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莫怀风所料那般,陈沇怀孕三月有余,和楚峰,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威武将军战胜归来的时间完全重合。
莫怀风过去确实曾在京中住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楚峰,两人一见如故,成了莫逆之交,后来莫怀风离开京城来到这南方小地,才和楚峰断了联系。
他知道楚峰府上有一罪臣之子,名叫苏珺,是一个小哥儿,自小在定威侯府长大,和楚峰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曾经他听楚峰说,等将来苏珺长大了,他也功成名就,就要将苏珺娶进门,说这话时楚峰眼中的深情让莫怀风看得眼酸,不禁好奇起到底是什么人,能将这位年少成名的将军栽得如此深。
一次偶然的机会,莫怀风到定威侯府找楚峰时遇到了苏珺,只一眼他就确定眼前这人正是楚峰搁在心尖上的那个人。
莫怀风见过的人不少,美人儿也认识很多,但能长成苏珺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
当时的苏珺被楚峰照顾得无微不至,出入也跟着嬷嬷和仆人,穿衣打扮比现在好不知几倍,乍一见莫怀风差点以为自己遇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两人还未来得及打招呼,楚峰那刁蛮任性的哥儿弟弟就喊人来把苏珺接走了。
苏珺自始至终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怏怏不乐的样子,有没有看见他莫怀风并不知道,只是那一次见面给莫怀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今天一看见他,马上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苏珺,或者说现在的陈沇和楚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怀风无从得知,但陈沇肚子里的这个小孩,十有八.九是楚峰的孩子,指不定楚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莫怀风还想再套点话,恰在这个时候程允和杨鸿进回来了。
他聪明地没继续绕着陈沇说事儿,几人闲聊了一会儿,柳文就回来了。
柳文的动作很快,第二天辰时刚过,就带着一群人来到铁村。
此时村子里的人都在外面,很快就有人看到这一行人,有人认出其中一个是镇上的官老爷,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不过一会儿就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李凡很快就把程允两口子带过来了,一行人围在程允搭的那个棚子前指手画脚说了好久的话,又走了进去,在里面呆了好长一段时间。
村子里的人大多没见过那么大的阵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在私下议论起来。
“程哥儿那棚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引来那么多人。”
“我认出了那里头的几个人,都是镇上的官老爷们,还有镇长和咱们村长,到底是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看怕不是程哥儿这玩意阻到了谁,被人投诉去了吧。”
“能碍着谁,隔壁的地就是他们程家和杨家的,要真被人投诉,也只有杨家那后娘了。”
“也不一定,之前孙哥儿那几人不也和程哥儿过不去么,背后说人坏话说的可难听了,一看人家程哥儿弄这个,指不定就把人给告发去了。”
“你们说,这些官老爷们是不是特意来看程哥儿那个棚子的啊,话说这玩意做起来,是不是真的能防住冻雨?”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冻雨是那么容易就能防住的吗?就算把雨遮住了,那寒意也能跑进去。”
有人突然说:“你别说,那里头可暖和着呢。”
“你怎么知道的?”“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被问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被一群人盯着看得头皮发麻,最后只能招了,“那天晚上我不是好奇么,就走到里面去看了,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里面确实比外面要暖和。”
本以为会被人鄙视,怎么知道众人都好奇极了,抓着他问了一堆关于棚子的问题,让那人顿时面上有光,连腰背都挺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不知道的,也给他们吹个全,本来做的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倒让大家捧着来了。
另一边,在家里躲着取暖的李凤娇和王翠也收到了消息,她们从榻上弹身坐起,惊呼道:“什么?官府的人来了,还在程哥儿的地上?”
第78章
王翠近些日子来也不好受。
上月刚过生辰,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周边的闲言碎语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自上一回有人在她跟前说过杨家那傻子的事情后,后面陆续一段时间都有不少人来和她提过这件事,话说多了就连她那不管事的父亲也听闻了这件事。
那天在家里王屠夫刚提起这事儿,王翠就慌得不行,本以为她爹肯定要生气,却没想到王屠夫竟说:“那个傻子的,小时候不是和你玩得挺好的嘛,我瞧着他们家现在条件好了不少,那天镇上的人来我这儿取肉,还跟我说如今南明城上的悦琼楼也有他们的一份,我琢磨着要是你喜欢的话,嫁过去也不是不行。”
王翠近来天天在想这件事,被王屠夫这么一说,简直说到心坎里。
但她虽然平日大大咧咧的不像个女子,一谈到婚姻大事还是止不住害羞,一边娇嗔着“你瞎说些什么”,一边在心里计算着真要嫁给那杨大傻,自己能获得多少好处。
可惜后来那傻子跟着那劳什子修路队一跑就不见了半个月,回来后和程哥儿天天窝在家里,再后来开始下冻雨,程哥儿也不收菜了,王翠就算有心想接近探探口风,也没有那个机会。
程哥儿这边走不通,王翠就把主意打到了杨家那边。
李凤娇是杨大傻的后娘,从小到大王翠听多了那后娘是怎么对待杨大傻的,知道这人不是个好对付的。
但她对杨大傻没有感情,看中了这个人,也不过是看准了杨大傻和程哥儿是个好说话、好欺负的,与其嫁给一个家里条件不好的,对她颐指气使的汉子,还不如找一个她能驾驭的。
所以李凤娇怎么对杨大傻,王翠完全不放在心上,而且她也有自信等她入门后能制得住这个女人,只要不碍着她,必要时可以推波助澜一把,那王翠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和她示示好。
另一边厢,自从程允和杨鸿进成亲后,李凤娇就一直没有过过几天舒坦的日子。
在外程允两口子生活过得越来越好,村子里的人都对他们羡之又羡,还天天来李凤娇面前说这说那的,说他们杨家找到一个好媳妇儿,杨大傻有福气云云,私底下李凤娇却没有得过他们任何的好处,偶尔还被那些眼红的人酸她气她,自己只能生生应下这些虚名,李凤娇对程允越发不满。
王翠头一回找上她时,李凤娇还很惊讶,心说这傻子怎么就那么吃香,后来被王翠捧了几下,听了几句窝心话,整个人态度都变了。
两人一拍即合,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往杨鸿进那边塞人,但一直找不到办法。
李凤娇对杨鸿财说过几次,让他叫那两口子回来吃饭,好让她顺便提一下这件事。
她知道程允那小子肯定不乐意的,心里也有些惧怕他,但俗话说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私下安排怕他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反抗,那在他面前知会一句,让他知道有这件事,聪明的话就讨好一下她这个做娘的,要是还和她对着干,下堂妻就是他的下场!
两人苦苦等待时机过了大半个月,这不总算给她们等来了机会了。
王翠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面的天冷得要命,她根本懒得动,连饭都是王屠夫做好喊她去吃的,是以根本不知道程哥儿在田地上搭了个棚子的事情。
然而一听说官老爷们聚集在程哥儿那儿,大家都跑去看了,王翠连鞋子都没穿好火急火燎地跑出去,被冷得直打了四五个喷嚏,才不得已回去穿衣穿鞋。
她去到田地上的时候,四处早已围满了人,王翠急匆匆地看了一圈,没看见李凤娇的身影,便随便抓了个人问了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几人也不太清楚实情,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胡乱猜测一通。
王翠根据他们的话拼凑出一个大概的故事,无外乎就是程哥儿突然在田地上做出个棚子,许是碍着别人了,又因为程哥儿和镇上悦琼楼的老板熟悉,旁人制不住他,便投诉到官老爷那儿去,现在官老爷带着人来抓人了。
王翠一听心里一动,真是瞌睡送枕头,这不就让她逮到了机会把程允扳下来,好让自己成功上位么?
她眼睛转了转,心思绕了不知多少个弯儿,过了没一会儿远远看见了李凤娇,两人视线一交错,很有默契地就走到一个角落边上。
王翠还没站定,就语带激动地道:“杨夫人,您都听说了吗?”
李凤娇被她这声杨夫人喊得心情那叫一个愉悦,掩嘴笑了笑说:“你这丫头,哪用这么见外。”
她把王翠拉到一边,小声跟她咬耳朵道:“你我二人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了,今儿这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早就看那不会生的不顺眼,今天总算让我逮到了他的不是。”
她拍了拍王翠的手,一副慈眉善目说:“你放心,只要把那人拉下来,我多的是办法整治他!到时候你就安安心心地嫁进来咱们杨家,那些原本属于程允的东西一件也少不了你的,只要你到时候别像他那样气我,我们杨家肯定对你好。”
王翠哪儿能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在心里鄙视地“呸”了她一声,心道等我进来了,那些东西就都属于我们王家的,你这个后娘算什么东西。
但她面上不显,讨好地笑着,乖巧道:“都听杨夫人您的。”
两人小声密谋着些什么,眼里的算计表露无遗。
程允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忙着招呼眼前这一群人。
他没想到柳文的动作竟能这么迅速,昨天才刚说完,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人过来,他人都还没睡醒,就被拉着出去应付。
这群人来这边所谓地“视察”,让他想起过去校领导检查班级情况的画面,不禁有点怀念又觉得有点有趣。
寻常人看见官老爷都下意识地毕恭毕敬,那些泥腿子们就更拘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整个人不自在得不行。
然而这个叫程允的家伙,看见他们不卑不亢,看那样子还饶有乐趣,听说他是柳文在南明城那家悦琼楼的合伙人,起初还对柳文怎么找个泥腿子做搭档有点奇怪,如今看到真人,倒能理解柳文的做法了。
他们听柳文说这个叫程允的家伙想到了解决冻雨的办法,大家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的,不是他们看不起村里的人,实在是冻雨的问题存在已久,突然有一天有人来跟他们说,一个来自农村的哥儿找到了解决办法,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但柳文毕竟是近来整个南明城风头无二的人,单说那家南明城新开的悦琼楼,就让人不得不敬佩,就连这回京城的人要来,听说也是冲着悦琼楼三个字来的,于情于理,他们也该给柳文卖个面子。
柳文在来之前还给他们卖了个关子,只说搭了一个棚子,具体也不和他们细说,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了这一行多半是白费功夫的心思。
不过就算给柳文个面子,往后去悦琼楼吃饭少排点队,冲着这个也得来一趟看看。
然而当他们远远看见在一片光秃秃的田地上特别显眼的一个大棚子,一行人眼前一亮,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
等程允来到现场时,听到的对话便是——
“……是个好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
“要是真的起效果了,那必定是惠及大众的好事情!”
“肯定能起效果的,你看看这个棚子的防水效果多好啊,里面也是暖和得不行,即便长远来说可能日晒不够,可只要能把这冻雨挡住,过不了多久等冻雨过去了,再补补阳光不就成了么,我就不信这场雨能下一整个月!”
“柳老板,你哪儿找的人,脑子实在灵活,妙哉妙哉!”
……
程允站在棚子门口,听见这波彩虹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还是杨鸿进喊他,他才硬着头皮走进棚子里。
程允一出现,大家又把刚才说过的那些话搬出来再说了一遍。
他尴尬又不失礼地笑着接受了大家的赞美,详细地和众人解说了一遍棚子的运作原理,众人听完后,又细细地讨论起来,在里面待了约有一个时辰,大家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离开时已经几乎要拍板将程允这个棚子推广开来。
村长是中途赶到的,来的时候有人火急火燎地跑到他家拍门,说来了好大一群人围在程哥儿那儿了,怕不是程哥儿惹了什么事儿,把村长吓得裤子都没穿好就跑出来了。
到了那里的时候,还未了解清楚发生什么事,就一个劲地开始道歉,说自己管教不力,希望大家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们村子里的人计较云云,听得大家一头雾水。
等事情都弄清楚以后,村长松一口气之余又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程允和那些官老爷们谈天说地,仿佛都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同时又觉得似乎这样也理所当然。
后来再听到官老爷们说要将程哥儿的棚子推广出去,以后等成事了以后,这个功劳就归在铁村头上,村长听了简直受宠若惊,再看程允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而那个来他家里拍门,乱报消息的人,在他心里已经被定了重罪。
什么破玩意儿,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情,却搞得他在一群人面前落了玩笑,回去以后别再让他看见那人,要不然可有他好受的!
第79章
村长原本想把人带到自己家继续详谈,毕竟村子里来那么多官老爷还不是为了找茬的机会可不多见,然而等他们一迈出程允的棚子,外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个个好奇地想上前来打听。
村长生怕这些官老爷心里会不愉快,板着一张脸挥手让他们别为在那儿,而那些官老爷们一看见这么多人,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装模作样地端起架子来。
村里的人一看,嗬,这不就是程哥儿犯了大错,把大家都惹毛了的样子么!
柳文请大家移驾到他悦琼楼让他好生接待着,让村长也一起来,村长原本还在为不能把大家邀请到自己家感动遗憾,一听要去悦琼楼,连忙答应。
于是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程允只来得及和赶来围观的程宝儿说,让他去家里陪陈沇一下,马上又跟着众人到镇子上去了。
众人一走,整条村子的人都沸腾起来了。
大家褒贬各异,明明根本不知道那群人在棚子里说的都是什么内容,却不妨碍他们把事情说得像模像样。
有人说:“你们看到村长的表情没?感觉事情好严重的样子,不会真的是有人把程哥儿这个棚子告到官府那里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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