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百人小队一路向漠北策马疾驰,僻远的小路上只留下一阵扬起的尘烟。
离漠北越近,周围的景色越发荒凉,低丘上稀稀拉拉地杵着几棵矮树,蜿蜒的小河将将没过飞扬的马蹄。
而二月里的寒风就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子割的人脸颊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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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栎上传来声声鸦啼,黎昊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驿站。
黎昊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递给随从,发现石玉正在打量着自己。
石玉大大方方地摘下围在脸上的面巾,冲着黎昊翻了个白眼。
黎昊一乐,向着石玉走了过去。
“你看你如今这一副糙模样,不如在京城的时候水灵了吧,非跟着我们来漠北吃沙子。”
“你位高权重,自然是不懂我们这些边陲小民的苦衷,只能现有军功在手,你们那个皇帝才能多看一眼我们这些苗民。”石玉将面巾细心折好,收进内兜里。
“这么说来,你也算是有求于我,快叫声大爷听听。”黎昊斜倚在立柱上,逗道。
石玉很给面子的呲出一口大白牙。“做梦吧你,不过我忘记打听一件事了,你们在漠北的那个什么女兵营是操练什么?”
黎昊嘿嘿笑道:“那个女兵营,全是收留的匈奴战俘或者战争中无依无靠的妇人,你到那呀,就跟着一块做饭洗衣吧。”
“你!”石玉一听,顿时吊眼圆睁,就要过来打黎昊。
黎昊闪身一躲,哈哈笑着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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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斑驳的云层,直直地射向大地。
黎昊打开房门,就被黄沙吹了个劈头盖脸。
不过他们自然是顾不上恶劣的天气,继续向着西北疾驰。
几日后,他们终于赶到了陇西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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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道两个大字遒劲有力的挂在城楼上,无情的嘲笑着此刻狼狈躲在里面的人。
厚重的漆门缓缓打开,黎昊领着百人小队徐徐进入这座百年老城。
黎昊待收拾妥当,前往议事厅,亲自从钱宁手中接过军报。
边镇的情况他早就已经打探清楚。
边镇距狄道约有百余里,北接鄂尔察布草原,南踞山腰,向东可直入关内平原,西有渭水,漯河抱关而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黎家先祖更是清楚此处重要性,征调民兵加筑城楼,增设瞭望台和垛口,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只是没成想,钱宁还是缺了杀伐之气,竟然做出弃城逃跑一事,白白让一城百姓送葬。
钱宁也知道自己苟活全凭皇帝开恩,乖乖地配合黎昊接手军中事务,蔫头蔫尾地跟在黎昊身后。
黎昊大致梳理了一下情报,发觉此次匈奴虽然来势汹汹,但可能后继不足。
乌达鞮候手下的鹰师虽然小有捷报,让他们在王庭好好地出了一回风头,但怎奈此时他们的主人尚未完全掌握大权,不可能向大燕完全开战,所以最近应该是小打小闹比较多。
何况黎昊也算是重来一世,蝶翅虽然有力,但明显还没有刮到漠北王庭去。战事上虽然有些出入,和上辈子也能算是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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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昊静下心神投入到备战之中,暂时逃离了燕京城中的暗流涌动,而此刻却仍有人在其中挣扎沉浮。
第49章
此时京中
皇帝这一番行动引得朝中愈发暗流涌动,而近来圣宠颇浓的郑美人又带着母家鸡犬升天。
再加上皇帝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行事之间颇有雷霆之意,使得京中局势越发不明朗,一时之间京中人人自危。
就在此时,却恰恰好成了一些人自作聪明的舞台。
东宫内
还是那个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凑到林承煜跟前,道:“殿下,我们蛰伏日久,朝中有些人竟敢起了邪思,依您之见我们?”
林承煜抬手,止住了谋士想要说下去的话。
“老三那边万不能出错。”他抬眼望向窗外那被寒风裹挟着的流云,继续道。“告诉户部漠北军需给孤盯紧了。”
谋士无声地张了张嘴,但是看着林承煜面上严肃不似作假,又在心中暗自盘算,最终还是应下声来,退了出去。
林承煜起身行至窗前,将窗户打开的更大一些。
燕京今日里是天高云淡,凛冽的风刮在林承煜的脸上,他侧头北望,漠北的天也是这样吗?
“将军,校场里有人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黎昊闻言,放下手中的文书,他前几日亲自带兵偷袭了匈奴前锋营帐,算是好好振作了士气,现下正想着如何能够来一票大的,好把那帮蛮子彻底吓回大漠里去。
黎昊一下子被勾起来了兴趣,自己治军不可谓是不严,这军中竟然还有敢违反自己命令私下斗殴的勇士在。
待黎昊出了帐子,看清楚这二位是谁就明白个大概了。
另一人先暂且不提,剩下的那个人就是让黎昊时不时脑袋疼的石玉。
石玉先前曾向黎昊请命建立一个女兵小队,黎昊也做个顺水人情,干脆提拔石玉为百夫长。
只是石玉空降而来,难免引得军中有人不满,再加上石玉刚到漠北,脸皮还没有被漠北的风沙摧残过,落在这一群男兵眼里,就好像一块肥肉掉进了了狼群,总会有不开眼的过来调戏几句。
今日就是如此,石玉在训练的时候,相邻小队的百夫长过来出言调戏了她几句,而石玉也是个暴脾气的,前几日忍气吞声憋不住了,这回直接呛了回去,那个百夫长觉得自己的面子上挂不住了,上前一把揪住了石玉的头发要往地上摔。
石玉也不是个吃素的,来了个借力翻身,双腿夹住了对方脖子,就把他给钳制住了,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此刻石玉啐了一口血沫,冲着那百夫长仍旧恶狠狠地道:“你敢再来,老娘我把你收拾到满地找牙。”
黎昊颇为无奈,只好重重的咳了一声表示自己来了。
人群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骚松,飞快的排好队列。
他打量着这两人,只见石玉嘴角乌青,头发散乱,模样甚是凄惨。又看向另一个人,那人脑袋上被砸了个大包,眼眶还被打得发紫,黎昊瞬间觉得自己脑袋不仅疼而且还变大了。
不管怎样,这二人在军中私自斗殴,就是违反了军纪,于是黎昊板着脸让人罚了那百夫长五十军棍,石玉四十军棍。
命令一出,就有人上前引着二人去领罚,石玉却转过身来,上前道:“将军,我也有错在身,理应同罚军棍五十。”
黎昊看着石玉,无奈的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表示了同意,就让人将他们领下去了。
翌日,黎昊准备骑马出镇巡视的时候,发现石玉站在城楼上,不知道向远方在望着什么。
他上楼拍了石玉一巴掌。
石玉嗷的一嗓子叫出声来,把黎昊也给吓一跳。
“很疼的!你知道不!”石玉扶着城墙嚎道。
“昨天那么英雄,我还以为你不疼呢。。”黎昊堵着耳朵,皱眉道。
“我那不是为了在军中立威吗?”石玉嘟囔道。“谁不知道挨打疼呀。”
黎昊哭笑不得,于是令石玉随行出镇巡视,名曰熟悉地况,实则是表现出对石玉的重视,帮她日后在军中好混一点。
石玉咧着嘴翻身上马,驱马赶至黎昊身侧,道:“我前些时日统计女兵营的时候发现女兵营中也是有一些年轻人的,所以我想从中挑出来五十人单独组成一小队,训练成苗寨里那样的兵。”
黎昊沉思片刻,石玉一身的好功夫如果就干些后勤的工作确实是有些浪费,倒不如给她一个机会,虽说像苗寨女子一样不太现实,但是将来训练好了,也是能有奇用的。
此事百利而无一害,黎昊自然是点头应下。
不过你他还是嘱咐道:“你昨日只是与一人发生摩擦,我还能看在西南剿匪的份上护你一时,以后若是还有这类情况,我也不能打保票了,军中自然是有军中的规矩。”
石玉也明白黎昊的难处,点头称是,便勒马退回他身后,擦身的时候,她小声说:
“你可不要小瞧女兵的厉害。”
黎昊笑笑,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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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溪郡
林平征此时来卢溪郡不过将近一年的时间,如今入了冬,依旧难以适应此地闷湿的气候,一来二去,身上竟然发了皮疹,白日里倒还好,一到晚上才是瘙痒难耐,坐卧难安。
这皮疹本就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大夫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是开了些止痒的药膏,又让林平征平日里注意些,好好修养。
林平征寝食难安,只不过数日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而就在此时,原本一直不怎么得宠的通房小妾方氏忽然献上了一道方子,说是祖传的秘方,特意献给三殿下。
林平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却没有想到竟是有了奇效,而那方氏也借此扶摇直上,直接抬了侧室。
王逍鹄扣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幅场景。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林平征裹着羔裘斜靠在榻上逗弄着新近得来的雀鸟,方氏则穿着件嫩绿的袄子在一旁陪坐,在这深冬里显得是格外的小家碧玉,我见犹怜。
林平征见进来的是王逍鹄,懒懒地抬起眼皮,道:“先生可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了?”
说着,拍了拍方氏的屁股,示意对方离开。
方氏佯作羞恼地锤了林平征一下,旋即娇笑着起身离去。
出了房门之后她刻意放缓了脚步,竖起耳朵听着屋内人的谈话。
可惜方氏只听见林平征嘲讽的笑声,没过一会儿,王逍鹄关门离开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林平征身侧,半趴在对方的怀里,一双葇荑轻抚着林平征的后背,为对方顺气。
“还是你这个可人儿最懂本王。”林平征嘟嘟囔囔抱怨道。
方氏见他这副模样,笑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王先生跟在王爷您身边多长时间了,必然是最懂王爷的,您可不能把妾身和王先生比在一起,不然让先生听见,您又该被说了。”
“他敢!”林平征眉头一皱,看向怀中人那愁眉啼妆的样子,又压下声音来哄道:“你呀,就是太软糯了一点,改明本王就告诉他王逍鹄让他对本王身边的人放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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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方氏端坐在铜镜前。
一个眉眼寡淡的婢女上前为她解开发髻,俯身前倾拾起桌上的檀梳。
忽然方氏感觉耳边微热,就听见一句“你今天做的很好。”
方氏面露惊色,双手紧紧抓住裙摆,透过铜镜看着那婢女收拾好物件起身离去。
第50章
是夜,一个守夜的匈奴士兵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忽然他回头的时候似乎看见了什么,困惑地揉了揉眼。
“这儿怎么有汉人女人?”他走上前去,用不流利的汉话嚷道。“你们这帮娘们是不是又想偷跑,再有下次当心老子打断你们狗腿。”
“打断老娘的狗腿?”眼前裹着破布的女人从腰间抽出手臂,露出破布掩盖下的铁甲。“你个霉石烂坎的玩意儿也得有这命。”
电光火石之间,匈奴兵只感觉自己颈上一凉,紧接着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他无声地嘶吼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汉人女人造反啦!”刚刚一直注意这边的匈奴兵慌张大喊。
立刻就有几个匈奴兵围了上来,想要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汉女。
石玉后退几步,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瞬间一匹栗色骏马越过木杖,奔至石玉身侧停下。
适才想要围过来的匈奴兵纷纷停住了脚步,明显是有些瑟缩。
石玉也没有恋战,驱马回身,与帐外刚刚赶至的百人小队汇合。
战争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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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昊早就率领着大部队,潜伏在浓浓的夜色里。
长时间的战争,不仅铸就了剽悍的匈奴人,也让本该侍弄农桑的汉人磨练出了狼一样的耐力和勇气。
黎昊眼睛微动,敏锐的捕捉到了远处匈奴前锋营帐处传来盈盈的火光。
“上!”
他加紧马腹,高举长枪,带领着身后数千精锐,向着那光亮处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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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石玉浑身上下早已被不知是谁的鲜血浸透,她刚刚不小心被刺伤了胳膊,此刻正火辣辣的发痛。
她没有心思去查看自己的伤口,只能重复着挥起手臂,长刀落下,就又带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有他们粮仓!”一个士兵在混乱中冲着她吼道。
“烧了!”石玉用受伤的手从腰间抽出火折子,奋力向着那个士兵扔了过去。
那人从马上跃起,使劲去够火折子,接到的同时也重重摔落在地,飞起高高的尘土。
他吹亮了火折子,向着粮仓的方向投掷去,细小的火舌贪婪地舔舐上包裹粮草的木墙,很快就燃了起来。
石玉的眸中倒映出熊熊火光,她侧身砍倒一个想要从背后偷袭的匈奴兵,紧接着她再回头,就看见自己那英勇的同袍被马蹄踩破了肚子,苦苦地在地上挣扎。
她一个矮身,躲过了平削来的匈奴直刀,策马上前一刀结束了同袍的痛苦。
“这该死的!”石玉大喊,又是手起刀落。“黎昊怎么还不来?”
面前的匈奴大汉抬起手臂,然而此时石玉已经来不及挥刀了。
我命该绝于此吗?
忽然大汉的胸前冒出一个银白色的尖刃,旋即被重重地甩在地上。
“我今天救你一命,你日后少呛将军两句。”说着,副将将戟刀抽回,又勒马回身入了战局。
石玉一愣,旋即放肆大笑,鲜血的映衬下显得那双吊眼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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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昊此刻正骑在马上,与一匈奴骑兵对峙。
这骑兵身材短小精悍,提着一把青铜刺,脚上踩得是铜包木心的马镫,明显在匈奴中也能算上个重要人物。
黎昊左手紧攥马缰,右手持一杆银白长枪,双眸死死地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眼见着那人要向他斜刺过来,他夹紧马腹,长枪回旋,一击击中对方肋下,直接将人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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