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在想师弟?”
“明明是在想,掌门这几日怎么不来了?”
“还有这剑招,我琢磨了好久,怎么都参悟不透其中的道理。”
魏楚不着痕迹地说京墨想听的话。
“也对,现在也就只有我还记挂着你。”
京墨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满是愉悦,点了点头,“你心里明白就行。”
他视线扫了一圈室内,最终盯到了那张沈栩汀特地带来的雪狐毯上。
“这还没入冬呢,哪用得着这毯子?”
“石面太硬。”
魏楚模糊地回了句,不打算正面解答,“睡的不舒服,就铺上了。”
京墨却觉得魏楚的回答有些不太对劲,不是这么简单,像隐瞒了什么。
他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己在意之人的莫名失落。
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毯子,京墨扯了扯唇角,“这皮子倒不错。”
“是。”
没想到京墨缠着这个问题不肯放,魏楚有点烦躁,回答少了些许耐心。
京墨自然听出了魏楚的不耐。
“这么紧张?”
“我又不抢你的皮子,这么宝贝做什么?”
“不过……现在仔细看了看,这皮子糙的很。”
京墨突然较了真,默默试探,“我送块更好的给你,怎么样?”
上一秒还说不抢他的皮子,下一秒就想送块新的换掉它。
魏楚垂了睫毛,严肃地拒绝了。
“这是师父送我的。”
“掌门既然有更好的皮子,应该也看不上我这块吧。”
沈栩汀送的……
这小崽子就这么喜欢?
京墨发现自己没办法维持脸上的调笑,就连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仿佛坠入了深渊。
他觉得自己太不对劲了。
这小崽子的东西。
上到外袍,甚至里衣、鞋袜,下到发带和簪子,自己陆陆续续帮他换了个遍!
哪样不比他原来的好?
件件都是珍品,非凡物!
京墨觉得自己的眼光好极了。
这个小崽子哪次不都是笑着说喜欢,然后甜着嗓子道谢谢掌门?
可是魏楚从来不会因为他给的东西露出这幅表情,近乎直白的依赖。
两个人像是陷入了僵局,沉默了许久。
京墨首先开了口,结果惹恼了魏楚,“我最近在琢磨一件事,你觉得,我去和栩汀商量商量,把你过到我门下怎么样?”
“掌门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喜欢的物件我不给,便拿我补上,是吗?”
这个人真是蠢到家了!
魏楚摸不透京墨的想法,他难道是心血来潮?
“沈栩汀会答应的。”
“我还未有亲传弟子,你若入我膝下,日后有我为你撑腰,这整个青……”
“掌门慎言!”
魏楚觉得京墨简直是疯了!
这个人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京墨却根本没听进去魏楚的拒绝话语,他自认为找到自己不对劲的原因了。
因为魏楚不是他京墨的弟子。
他总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对对方好。
不像沈栩汀和魏楚之间,永生永世烙上了师徒的印记。
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挣脱的羁绊。
“我去和沈栩汀提这事,你不用担心。”
“他若是为了你好,也会答应……”
得想个法子!
不能这样下去了!
魏楚没料到会出现如此变故。
他知道京墨掌控力强,便一直顺着对方。
可从桃树下送酒的那一趴过后,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了。
京墨就像是盯上了兔子的蛇。
“掌门,我不能做你的徒弟。”
魏楚柔了音调,试图平稳京墨激动的情绪。
京墨抓住了他的关键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为什么不能?”
他执拗地想要一个理由,“我说可以就可以,你担心沈栩汀不同意?”
“因为我不可以成为掌门的徒弟。”
魏楚见两人交流沟通的方式有效,松了口气。
他望着京墨,目光朦朦胧胧的,似躲非躲。
“掌门要一直待在青玄门吗?难道不打算……到处走一走?”
“我是打算看看这个世界的。”
“到时候、掌门退了位,我就可以……”
京墨感觉魏楚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掌门知道我的意思吧?”
知道……什么?
京墨听了魏楚的话,脑子乱的一塌糊涂,眸子却不自觉地亮了一下。
“我知道,您对我好,是拿我当小辈看。”
“可是我……”
茶里茶气。
魏楚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
可是他……他却不拿自己当前辈看吗?
京墨自动补全了魏楚没说出口的话。
“我若是成了掌门的弟子……”
“以后、以后可怎么……”
修真界虽然没那么多习俗,但对于师徒关系却分外严格。
叛离师门,诋毁师长定会遭到万人唾骂。
而其中,师徒相恋,更是违背伦理纲常,令人不耻。
“您明白吧?”
“掌门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楚话音刚落,京墨“噌”地起了身。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顺着魏楚的话说了下去。
“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京墨像是舌头都捋不直了,含含糊糊,“这事不再提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谢谢掌门。”
魏楚笑了笑,仰着脸,俏生生的,一如往常的模样,“掌门今儿个还在这歇吗?我那剑谱……”
“不歇了。”
京墨迅速地打断了魏楚的话,不自然地扭开头,避开魏楚的注视。
身影即将消失时。
“我是有事务没处理完。”
京墨回了身子,冲魏楚补了一句,“你别误会……”
“是,掌门。”
魏楚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望着京墨,隐隐透出几分失落。
京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洞穴的。
好像是一步一步,呆滞的,愣神的,迷糊的。
魏楚终于打发走了京墨,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只不过是将两人的身份掉了个罢了。
蛇盯上了兔子,还是兔子圈养了蛇。
这场角逐,从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
咚!
咚!咚!
京墨依靠在石壁外侧,咬着牙,眼睛充满了红血丝。
他的耳边都是心脏不停跳动的碰撞声,似乎只要他一张口,那个器官便会从嘴巴里跳出来,滚到地面的泥浆里。
这下糟糕了!
他的身边,安静的洞穴透出悠悠地烛光,分外宁静。
京墨依稀可以听见魏楚翻阅书册的沙沙声和轻声呢喃。
这个小崽子真是大胆!
居然……
原来对自己,有那种不轨的想法!
连以后的生活都考虑到了,什么去看看这个世界……
小崽子肯定是觊觎自己许久了!
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
自己对他好,只是拿他当宠爱的弟子罢了。
小崽子不愿意当自己的弟子,不就是觉得自己和他有那么一丝可能嘛。
自己大了小崽子那么多,差着辈。
他还是个小孩子,情感变得快着呢……
月亮弯弯悬挂在高空之上,点点星光闪烁,散落在夜空。
今儿这夜景怎么这么好看?
京墨恍惚间,发现洞穴黑黝黝的,透出的烛光已经熄了。
小崽子这就睡了?
明明上次还骗自己留宿,骗自己搂着他。
怪不得早上连自己走了都没醒!
与心上人同床共枕,可不得做些美梦嘛!
京墨恍然大悟。
为一切套上了合理的解释。
他急促地喘息,闭上眼,暗自下了决心。
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吧。
他不知道小崽子的心思,也不知道小崽子对他的想法。
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像以前一样。
自己虽然不能随他的意……
大不了,大不了对小崽子好一点,补偿一下他。
魏楚不知道他在京墨心中已成了一个,无法得偿所愿的可怜痴情人。
他睡的正香,埋在雪狐毯的毛茸茸中,胸口的玉佩红光缓缓流转,真气愈加凝集。
「我已收到师兄的来信,师兄赠予的洗髓丹效果显著,谢谢师兄。」
「师兄,近况如何?修炼很苦,我已达到炼气一层。我没有荒废练习,会认真向师父学习的。」
「今日我遇见灵栀师妹和大师兄了,师妹也是今年刚入的青玄门,听说和师兄的家族在俗世有些渊源。师兄最近情况怎么样?身体可还好?」
「藏书阁的杜鸣师兄可认识?他每隔一月会来为师兄送一次花,师兄不在,那些花我就帮师兄照顾着,师兄不必担心。师父也知道此事了,但没有训斥我,还帮师兄做了个花架子。」
「师兄,我去学了厨艺,自己能照顾自己了,师兄不必担心我。等师兄回来,我为师兄做杏仁酥吧?」
……
韩戎不知道魏楚的书信是使了什么法子怎么传来的,几乎每个月的固定一天,信件会出现在他的房外。后来韩戎摸透了这个规律,试着开始给魏楚回信。
大师兄裴钰和师父沈栩汀应该是不知道此事的,韩戎也不打算声张,算是自己的小秘密吧。
今日又能等到师兄的信件了,得提前写好回件才是。
「师兄,好久不见。我过得很好,吃得饱穿的暖,大家对我很客气,师父教了我很多。大师兄好像有事,经常外出不归。大家都说我们青玄门可能要出一对神仙眷侣,喜事临门了。」
韩戎写到这里,放下了笔。
人们都说修真界没有时间的概念,百年转瞬即逝,弹指而过。
可他日日数着数,却是一日如三秋,度日如年。
每一次回信时,韩戎都想告诉魏楚,自己非常想他。
可真要落了笔,却是家长里短,日常琐事。
韩戎重新捏起笔,认真地一笔一划,在信件的结尾处补上。
「这个月的落叶开始枯黄了,我日日在后山练剑,也觉得有些寂寞。听说今年是个寒冬,不知会不会落下大雪?」
师兄,我很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京墨:小崽子对我居然有如此不轨的想法!震惊!他竟如此爱我!
韩戎:写情书,打小报告,想师兄(日常事务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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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修真剑道13 结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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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被关禁闭的第十个月。
沈栩汀每日投递的,除了点心,还多了一壶姜茶。这个人似乎不怎么经常出现在魏楚的面前,但只要魏楚写了纸条,沈栩汀就会来见魏楚。
两人几乎没什么对话交流,魏楚翻阅剑谱,沈栩汀便静心打坐。这般相处并不有趣,可空中弥散的亲密信任,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安稳舒适。
魏楚还小的时候,情况和如今截然相反。
尤其是每逢天凉了,他便像只动物冬眠一般嗜睡。魏楚小小的一只缩在一起,总是靠着沈栩汀,窝在他的怀里,在冷淡的讲解轻哼声中昏昏欲睡,他的后背轻轻地被对方一拍一拍。
小团子是会变的。
孩童软糯的讨喜化为少年精致逼人的明艳张扬。
沈栩汀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再也不让魏楚近自己的身,也不再唤魏楚为“小楚”了。
“你长大了。”
“总不能老是黏着师父,这像什么样子呢?”
上次两人争吵,魏楚握住对方的手腕,从背后抱住沈栩汀,居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很久,很久。
他们两人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了。
“师父可以陪我午休吗?”
魏楚放了书,朝沈栩汀望了过去。
“这玉佩也不知可不可以周转两个人的真气,可惜药效早就散了。”
“等日后,我定赔师父一株赤血红莲。”
沈栩汀自那日争吵后也好似破了戒,破罐子破摔,不再拒绝魏楚的靠近。
魏楚学了小时候的样子,窝在沈栩汀的怀里,取了玉佩放在对方的手心里,又握住了沈栩汀的手。
“师父的真气比我的热乎些。”
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交织在一起,缠绕着,流过了沈栩汀的脉络,又穿过魏楚的身体。
沈栩汀在轻轻地发抖。
时光过的如此之快,快到那些疏远好似从未存在,他依然可以弯下腰,轻轻捻掉魏楚贪吃时唇边粘的糖渣。
魏楚没有留意沈栩汀的无措,他想到了韩戎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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