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江汜的目光往前看过去。
陈墨看过帖子,知道窦惊澜长什么样,靠背影就认出了人,嘲讽道:“他可真闲,上午刚跟你打架,下午就在这撩omega,佩服,佩服。你刚刚是不是要为了这人和我翻脸?江汜,你是真瞎啊。”
陈墨接着道:“不过他旁边那个omega长得还挺好看的,真漂亮。”
江汜再张嘴时声音都哑了。
“你他妈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
他闭了闭眼睛,艰涩道:“……你家,你家借我住一晚上吧,行吗?”
他话里的委屈太明显,让大条的陈墨都察觉到,没再说刺激人的话,撇嘴道:“答应你就是答应你了,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吗?那肯定让你住啊。”
一路上隐忍着的疼痛现在全数爆发,江汜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想,也动不了,只剩下一个念头。
脚踝。
脚踝被踢的地方真疼啊……
第124章 两个月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只是窦惊澜的幸福不是他而已。
他应该提前想到的,现在就不会那么难过了,窦惊澜也要谈恋爱、生活,自己这样粘着他算什么?还以为大学住一个宿舍就能……
不……这都怪他自己……如果当时他没端着架子说自己失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直接和窦惊澜说清楚能多累呢?
那万一说出来了?说出来之后呢?
以窦惊澜的性格,是不是还要照顾他大学四年?
窦惊澜还真可能做得出来。
算了……算了吧,离他远点。
窦惊澜也要有新的生活了……
他被巨大的海浪扑了一下似的,头昏脑胀,直到被陈墨的声音提醒。
“江汜,你先说好,呆在这还是现在走?我看他们要下来了,马上看见你。”
江汜反射性退后一大步:“我们走吧。”
就在这时,原本低头的曲迎哲突然抬头看向这个方向。
直到听见了曲迎哲在自己心里响起的声音,江汜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波动多么剧烈,剧烈到被曲迎哲察觉。
他被发现了。
“汜宝?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抗拒?是不是它在你身体里捣乱了?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你怎么走了?你是来找我们的吗?窦惊澜没看见你。你要过来见见他吗?”
江汜立刻打断他:“我不过去。陈墨,我们走吧。”
陈墨双手背在脑后,跟着他往回走:“说两遍了,当我失聪患者啊?真听得见,走吧走吧啊。”
曲迎哲听到他的回复,原地呆愣一下。
但他知道,江汜现在不想让窦惊澜知道自己在哪。
他刚才体会到一股浓重的、几乎接近凝实的抗拒感情,即使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自己旁边的人,也依然像重重砸在自己心上。
他在里面感受到的,除了痛苦、就是心碎。
为什么人类会有这么具有冲击力的情感?
搞不清楚江汜现在是什么状况,曲迎哲让窦惊澜他们先走,拿出手机要给江汜发消息,问怎么回事。
结果看到好几个未接来电。
陌生号码。
手机自动拦截了,他没听见。
曲迎哲拨回去,看见跟在江汜身边的人拿起手机,声音清楚地从听筒传过来。
嚣张又带着二世祖的意味。
“喂?哪个给你爹打电话?卖东西就自己识相挂了。”
曲迎哲问:“江汜怎么了,能让他和我说句话吗?”
陈墨:“你谁啊就找江汜。”
江汜还在发懵,走路走得相当迟缓,听见自己的名字,才略微转了转头:“嗯?”
陈墨啧啧两声:“看这倒霉孩子被自己室友伤的,又伤身体又伤感情,人都懵了。”
江汜总算在他的挤兑里回神:“闭上你那张狗嘴行吗。”
陈墨:“我就不,给我打电话的人还得听我狗叫呢,不然没法联系你。我那么高贵,凭什么让老子闭嘴。”
从没见过这么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骂法,江汜“……”了一下,扶额道:“电话给我。”
陈墨这回没呛他,递来手机。
江汜现在连叫曲迎哲昵称的心情都没有,说:“不用联系了,让我自己静静吧。”
曲迎哲无措道:“可它还在你身体里!对不起,江汜,这件事是我的原因,你听我解释一下,之后要打要骂都随你……”
江汜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听。”
曲迎哲愣了。
他第一次被江汜拒绝。
江汜重复道:“我不想听。我现在一身伤,很累,它也没做什么,好歹还瞎猫碰死耗子呆在我朋友家了,那就让它住着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而且我现在有事,也是和你们靠近才受的伤,不是吗?”
他越说声音越弱:“哦,不对,是靠近窦惊澜……无所谓了……”
曲迎哲听得难过。
他的精神领域捕捉不到江汜的频段了。
他察觉到江汜有挂电话的意图,焦急地说:“等等,江汜你别挂我电话——”
“嘟——”
对面二话不说,把电话挂了。
曲迎哲站在原地。
而那两个人已经走过拐角,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江汜没有失忆,不然刚才他说那个东西的时候,江汜不会那么……那么自然。
他记得一切。
江汜把号码拉黑,手机还回去,慢慢往回走。
明明追几步,曲迎哲就能追到自己这个地方。
可他不。
这点上倒越来越像人了。
能打电话绝不多走一步。懒。
江汜笑了一声。
笑自己现在乱七八糟见谁就怼的心情。
陈墨看他又是挂电话又是突然笑起来,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你没事吧,江汜,你突然找我,不会想死在我家里,顺带养老送终吧?”
如果江汜知道自己身体里这个玩意儿想的就是在陈墨家里养老送终,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不过好在他现在不知道,所以跟着陈墨进家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准备坦白。
江汜路上路过超市,拿了罐啤酒喝,到门口时已经空了,换掉鞋子抱着抱枕,坐在陈墨家里的沙发上,眼神发直。
这人家里的沙发是皮质的,冰凉。
他说:“喂。”
陈墨竟然是自己会收拾卫生那类,进门拿了个吸尘器吸地毯,听见他声音,把吸尘器关掉说:“叫你爹干嘛?”
江汜指着自己:“我今天和昨天,是不是不太一样?”
陈墨:“啧,昨天的你……怎么形容呢,你要是有个胡子有个拂尘,就能直接飞升了。那脾气不是一般的好。”
江汜笑了笑:“因为那不是我。”
陈墨被他这句整不会了:“什么?”
江汜指着自己的心脏:“这儿,这儿有另外一个人,它现在累了,沉睡了,所以没出来,明天等我醒了你就能见到他了。”
陈墨抽抽嘴角:“你喝醉了还是怎么了?说什么胡话,大晚上的瘆不瘆人?”
江汜摇摇头,不再解释,歪在沙发上,被陈墨踹了一脚:“滚起来回屋再睡!”
江汜被他踢到伤口,痛苦地蜷了蜷。
陈墨嘶了一声,立刻道歉认错:“我踢你哪了?让我看看——我操,我不是故意的,哥,我的大哥,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咱别这么一脸痛苦行吗?你吓着我了。”
江汜收起痛苦的神态,说:“哦,那你还挺好骗的。”
陈墨:“滚你大爷的!”
看到江汜捂着肚子回屋,他识相地又闭上嘴。
自始至终,陈墨没把他嘴里那个“另一个人”当回事。
*
江汜在房间坐了会儿,突然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知道它醒了。
江汜说:“和我聊聊。”
它乖顺地回答:“好。”
江汜:“要我的身体做什么?”
它事无巨细地解释。自己的寿命只剩一年,所以想换个舒服的地方。
江汜:“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和我交流一下?”
它笑了一下:“你怎么可能答应?”
江汜短暂沉默,他的确不会答应,任什么人听见对方要用自己的身体,也不会随便答应下来,随即挽回道:“我们能商量一下使用时间吗?我可以做出让步,最近两个月都是你的。”
他正心灰意冷着,什么事也不想做,如果能达成协议,那么让他用自己的身体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也就一年。
“你还可以体验一下大学生活。”
下一秒,江汜站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对上“江汜”。
这个人用自己的脸笑得太违和。
江汜自己从没有过这样带着宽容和温和的笑意。
“江汜”正坐在床上看他,此时已经深夜,窗户没关,三十多层,只能听见夜风和远处的喇叭。
“真的可以?为什么只给我两个月?”
江汜自己想拿出这两个月稍作喘息,他得离勾起他情绪的人远一些,因此暂定两个月。
但他不想说。
“江汜”看他不回答,点头道:“好。”
“对了,算作附带,可以给你看我的回忆。免得无聊。”
第125章 情绪
*
江汜一开始想,两个月,可能不到两天他就会无聊得要死。
但没料到它的精神世界相当丰富。
或者说,它就是岁月本身,在这里,江汜拥有一个和陈墨家里相同的投影。
江汜问它,为什么这个投影不是我家。
它说它没去过。
江汜十分大方:“你可以去看看,指纹锁,给我弄一个自己家的投影。”
它笑着说:“你不怕我拿家里的东西吗?”
江汜:“真想去我也拦不住,不都和你说了两个月吗?你随意。”
它语气很温和,温和得不像那个几年前在江汜面前歇斯底里的人:“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拒绝。”
江汜:“因为郑悔很抗拒你?”
它:“嗯……郑悔……那是我第一次和人类接触,我太好动了,总想去各种地方玩,他觉得累,很讨厌我。而且我认识很多和你们这样的人类不一条路的人,所以害他总被骚扰。”
江汜一听就知道,它说的骚扰说少了:“罗刃松算吗?”
它:“他还好吧,没怎么虐待我,只是需要我的能力。还有人卖一种粉,似乎能刺激神经,但对我没用。后来在警察局看见举报他们有奖金,我就说了,白得了五万。”
江汜笑了笑,惊叹他的好运:“你还挺能误打误撞。”
因为它刻意模糊音调,所以江汜听到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我的弟弟。
江汜:“你的弟弟?”
它知道江汜听错,也并不解释,接着说:“嗯,就是住在人类身体里的那个人。”
时隔几年,原先那个记仇的非人类已经能和他好好聊天。江汜并不疑心,主要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疑心。
他不和它聊天,它也就不再回复。
这里就像一个真实的世界一样,随着江汜越待越久,这里逐渐出现各种设备。
游乐场,体育馆,滑雪场。
山、水,四季。
只是没有人。
这里像一比一复刻的精致花园,徒有空壳,毫无生机。
但好在江汜能看它的记忆。
它对江汜相当大方,甚至可以说毫无保留。
江汜在这的两个月里,像看电影一样看它的记忆。还能开倍速。
它活了很久,经历的很多地方江汜见都没见过,十分好奇,像在研究活化石。
偶尔它休息的时候江汜也会出来,并不完全按照两个月这个严格的时间。
比如现在。
江汜坐在树荫下和陈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日头很大,太阳毒辣,陈墨在旁边问他要不要去滑雪场,江汜敷衍两句,心想。
一直躲着也不是事儿,不如去见见吧。
他还是想要确定的答案。
现在窦惊澜在哪呢?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陈墨就敏锐地发现了不同,现在他也知道了江汜身体里有别人的事实,但只是单纯地认为那是双重人格。
“这是另一个啊,好久不见。”
江汜:“什么叫另一个,那根本不是我。”
江汜顺带从这个嘴瓢怪嘴里知道了自己的近况,和它嘴里的没什么不同。
躲着窦惊澜,不理曲迎哲。它有和曲迎哲相似的地方,就是敏锐的感知能力,只要关系到他们两个,就会绕道走,且悄无声息。
它的朋友看着很多,其实都是逢场。
和一群无聊的孩子们到处游山玩水,偶尔去很多个星级的酒店吃饭,给不认识的人买单,在夜晚的喷泉广场朝许愿池扔进去两个硬币许愿。
江汜有些抵触。
这花的可是江沚的钱。
抵触的情绪消失得很快,因为他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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