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展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无法阻止那只飞蛾，那是心甘情愿的赴死。
“我去别的地方转转，透透气。”
“霍师兄可要想明白了。”
想明白，不要多管闲事，越俎代庖的道理。
魏楚起了身，理了理衣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钻了林子，聚精会神地闭目，调动真气朝四周发散，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慢慢勾起唇角。
绕过几个树丛，拐了几个弯。
魏楚远远地看见了裴钰。
裴钰好像瘦了许多，面部线条更为分明，有些憔悴，眉间冒出了一些细细的纹路，思虑慎重。他依靠着粗壮的老树，抱着一把剑，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什么，愣愣地出神。
魏楚隐了气息，默不作声地走到裴钰的身边。对方像是完全沉在自己的世界了，竟真的没发现魏楚的靠近。
“师兄。”
魏楚看了一会儿，见裴钰还没有反应，只得出了声，“是我。”
裴钰被惊的一抖，呼吸不稳，脚下踩空了，撞在依靠的树上，吃痛地皱起眉。
“师兄还好吗？”
魏楚关切地近了两步，低声询问裴钰的情况。
裴钰没有说什么话，肉眼可见地慌张，将魏楚的本命剑塞到了魏楚的怀里，绕过魏楚就想走。
“师兄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吗？”
魏楚收了剑，拽住了裴钰的胳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是陷阱挖好的倒数第二步。
最后一步，是让那个倒霉的人主动跳进去。
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机会？
裴钰声音都在颤，他不敢直视魏楚，又没有挣脱魏楚的拉扯。“师弟，别这样……”
“师兄总算是开口唤我了。”
魏楚垂着眼，靠上了裴钰的背，侧脸贴着他的脖颈，他握着裴钰胳膊的手松了几分力。
裴钰这次没有逃。
一开始，他觉得这样不对。
两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更何况，魏楚还是他的亲师弟。
裴钰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也一定是他的错。
师弟还小不懂事，是自己让师弟走了歪路。
更令裴钰无法面对的是自己的内心。
他似乎无法拒绝这份朦胧的暧昧，甚至是渴望对方将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但这是不对的。
“我们不能……这样。”
裴钰的回答没有一点底气。
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他没有办法。裴钰试过了，躲开魏楚，不去见他，不去想他，试图将对方摆在师弟的位置上。
“为什么不可以？”
魏楚撤了一步，转了裴钰的身子，让两个人面对面。
魏楚和裴钰差不多高，但是他微弯着腿，依靠着树上，两只胳膊圈住裴钰的脖子，仰着脸看的对方的模样，倒多了几分依赖。
裴钰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双手下意识地握住魏楚的腰，将对方压在树上。
魏楚漫不经心地凑了上去，轻轻吻了下裴钰的下巴，一触而分。
“我们是可以的。”
“全世界，没有人可以反对。”
裴钰有些恍惚，他的手指蜷缩，捏紧了魏楚的外袍。
从那个严肃说出“我们都是男人，没什么”到“我们不可以这样”需要什么思想上的转变呢？
只需要一个吻。
只需要明白，两个男人也可以相恋，两个女人也可以共白首。
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不违背道德，不将这份欢愉的爱慕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们有资格成为彼此的道侣。
“原来一直怕这个吗？”
“师兄莫不是觉得……我们，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魏楚缓慢地在裴钰的唇边吐息，一只手伸到裴钰的脑后，轻轻.插.入他的发间。他双目似阖非阖，睫毛垂下来，小小的唇珠鼓鼓囊囊，语调带了点引.诱。
裴钰紧紧地盯着那颗小圆珠，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一生里，没有离经叛道，向来循规蹈矩。
裴钰遵从了家族的意愿，带着父母的期盼进入青玄门，成为墨守成规，万人敬仰的天才剑道修真者。直到他发现，自己因为一个人，推翻了对过往的全部认知，否定了自我。
哪怕后来整个世界都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什么，裴钰却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怕你再罪孽深重。
又怎么会因为这份情感而觉得羞愧呢？
魏楚唇边的笑似乎暗示着什么，他捏紧了裴钰的发根，完全闭上了双眼，睫毛颤动。
裴钰整个人都被击溃了。
美好月色的夜晚，魏楚轻轻吻在他的唇角，又或者是他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为怀里人去挡雷劫，他夜晚在后山吹过无数次冷风，也曾徘徊在魏楚的屋外犹豫不决。
他所有的懦弱和坚强，都混杂表现在魏楚的身上。
有时候裴钰觉得魏楚好似步步紧逼，让他退无可退，身后是万丈悬崖，唯一的生路就是承认自己愿为他放弃未来。
这份目的并不纯粹。
裴钰甚至能从魏楚的每一句示弱，每一字暗示里听出笃定和万般把握，像囚鸟像困兽。
他原以为自己能拒绝这一切。
可是现在。
裴钰俯下身去，眼角熬得通红，几乎带了哭腔，要落下泪来。
“师弟，亲亲我吧。”
第19章 修真剑道18 轩辕宗
.
魏楚和裴钰一前一后的从林子里出来。
虽然都没有再说什么，氛围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队伍在夜色中穿梭。
黎清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侧身凝重地对魏楚点了点头，“你们这回应该是真的和好了。”
“是吗？”
魏楚慵懒地瞥了黎清一眼，“你又知道了？”
黎清迅速望了望裴钰，见他好像没注意自己的打探，低声对魏楚轻诉，“我刚才和裴钰说他发冠都快掉了，乱七八糟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居然没说我不守礼数！也没沉着脸训我！”
魏楚忍俊不禁，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是挺稀奇的。”
自己明明已经很注意了，怎么还是把发冠拽歪了？
幸好其它部位上没有留印子。
笑着舔了舔唇角，魏楚瞥到了前方裴钰正襟危坐，耳尖通红，已经重新梳理过的发冠整洁。
这点距离，对于修真者来说可不算什么。
也就黎清真的以为裴钰听不见他的低声八卦。
“霍展君哪儿去了？”
黎清打算把这件异常事再和霍展君分享一遍，“奇了怪了，怎么一直没见他？”
“轮到他替班去守队伍尾巴了。”
魏楚指了指后面，“怎么了？你想替他？”
黎清有些失望，他就是想找人说裴钰的坏话，“谁想替他，我又不是找事做！”
“魏楚，你没看见太可惜了。”
“刚刚裴钰那脸色又红又白的，笑死我了。”
挑了挑眉，心中暗自为黎清默哀，魏楚面上反而配合地露出一点好奇。
黎清果然在魏楚的好奇中来了劲，开始在空中来回比划，添油加醋到裴钰眼圈都红了，估计是臊的哭过了。
突然，裴钰回了头，对上了黎清的视线。
“你这么有精力，干脆去巡视，就现在。”
裴钰抿着唇，“二十圈。”
二十圈？！
这时不想让他休息了吧？
黎清没说完的话噎在嗓子里，他被逮了个正着，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到，被撞上才倒了霉。
魏楚笑盈盈地目送黎清离开后，没了挡箭牌，突然如芒在背。
“师兄？”他回了头，果然望见裴钰紧紧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你看他做什么？”
裴钰含糊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只是随便看一眼罢了。”
魏楚夹了夹马腹，快前几步，与裴钰并肩，压小了声音，“师兄被我亲的发冠都……”
“师弟！”
裴钰挤出慌张的鼻音，差点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被愉悦到了，魏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冲裴钰眨了眨眼。
裴钰有些恼怒的羞涩，强压着板起了脸。可不一会儿，他又主动开了口，“师弟若是累了，就去后面的车厢里歇息会儿吧。”
魏楚没有推辞。
他的确想小睡一会儿，但因为其他师兄都在轮流守班，也就没好意思提这事。
“师兄要一起吗？”
坏心思一起，魏楚咬着字，凑到裴钰耳边小声哈气。
“……不了。”
裴钰耳尖发烫，目光躲闪，“师弟快些去吧，你没有分配任务，不必担心。”
那好吧。
魏楚冲裴钰笑了笑，钻进了第一辆马车车厢里。
有两位师兄正靠着内壁闭目养神，感到有人进来了，迅速地睁开眼，看到是魏楚，又缓了神色。
魏楚与同门师兄打了招呼，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那里。大概二十个呼吸周转，他就开始困倦地往下滑，又被人轻轻地托住，横着躺到了座椅上。
是师兄吗？
没有在意这个问题，魏楚放松地陷入了沉睡。
均匀的马蹄声入耳，车厢木架发出小小地摩擦声。
魏楚本想着小眯片刻，去替裴钰的位置，也可以让对方休息一会儿。
结果……
外面已经大亮，车厢空旷，昨晚见到的两位师兄已经没了踪影，他的身上盖了一件外袍。
“醒了吗？”
车帘一掀，裴钰钻了进来。
他时间把握的正好，魏楚正皱着眉，迷迷瞪瞪地发呆。
裴钰望着魏楚的模样，满脸柔和，使了清洁术帮他整理。
“师兄，这衣裳是你的吗？”
魏楚被这忽然的清洁凉意一激，清醒了八分，他举着外套，随意塞到了裴钰的怀里。
裴钰动作一顿，他原以为这是魏楚其它的外袍。还想着师弟居然长了记性，记得注意身体了。
“放那吧。”
他没回答是不是，模棱两可，凑了上去，随手将外袍扔到了角落里。
魏楚明白他的意思。
他亲了亲裴钰的额角，敷衍地又在侧脸颊碰了碰。
“早上好，师兄。”
裴钰的确很好满足，他像感受不到魏楚的应付，指尖摸了摸对方亲吻过的地方。
下一秒，霍展君掀了车帘，一步踏了进来，“魏楚！醒了没？”
“裴钰也在？”
“你可别惯着他了，这都什么时辰了。”
霍展君从黎清那得了两人和好的消息，今日一看，确实是不一样了，“快到地儿了，准备下车。”
他一把抓起了被丢在角落的外袍。
“魏楚，我好心借你件衣服，你还给我扔一边，都弄脏了。”
“你给我弄干净啊。”
像是那晚因韩戎而起的冲突对峙从未发生过，霍展君无比正常，与以往的态度分毫不差。
魏楚知道这是和自己和解翻篇的意思，便顺着霍展君的意思点了点头。
只是这衣裳……裴钰刚才是怎么说的？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裴钰。
“行了，吵什么！”
裴钰夺过了外袍，清理干净，扔回给霍展君，“走开！”
小小的醋意心思不过一分钟就被拆穿了，他不自然地躲开魏楚的视线，匆匆下了车。
“……裴钰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
霍展君一脸见了鬼，“他是不是耳朵红了？”
魏楚笑了笑。
下一秒，霍展君就被赶出了车。
当然是出了问题。
还是大问题。
敛了笑容，魏楚放出传信，从昨晚起，尾戒就在发热提醒自己了，可一直没找到机会查看。
两块传话水晶悬浮在空中。
「情况如何？」
沈栩汀的传信一如往常的简短。
魏楚简单地报告了一下情况，当然，隐去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和裴钰之间关系的转变。
京墨的信件就复杂了很多，兜兜转转没个正题，看到最后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他说想喝魏楚的酒了。
是真的想喝酒了吗？
魏楚嗤笑一声，没有回信。
“迷雾森林传送镇子到了，大家下车集合！”
传送镇子是每个进入迷雾森林修真者的必经之路，多是用来备些伤药和丹药。
迷雾森林内灵兽多为低阶，变异草木的攻击性、毒性都很弱，危险性不高，很受练气期修真者的青睐，也成为他们增涨经验的重要实战场所。
只是这秘境每半年开放一次，也仅允许二百名修真者进入。为争夺名额，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青玄门早就放了话，此次会带二十六名弟子进入秘境，剩余的位置也就更加宝贵。
本来只有二十五名的。
魏楚就是那个多出来的一。
将马匹和车队托于合适的场所，青玄门众人落于客栈大厅里等候。
“此次秘境会开通数月，师弟师妹们应该也提前有所了解和准备了。按照惯例，前两月所有人必须集合在一起，我和众位师兄会保护大家的安全。”
“在此期间，希望诸位可以尽早掌握生存技巧，熟知各灵兽的性格和弱点，分辨出常见植物的功效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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