩尾巴的猫一样,青阳林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借了云朵的手机给她爸打了电话,说你不在店里。”
“什…你。”唐糯半天才反应过来医生说的意思,“你又耍老子!好玩?”
青阳林含笑喝了口茶水,“我还没吃晚餐,很饿。”
两人对视——
唐糯摇头,“我不干。”
“没叫你干,叫你做。”
又是死命摇头,“我不做。”顿了一下,唐糯戳着青阳林鼻尖,“你搞颜色?!”
“一晚两千,是你的服务费,我出得起。”青阳林倒是没想到,听到服务费之后,唐糯如此乖巧地就去做了饭,然而…青阳林看着面前黑成一团的菜,又看着围着围裙的唐糯,“故意的?”
“锅用的不顺手,爱吃不吃。”唐糯趴在桌子上,用筷子夹起一块‘煤’朝青阳林投喂,“啊~”
青阳林嫌恶地往后缩了缩脖子,长得像块炭,闻起来像坛老醋,吃了可能会出事。
“你不吃就不给我两千了…”唐糯可怜巴巴地嘟起嘴,手里的筷子摆了摆,“吃嘛~”
看着青阳林脚绊到椅子腿还要故作镇定离场,唐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还服务费,真当老子做鸭的?”
青阳林这饭算是没吃上,唐糯的服务费也是没了着落,
唐糯仰面躺在沙发上,客厅的鱼缸泛着幽幽蓝光,偶尔还有鱼翻滚溅起的水花声,唐糯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感觉呼吸不是很顺畅,左右翻滚了一圈,趴了一会儿也没缓解,反而脑子里的白色越扩越大,最后腾起,抱着被子踹开青阳林的卧室门。
青阳林托着下巴在台灯下办公,责备地瞥了眼唐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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